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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少年心计少年行

王德声携了王守仁并步走进了挂着“东楼院”匾额的门,左一拐弯,走入一条备弄里,长长的备弄迎着皎洁皓然的寒潭月光,将那些植在两边姹紫嫣红的蓓蕾花朵儿映得带上几分清冷淡然。

王守仁边走边留步看着那些花盆上二寸不到的金牌银牌上写着的曼妙雅号,心道这江南名妓的风流所却是与京城里的“香云阁”“红袖招”颇不似。

其实于王守仁这等大家公子而言,风月场中的游戏也是见过便罢而已,寥为笑谈的事罢了,他所言的“夫妻之道”,乃是正道之中夫妻之道的深一层思索和顿悟。

订婚之初,王守仁便与平日里甚厚的学友王寅,刘景素等人探讨过一二,又在京中道馆禅寺皆有与高人探讨,只是于此一道上,古之圣贤亦讳莫如深,并不做什么高深莫测的解语,除却“饮食男女,人之所大欲也”以及“恪尽人事,除却天理”,“相敬如宾”之类语焉不详的论调,终究未曾讲说出个方寸来。

但叔叔一番美意,辞去不恭,且这王守仁心中还存着另一番想头,谁又可知,那红箫帐暖,风流云雨的所在,未必不有什么世外高人,能解语知意,递出一个境界呢?

王德声却全然并不意这个侄儿的心思,只将顶上缀着玉花的飘飘巾摆一摆,又打出绘了江南山水的折扇。他穿着交领缀白护领的袍子,配了大绿色的皂底云头履,衣身两侧摆动着,长髯及胸,神态蔼然,虽已过了而立之年,仍不失为一翩翩佳公子,故而对这风月场中追花弄月之事,也自是当时风尚,自诩风流倜傥的。

“待你成了婚,再过几年入了仕途,再想来这等风流场中一续前缘便不得了,”王德声边说着,边用折扇将身旁王守仁的衣襟上飘落的一点柳絮掸掉,方又道“就是此时,顺路前来见识一下这等江南名妓最好,这些女孩儿们个个都是此中人尖儿。”

王守仁只是笑笑,很随和的说“如此,有劳三叔了。请。”说着,对着已然在眼前的小楼做了一个手势。

王德声也不推辞,便一整道袍下摆,垮了进去,王守仁跟着,也进了楼中。

宽敞华丽的正堂间乃是一张紫檀琉璃架儿的东坡夜吟山水刺绣屏风,折页四迭,渐次铺开,东西两侧,四套相同的紫檀雕花短榻、台几和太师椅,隔出四个小间,具各面向主间,当中一张四方洋漆花膳桌,摆着二三十个雕花漏花的银质、瓷质的杯盘碟碗儿。上面皆扣着银盖。

四个红绫缎玉蛟罗纱罩群,香肤雪肌的婢子绾着松松的游乐髻子,扭动腰肢的在两侧把酒摆饭。当中一个浓妆艳抹,三十许人的年纪稍长些,衣饰也庄重些的妈妈迎上来,直向王德声道“王老爷,自您打发人来说,奴家就备下了。今儿可巧最当红的几位姑娘都在上面,老爷要让小少爷风流挥洒,真真是来对了时候呢。”

“先给我们摆饭吧。”王守仁却在那边笑嘻嘻道。

“是,爷们远道而来,必得好生伺候着。”说着,那位妈妈对着其中一位摆饭的纱罩女孩子说,“上去将柳姑娘,芳姑娘请下来,说客到了。”

女孩子连忙放下酒壶,说一声“是”,便扭动腰肢摇摇摆摆的走上楼去。

说时迟那时快,王守仁已然自己动手揭开了各色食盘上的银罩子,但见得五彩斑斓,名目种类繁多,又确是已然有些饿了,于是三下两下净了手,便自己吃了起来。

正吃时,楼板上花梨木踏板上袅袅娜娜移下几只瘦才半指的红绣鞋,并着茉莉色的裙角而微微摆动。待抬头看时,是两个不过二十年纪的女人,生得皆是江南女儿样子,娇小玲珑,一头黑亮如缎的长发却各自只搭着薄薄的杨妃色月华群,越发显得娇弱不胜,轻盈俏丽。

王德声抬了抬头,又看了看王守仁,方说道“过来吧,正主儿在这儿呢。”

两位绝色佳人便躬身笑了笑,摇着手上的白色宫纱团扇袅袅娜娜的移步上来,坐到桌边伺候把盏起来。

……

这个时候,原本已然是诸家熄了灯各处上夜的时辰了。但今日却仍是忙忙碌碌的,老太太的寿宴才散,诸蘅玉和诸芷沅两人早不知什么时候退了席,两人拿了渔具钓竿子跑到家中秋香榭的镜湖边上垂钓。

诸芷沅是此间高手,只见她轻抬玉臂,将丝绳抛下去,只不到十句话功夫,就有个杨叶窜儿咬了钩儿,诸芷沅将竿儿轻轻一挑,往地上一扔,那鱼儿活蹦乱跳一番,便被旁边诸芷沅的大丫头抓着了,面露喜色忙忙的放到自己这边的鱼篓儿里的放了水的褐色小瓷炭里养着,又盖上盖子。

这边诸蘅玉也有样学样的把钓竿上的钩片歪一歪,挂上新蚯蚓儿,贴了苇片儿,垂下去一会儿,见丝儿动了时,便往上一挑,却是个空钩子。

诸芷沅见状忙笑道:“二姐姐动作慢了一点儿,让那鱼儿吃了食儿又脱跑了。”

说着,手把手换了鱼食,又拉着诸蘅玉的手儿丢下去,不一会儿苇片儿轻轻一沉,就忙忙的提起来看过,是个三寸多长的黑鱼儿。

诸蘅玉见状笑了,道“只一直听说你最好做姜太公的,今儿见了,方明白你这手功夫也是端的好的,姐姐这笨手笨脚的,可是要给你比下去了。”说着,就眨眨眼让身后的小丫头双燕把诸芷沅坛子鱼儿分出来一半。

双燕见了便忙忙的去和诸芷沅的大丫头天青抢鱼坛子,一时两人抱做一处,弄得裙裾也湿了,还各自为着那些鱼儿,诸蘅玉和诸芷沅在一旁只笑。

诸芷沅道“二姐姐你也是变了,这样促狭。”一边向那边的双燕和天青道“可别抢了,一会儿弄出大声音响动来,让管鱼塘的林大娘听见可不得了的,少不得又要给我们一通教训,说我们糟践东西了。”

诸蘅玉也笑道“君不闻吴下阿蒙,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么?”又对着双燕道“好丫头,不抢了吧。”

说着二人又坐回一处,对着那满塘春色和刚刚挺住的薄薄雪意,拿一只二尺来高的小酒瓶子,两人一人一口的换着喝。

“这地方最是萧疏幽静的,”诸芷沅道“二姐姐不知道,平日里竟没人来的,只有那班兄弟们偶尔进了府里,才来此处玩鱼儿,女孩子们一应觉得肮脏了衣裳,不愿来玩的。自小就只我一个爱好这个。可惜二姐姐就要出嫁了,不然,我倒多个趣儿。”

“说是就要,左右还要几个月时候呢,”诸蘅玉摆摆手,接过诸芷沅手中的酒壶,大口闷了一口,辣的直哼哼,赶忙又让双燕倒了茶,美美呷了两大海,这方才搁下,又道“倒觉得这垂钓之事,于宁心静气是极好的,且又风雅。”

“就知二姐姐不是个俗人,”诸芷沅笑了,随后又显出落寞神色道“只不知未来还有多少日子可以如此姐妹们一处玩笑。”

诸蘅玉见她有些萧然,便将她搂在身侧,笑道“有一天我们且乐一天,人活一世,最后不都是个了结,只消将每个今朝过好便是。”

诸芷沅想了想,点头称是。

忽见得东面一带火把灯笼依依是有人过来,便赶快命双燕、天青两个收拾了东西,四人蹑手蹑脚的沿着一条背荫小径直直穿插走到诸芷沅的厢房耳房一侧,那里候着的诸芷沅奶娘早翘首盼望了,待见到诸人,就忙忙的行了礼道:“了不得了,刚刚齐天家的、齐枣家的连同林大娘来翻箱倒柜了一回,似是主子丢了什么东西似的,只我坚持称说三小姐已然歇下了,这些人也并不想惊动小姐的样子,又未搜检出什么,方才去了。二小姐那边,怕是也搜了。”

诸蘅玉两只墨玉般灵动的眼睛转了转,点点头,也没说什么,只向诸芷沅说,“如此,我便回去吧。”

诸芷沅却拉了诸蘅玉的手道“二姐姐看你和双燕,她这裙子也湿了,你身上又有钓鱼儿气息,让那一位知道了,少不得又要寻你的不是”说着,诸芷沅伸出指头指了指郭氏的房舍那边,又道“你和双燕就在我这里沐浴换了衣裳再去,横竖还能翻检到主子头上不成?且我这里都是我们二房自己的人,那一位插不进人来,不比你那里,吃一口饭都能让那一位找出些事由的。”

诸蘅玉想了想道“也罢,那就有劳三妹妹啦。”

诸芷沅依旧拉着诸蘅玉的手,笑道“都是自家姐妹,什么劳不劳的。”

二人便自去沐浴更衣不表。一夜直折腾到三更两人才在诸芷沅这里歇下。

……

日过三竿,帐幔竹帘四垂,隔着帐幔茵茵晕开撒金色暖暖的太阳光照进来,晒的横七竖八躺在东楼院临秋屏的王守仁脸上痒痒的,他略略睁了睁眼,见昨日一起玩闹的几个姑娘各自仍然衣冠不整的躺在床上,忽然又起了孩童心思,蹑手蹑脚的下榻取了桌上的湖笔,舔饱了墨,又蹑手蹑脚的开始在姑娘们白皙的面上涂鸦。

那边的王德声已然起身用了早饭,只等着王守仁起了一起上路,却左等也不见,右等也不见,心道这小子莫不是昨日在这群芳环绕之中,醉意朦胧之下,杀了个七进七出,于是今儿个这早晚还未起来。又思忖着王守仁一直患有咳疾,怕他不是身体经不住吧,于是前思后想,方自去楼上厢房推开门看。

待看时,端的下了一跳。只见王守仁青丝微微束了束乱七八糟扎着,也不带巾儿,身上的衣衫也是撒乱着,床铺上四五个姑娘都睡的不省人事,王守仁这会子却还在各人面上画了梅兰竹菊,其中正躺着的那位最窈窕欲仙的姑娘竟被画了个大黑面。

待看见王德声进来,王守仁搁了笔,看着王德声睁得铜铃一般大的眼睛,扑哧笑了,说道“叔叔好早起来。”

王德声命身后跟着的小厮王进进屋来,帮王守仁盥洗梳妆,随后关了门,忐忑道“你在干什么?”说着,又指着旁边脸上全被涂黑了的那个姑娘道“这姑娘,还有这几个姑娘,都是怎么了?”

王守仁接过王进递上的毛巾,揩了揩脸,又坐到南边妆台前,一边把弄姑娘的钗鬟,任王进在他身后帮他梳头带头巾子整理衣衫,一边笑道“没什么啊,昨夜玩的晚了些罢了。也没什么新鲜的,就是些射覆啊,投壶啊,掷骰子啊,唱小曲什么的,人数太少了,不然我还可以指挥她们排个列阵舞。”

见王德声并不看他,仍然气鼓鼓的,眼神在那个被涂了一脸墨汁子的姑娘身上,王守仁又笑道“那是昨天她掷骰子输给我了,答应把脸涂黑扮作昆仑奴给我跳胡旋舞来着。”

王德声见整整三大坛酒都见了底,也知是喝的多了。叹了口气,又让王进帮着这些姑娘们一一要了热水洗脸醒了酒,这方才封了银子一一道别,与王守仁喝了粥,继续上了马车赶路。

备弄,华堂,亭轩,高树,花草,熏风……一幕幕渐渐在马蹄哒哒声,车轮滚滚声中远远开去,春日江南繁荣的街市场景历历在车后招展。

诸蘅玉回到自己暖阁里时,只远远的搁着轩窗下就见郭氏却引了一大帮丫头婆子在诸蘅玉房里坐着,地下扔了两套男人衣袍,诸蘅玉的大小丫头们跪了一地。

双燕见状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诸蘅玉则缓缓在后面走着。那雪白的鹦哥儿见了诸蘅玉,直叫“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

诸蘅玉笑笑,移步过了廊下,抚摸一下鹦哥儿的头,鹦哥儿立时不做声了。

进了屋里,见到郭氏这个阵仗,已然明白了大半,于是双手放在腰间见了礼,笑盈盈道“母亲大早就来了,不知有何见教?”

郭氏细细匀净的手背上握着小几一拍,青筋爆出道“我还敢见教你?你看看你的人?”

说着,一指地下的两套衣裳。

一众丫头都抖索索跪着,大气不敢出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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