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凉苍的心里慌乱起来,面上却并未显现半分神色。他警惕地环顾四周,保持着高度警觉。
雾气渐渐散去。
亭凉苍明显感觉到了不对劲——来的时候明明是枯木林,现在却居然是一大片茂盛的树林!他的防备心不由得更重了。
起风了。
隐隐约约的,林子里随风飘来一阵奇妙的歌声。亭凉苍倾耳细听。那歌声像是在与他玩捉迷藏,时断时续,随风远逝。虽听不出歌词,他却总觉得有种熟悉感,似在哪里听过,但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于是,亭凉苍一路循着歌声,向树林深处走去。
……
在树林的最深处,一位白裙少女披发跣足地坐在树枝上。在一片枝繁叶茂之中,那娇嫩的白色仿佛是盛开的花,细碎的阳光也乐意为她镀上一片金黄。亭凉苍竟看呆了——这,这不是阿瑶吗?阿瑶……真的是她,阿瑶!她怎么在这儿?那疯道子呢?疯道子又是谁?亭凉苍感觉很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谁?”少女警惕道,严厉的目光射向亭凉苍藏匿的位置。
亭凉苍正欲现身,却听身后一个男子的声音传过来:“是我。”同时,一双饱含柔情的墨色深眸慢慢从树林中显现。
少女严厉的目光立即收敛起来。她惊喜地跳下了树,扑过去喊:“阿辰!”
“阿辰!你终于来了!”少女满腹委屈,“你最近都没有来找我,我不高兴了,哼!我要罚你,罚你给我烤上十条大鱼!”
亭凉苍躲在树后,满心酸涩,不由忌恨起那个叫阿辰的男人来:阿瑶从未、从未因他而表现出小女孩的这一面,也从未因他的到来而惊喜过,顶多就是微微一笑,再漫不经心地问上一句“呦,你怎么来了?”十足的痞子气概。
“好好好,十条就十条。其实,我这些天都在青炀道长那里学道术。你知道我最崇拜青炀道长,他捉到过好多的妖,我好不容易才求到青炀道长收我为徒……”
“别再给我提那个臭道士了!”阿瑶气呼呼地说道,“他是个坏蛋!只会捉妖捉妖捉妖!”
阿辰诧异:“难道道士不应该捉妖怪吗?道士捉妖,天经地义啊!不是吗?”
阿瑶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了,只气鼓鼓地睁大了眼瞪着阿辰。
阿辰失笑,黑色的眸子越发深邃。他伸手抱住阿瑶,贴近她的左耳,轻声说:“待我报仇雪恨后,我娶你可好?”阿瑶埋头在他怀里,似乎僵了一下,随后“嗯”轻应了一声,脸和耳朵都染上了一层绯红。阿辰注意到了阿瑶刚刚的不自然,但他没疑心,只当是她的害羞。
亭凉苍看见他们如此亲密的姿势,愤怒地几乎要燃烧起来了!虽然听不见他们聊了什么,但也差不多可以猜出来这是在互诉衷情!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他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就能得到她的爱?!
就在亭凉苍愤怒失神的片刻,林中又渐渐升起白雾,浓郁的雾气再一次覆盖了这片树林。
……
亭凉苍的理智回笼不久后,白雾又散去了。这一回,苍翠的绿变成了喜庆的红——这是阿瑶和阿辰大婚的喜堂。亭凉苍的余怒未消,见此场景,简直是怒火攻心:阿瑶是我的!我的!!!你个凑不要脸的凭什么娶我的阿瑶!亭凉苍此刻真的很想冲上前去杀了阿辰,可气愤于自己已经动弹不得:不知何时冒出来一堆青藤,把自己牢牢困住,根本不可能冲上去!
到底那个男人是哪里蹦出来的,阿瑶怎么可以让他这种人遇上爱上!
白雾又起,渐渐模糊了亭凉苍愤怒的双眼……
雾散后,依然是满目鲜红。但那红色中,混杂了煊腾而起的火焰,混杂了暗红发紫的鲜血,混杂了天边艳色的彩霞,还有……阿瑶绝望赤红的双眼。
“为什么,为什么要如此对我?!就因为我是妖吗?我自认从未伤害过人,你们为何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阿辰缓缓闭上眼,心中一遍遍的说对不起。对不起,阿瑶。对不起。
青炀道长沉下脸面对阿辰,声音中有不可抑制的兴奋:“阿辰,动手!快动手啊!你想想,她是妖,是妖啊!你的父母,他们不就是被妖给害死了的吗?你快杀了她,取了她的内丹,快!”
阿辰的剑,最终还是没挥下来。
“她……曾救过我……”
阿辰扔了剑。
阿瑶逃走了。临走前,她赤红着眼说:“我真是瞎了眼,不知人是这样的薄情寡义!”
重伤的青炀道长气疯了,对阿辰吹眉瞪眼:“竖子无能,坏我好事!”
最后,青炀道长命弟子放火烧了这里。大火烧了三天三夜,阿辰听到火中的痛苦呻吟声。阿辰的师父,青炀道长,说,这些都是妖物在蛊惑人心,不用理会。然后,他们就离开了。
几天后,阿瑶回来了。看见这满目疮痍,阿瑶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啸。她立在废墟中央,双眼流出血泪。良久,她指天为誓:“苍天在上,此戮族之恨,阿瑶必报!一日不报,一日不死!”
……
亭凉苍逐渐陷入幻境,失了神智,不断癫狂地叫嚷:“阿辰,你出来!出来啊!我要杀了你,我要为阿瑶报仇!”
雾气完全散去,显现出了枯树林中的三人:愤怒癫狂的亭凉苍,目光呆滞的疯道子,以及,痛哭流涕的绵桢。
风卷起沙尘,狂暴地吹过,但枯树林中的三人却仿佛毫无知觉,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在最中央的枯树枝头,稳稳站立了一个红衣女子,在这金黄色沙漠中,显得尤其妖娆美丽,危险独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