对于家里头摆了一具棺木,柳燕本来很是忌讳,但看到玉生两腿又能着地走路,她一下子便放开了,估计再搁一具僵尸或者木乃伊她都愿意,只要玉生能恢复正常。
但似乎有些事情正在悄然发生着……
“你怎么不穿鞋子啊,地上凉着呢。”柳燕见到刚起床的玉生光着脚丫下楼来。
“不是不想穿,我正找呢。”玉生的头像雨刷一般回来晃着,搜索着地面,“诶,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他发现了沙发底下露出来的半截拖鞋,而另外一只还不知所踪。
连续几天,玉生开始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他睡觉前诸如拖鞋、钥匙之类的都在搁在身旁的,但往往醒来之后发现都挪了地方,再后来他感觉房间里的桌子和柜子好像也有些位移,不过他并没有立即告诉方博或者柳燕,他决定要自个先把事情给搞清楚。
这一晚临睡前他特意把房间的门给关了,还插上门栓,“这下我倒要看看你还如何出得去?”他低着头,对着拖鞋说道。
半夜里,睡梦中的玉生只觉得一阵阴寒,抓紧了被子瑟瑟发抖,最终醒了过来,原来是窗户大开,夜风一阵阵地往里灌,那月光也亮得很,整个房间像是给镀上了一层白霜,他下意识地伸脚去够鞋子,幸好,还在。
玉生站起身来,走过去把窗户给关上,外面的月亮又圆又大,上面的环形山清晰可辨,像是一只巨大的眼睛在盯着地上的一切。
这时他觉得口里干得很,正要转身去喝水,一眼看到房间门是开着的,而且刚才他眼角的余光似乎瞥到一个影子一闪而过。
玉生不禁打了个寒颤,想要咽口水,可嘴里干得像是塞着撒哈拉沙漠。他深深地吸气,再慢慢地吐出来,如此让自己平静下来,又摸了摸胸前的那块蝉玉,自言自语道,“谁怕谁啊。”就这么给自己壮了壮胆,然后走出了房间。
他一路把把灯都拧开了,一片通亮,里里外外给巡了一遍,连地下室都下去了,结果什么都没发现。
他回到房间里,坐在床头,看着那门,他在努力地回想睡觉前是否真的把门关上了。然而这事是越琢磨越糊涂,就如同混淆了现实的梦境,真假难辨。
又到了晚上,玉生这次做足了准备,他不仅把门关上,上了栓,加了锁,而且还写了一张纸条——我已确定上了锁。以防自己又分辨不清,然后放到床头柜里。
到了半夜里,玉生又醒来了,这回可不是被风吹的,窗户已经被他关严实了,他是感觉到身上被什么重物压着似的,喘不过气来。
他第一个反应是赶紧看门——门完好地关着,严丝无缝,玉生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时他又觉得尿急,睡前因为紧张而喝了不少水,刚才的压迫感可能就是这么来的。他伸脚去找鞋子,脚趾头碰着地面,马上缩了回来,地面上像凝了一层霜,怪瘆人的。
玉生伸长了脚往床底下左够右扫的,都没碰着鞋子,他心里一个咯噔——又不见了?——“哧哧”——似乎有些奇怪的声音,像是底下有什么东西在摩擦着床板。
他屏气凝息,侧耳倾听,身体一动不动,那声响若有若无——要不要看看?
终于他鼓起了勇气,咽了口水,闭着眼睛猛地把头倒栽而下,等他睁开双眼,见到了梦幻的一幕——三只发着淡淡荧光的蝴蝶在翩翩飞舞,而他的拖鞋就停在靠墙的角落里。
正当玉生目瞪口呆之际,那三只幻蝶飞扑了过来,又从两侧钻了出来,飘飘忽忽地朝门那边飞去,竟相继隐了进去,一穿而过,仿佛那门才是幻相一般。他随即跳下床来,拿起钥匙急忙把锁头给打开,拉掉插销夺门而出,它们在他眼前绕了一会,似乎是在等他,然后往楼下徐徐降下,玉生赤脚轻踮楼梯,跟着拾级而下。
其中一只幻蝶脱开了去,将前面的黑暗驱散至两旁,开出一条影影绰绰的路来,剩下的两只环绕着玉生,不过一尺之距,可当他伸手要去够的时候,它们即刻就躲开了。
穿过了客厅,拐入了另外一边,再往前走就是地下室的门了。果然,前面的幻蝶从门缝钻了进去,消失不见了,绕着玉生的那两只此时围着门把手团团转,似乎在催促他快些开门进去。
然而玉生的手指头刚刚碰到门把,那金属的凉意还没来得及到达他的大脑,可他全身已经僵住,一动不动地看着门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开了,但内心泛起的害怕终究抵不过好奇,踌躇了一会后他迈步走了下去。
三只幻蝶又聚在一起,并且越发亮了起来,一时间甚至有些刺眼,整个地下室变得一览无余,就连那些堆满灰尘的边儿角落都无处躲藏,所有的古董一件连着一件,悠长的岁月历史骤然间灵动如流水,似乎还能听到那些千百年前的声音在其中叮咚作响。
它们最终停留在那棺木上面,再也不动了,光芒也暗了下来,直至消失,偌大的空间被汹涌的黑暗淹没了。
玉生感觉自己的心跳正如长木撞城门——碰、碰、碰,强烈得似乎心脏不在自个胸膛内,而是在那棺木之中。
他不自觉地两手摸索着搭在那棺盖上,一推,轻而易举地滑开了。
那身玉衣灿若星河,光芒如同流水一般漫了出来,将玉生包围着,紧紧束缚住,进而渗入他每一个毛孔,他缓缓地抬起手来,看到手臂上的黑痣正在一个接着一个地消散掉,通身犹如久积污垢而洗了个热水澡般淋漓畅快,就在这时,他脖子上的那块蝉玉浮了起来,悬在眼前,放出晃眼的明亮。
在一片什么都看不见的明亮之中,玉生被一股强大得不可抗拒的力量一拖,大腿撞在棺木的边沿上,整个人因此失去平衡,翻身坠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