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又冷又潮湿的傍晚,夏润生开车载着小妹前往机场。两人一路无话,陷于沉默。
小妹原想在蓉城继续消磨一晚上,公司并没有催她急赶着回去,但她却发现自己留在这里,似乎更能勾起他对于那些不愿再回忆的往事,小妹想,还是离开这儿,省却许多伤感记忆的磨蚀。
路过一段新修的马路,华灯璀璨,夜色迷离,小妹注意到润生一直看着窗外繁华的都市,若有所思。她想真诚地宽慰他自己,甚至她想了解一些当年与杜老师的事情有关的细节,但是她却却不能,那样的做法未免自私,尘封的旧事若再提起,内心或许会更痛。
小妹怀着一种怅然而忧伤的心情保持着同样的沉默,她将车窗打开,夜风扑进来,满怀的潮湿与阴冷。
到达机场,润生将她送往候机室,中途竟看见一个老人跪倒在地上,身边的红枣散落一地,老人想要将那些散落的,圆圆的枣子捡拾起来,但看上去却颇为费劲,或许是年龄太大,腿脚不大灵便了。
这情景立刻将润生吸引了过去。
他先是扶起老人,然后弯腰,一个一个地,很有耐心将那些枣子找到,放回老人提在手里的塑料袋里,直到一个不剩,老人连声说谢谢,并执意要抓一把枣子以示感激。
在机场开着空调的大厅里,小妹手里握着那把枣子,慢慢嚼着,体悟着它的甜味。然而冷空气仍然让她后悔穿得过于单薄。
润生早已离开,只留下他捡拾枣子的身影。
“多吃枣子,补血,你看你,太瘦,脸色太差,应该注意身体了。”临别的时候,润生将老人给的那把枣子硬寒到小妹手里,叮嘱到。
小妹弄不明白,为什么与润生离别的时候,她竟然有些不舍,仿佛孤零零将杜老师一个人留在了蓉城。她提醒自己,润生是润生,杜老师是杜老师。
飞机上的一个小时,小妹都是昏昏沉沉,半睡半梦。
晋城一片寂静,他们的住处也一片寂寞,她使劲敲了半天门,却始终没有亚哥来开门,没有对她说:“回来了?”
过道里路灯又坏了,“怎么这么倒霉!”她心里直叫,“这么远赶回来,黑灯瞎火的,亚哥不在吗?”
她站在门口,在背包里找钥匙,摸索半天,才在最底处找到它:“怎么藏这么深!我明明记得放在最上面的嘛!”
借着手机的微光,她将钥匙插到锁孔里,折腾了半天才将门打开。她记得上次找农贸市场那老头配钥匙的时候,就觉得不好开,只是亚哥每回都能够很容易地找准一个位置,吧哒一下就开了,轮到她这儿就不太好使了。
一脸疲倦的小妹将行里往墙角一扔,懒得梳洗,直接盖了件大衣躺倒在沙发上。
“你怎么睡这里?”天亮的时候,亚哥站在小妹身边。
“你去哪里了?我昨晚回来,你也不在家。”小妹问亚哥。
“这不是回来了吗?”亚哥似乎不愿意多说话。
亚哥的态度让小妹心中一凉,这是怎么了,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又冷若寒霜了。
“鸾打了电话给你,我也打了电话给你,谁都找不到你。”亚哥闷闷甩过去一句。
“啊,你看我这忙的,展销会太忙,一直说回电话,后来竟然给整忘了。”小妹想,是啊,自己真是中邪魔了,一投入工作状态,她竟会将这些重要的事情忘个干干净净。
窗外的雨越来越大。
屋内的两个人似乎无话,一下子又陷入可怕的沉默。
亚哥点燃一支烟,放嘴里兀自吸着,然后走到窗子边打量着外面的天空。
他感叹天气愈发寒凉了,走回屋内,从箱子里翻找秋衣,他看到小妹为他织的那件毛衣,翻出来,仔细看了两眼,想想,又扔回箱子里。
这一幕,小妹看在眼里,她说:“这个天气正合适穿毛衣。”
他转过脸来,望着小妹,随手将箱子一盖,没有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