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城市死寂,很配她的黑眸。
司徒雪披着丝绒睡衣,疲惫地站在床边。今夜,她又将一个人度过。显而易见,她与梁满山没有感情。大学毕业后,司徒雪没有工作,直接“荣任”梁太太一职。步入礼堂前,她与他见面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
卧室里响起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徐缓的旋律伴随着哀伤,飘入司徒雪的耳中,好似诉说她寡淡的生活。
“据本台了解到的最新消息,‘断舌照片’主人公系A市富商梁某山谋杀案嫌疑人彭某莹,目前正在市立医院进行抢救,警方没有公布具体情况,涉事警官柏某已停职协助调查。”
电视开着,司徒雪只拿它当背景声。柏珊警官?真是可怜,冉冉升起的警坛新星,还没升到顶端,就急速坠落。“真的是刑讯逼供吗?”
卧室里,一个慵懒的声音回应道:“这个不重要。”
司徒雪哼道:“不重要吗?如果你诬陷他们,这笔账就记在你头上了。”
“所以呢?”钟诚慵懒地从床上爬下来,光着身子坐在梳妆台前。“这个屎盆子不是我扣的,他们记不到我身上。”
“听说你邀请凌庸当顾问?”
钟诚就等着司徒雪切入正题,“高薪聘请,他可是我们律所头一个身价和律师相当的调查员了。”
“他同意了?”
“他若是同意,我还真有点儿瞧不起他。”
司徒雪走到床头,拿起遥控器换着频道。“他可是出了名的富贵不能淫。”
钟诚走到司徒雪身后,宽阔的胸肌紧紧贴在她后背上。“我很好奇,你们俩怎么走到一起的。”
从电视屏幕的反光中,司徒雪看到了两个人。她挪动了一下胳膊,钟诚强壮的臂膀像铁链般锁住了她。司徒雪皱着眉头,尽量让声音听上去没那么不耐烦:“那时候还小,他长得比较帅?”
“帅?有我帅吗?”钟诚凑到她耳边,轻轻撕磨着。司徒雪下意识地偏了一下头,低声说:“比你帅。”
“年轻气盛时,哪里懂什么叫爱情。那你俩为什么分的?”
望着最不可能爱的人,竟然谈论爱情,司徒雪觉得简直荒谬。“高中毕业,我要去英国留学。而他选择待在国内。”
“为什么不跟你去?”钟诚似是娱乐版的记者,对司徒雪和凌庸的前尘往事无限好奇。
“他比我聪明多了,我父亲也同意资助他,条件是他毕业后就进我父亲的公司上班。”司徒雪一顿,身子转了过去,直视钟诚的眼睛。“你猜,他为什么没去成。”
钟诚煞有其事地想了想,说:“肯定是他大男子主义作祟,不肯吃软饭。”
司徒雪笑了,“他是一个很现实的男人,面子这种东西对他而言一文不值。”
“那我还真是好奇了!”钟诚想用力抱起司徒雪,却被她制止。
“他母亲进监狱了。”
“什么?”钟诚终于放开了司徒雪,“不可能。我查过他的资料,他是孤儿。”
“我说的是他的生母。”没有了钟诚的束缚,司徒雪飘飘然地走到窗边,两眼无神地望着外面的月亮。“你也是A市人,还记得当年的红衣女鬼吗?”
“怎么不记得!当年,我正上小学,一淘气我妈就搬出红衣女鬼来吓唬我。”
司徒雪冷笑道:“那就是凌庸他妈。”
钟诚眼睛瞪大,汗毛竖立,“‘红衣女鬼’是他妈妈?A市有史以来第一位连环杀手是凌庸的妈妈!?”
“我们也是在高考前知道的这件事。当时,凌庸什么都顾不上,只想着去看守所见他的妈妈。”往事如剪影,重现在司徒雪的面前。
凌庸是文科班的班长。历史、地理、英语始终年级第一。如果他愿意好好写作文,不写怪力乱神,语文也会是年级前三。在老师眼里,凌庸一定会被北大中文系录取,直到改变两人命运的那个下午。
“凌庸是哪位?”一位身着夹克的中年男人出现在文科班门口,旁边跟着面色焦虑的班主任。一个穿着白色鸡心领T恤,留着柔顺偏分的男孩站了起来,走到门口说:“你是?”
司徒雪至今还记得那个男人的身份——刑警游志刚。被游志刚带走后,凌庸回来直接与司徒雪分了手,没有给出任何理由。
“游志刚正是办了‘红衣女鬼’杀人案,才在市局里名声大噪。”钟诚接话道,“这么说,当年他一定是看上凌庸那小子了。”
“他们俩是怎么回事,我就不知道了。”司徒雪转过身,轻轻地摘下丝绒睡衣一边的肩带。“答应我一件事情,我就分梁满山五分之一的财产给你。”
钟诚盘算了一下,笑道:“咱俩谈钱就伤感情了,你说吧,我肯定把事儿办妥了。”
司徒雪又摘下了另一边的肩带,丝绒睡衣滑身而落。“搞垮凌庸。”
……
“绘里香绝对不可能被绑架!”在听了凌庸的叙述后,柏珊做出了判断。“你就是不愿意承认,她已经完全摆脱了你的掌控。”
凌庸坐在沙发上,无所谓地怂了下肩。“谁知道,女人这种奇怪的生物,我是没办法搞懂。”
“又开始了!”柏珊气不打一处来,叉着腰站在凌庸面前。“拜托,是你上门找我来帮忙的。不是我求着你,非得要帮你找绘里香。你能不能把所有有用的信息都告诉我!”
“你想知道什么?”
“你为什么说她是被绑架的?”
“因为她不会无缘无故地消失。”
“警方怀疑她攻击警局的办公系统,她畏罪潜逃。这是最基本的推理了。”
“她不会这么做。”
柏珊挑起眼眉问:“不会潜逃,还是不会攻击办公系统。”
凌庸耸肩说:“攻击系统的事,是我让她干的。”
柏珊走到凌庸面前,一把揪住凌庸的衣领,竟然把他拎了起来。“你……怎么这么瘦了。”
凌庸打开她的手,“有点儿女人样。”
“为什么要攻击我们?”
凌庸整理了凌乱的衣领,脸上露出一抹微笑。“我在刑警队工作时,就存在那个安全漏洞。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漏洞依然存在。我只不过是想给你们提个醒。”
“那个污蔑我刑讯逼供的微博,也是你发的?”
凌庸摇头否定道:“我估计这件事是绘里香借题发挥,毕竟她一直想找个机会整你。”
“整我?她差点还得我丢了工作!”柏珊攥着拳头,勉强控制不打到凌庸脸上。
凌庸侧目看着她的小拳头。“你打我一拳,造成不了实际伤害。如果我存心控告你,那你的工作就真没了。你也不是菜鸟了,还这么冲动。”
柏珊心头一热,鼻子一酸。“干嘛对我这么好?”
凌庸看她情绪行将失控,忙解释道:“我这不是帮你。刑警队现在主打曹天磊,那个死脑瓜的办案效率那可叫一个惨不忍睹。我看警队里你算有天分的一个,如果你要是失业了,我可为A市的治安担心。”
噗嗤,刚还生气的柏珊猛地笑了出来。“你终于恢复了。”
“恢复?没头没脑说什么呢。”
“我说,你终于恢复成以前那样能言善辩,不再绷着一副苦瓜脸了。”
凌庸一怔,与柏珊斗嘴的确曾经是他调节紧张刑警工作的必要环节。可他这次回来已经下定决心,要离柏珊远一点。“好了,说正经的。我很担心绘里香的安全。”
柏珊盯着他看了好久,忍不住问:“你们……真的在一起了?”
凌庸点点头,岔开话题道:“柏珊,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柏珊黯然道。
“帮我回到起点。”凌庸笃定地说,“我要看到所有涉案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