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时,西泠河洪水泛滥,而后我在襁褓中又遭抛弃,顺水而下自生自灭……命运就此锁在了西泠河那清清泠泠的河道上,只等着遇到一些前世有缘有怨的人,然后……将他们带进我已经被规定了险恶走向的命运,一世纠缠……
这是注定的,所以时间不早不晚,我成了刘家的女儿,家中的每一个成员和我一起,卷入了一场与‘权力’、‘阴谋’和‘爱情’不断纠缠、惊心险魄的一生……
——《西风札记~泠河泪》
天顺十二年春末
天阙王朝自开国来,已经经历了两代帝王,年号从原先的天命更为天顺,如今已经十二个年头。天朝沿袭并改良了前朝的科举制,选拔贤才于治国为民。
这年春,三年一度的科举会试已经结束,干乾县刘沛中了探花。由于西泠河爆发了一次洪水,正是重建家园的时候,他便请命要求回乡任职。皇上欣赏刘沛这样的人才,高兴的准了他回乡,封了干乾县的七品县令。
“夫人,天气渐热,这一路辛苦你了!”刘沛坐在车辕上驾车,文质彬彬对车内的夫人道。
“不碍事的,这里就是西泠河?都说西泠河美,‘天下美女尽出西泠’,夫君,我想出去看看。”刘夫人忍耐不住,在车内婉转要求,一付大家闺秀气韵。她自己无事,只怕暑了肚子里的孩子……她不自觉的摸了摸已经十一个月的肚子,一脸的母爱洋溢。
刘沛闻言停车,小心的掺了夫人下车,车里两个毛头小子也跟着下来……
“娘,妹妹什么时候会出来?”一个三岁大的小男孩伸手,轻轻的摸了摸娘亲的肚皮。
“老二,什么妹妹,是弟弟才对。”又一个五岁大的男孩凑上来,皱了眉毛,“我最讨厌跟女孩一快玩儿,动不动就哭哭啼啼……”
“大哥,你欺负她,她肯定哭的!”子虚道,小小年纪却显得十分懂事。
“子衡,子虚,兄弟要相亲相爱才好,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你们都要疼他(她)啊!”刘夫人笑着哄两个儿子,心里却闷闷的……早过了产期,怎么肚子里这个如此调皮,还赖着不肯出来?
“爹、娘!你们看河里……”五岁的子衡顽皮,早爬上了一座山包极目远眺,发现河里有个筏子在漂。
莫不是有人遇了险?刘沛不及多想,脱了外袍“扑通”一声纵下了水,奋力游过去……过了许久,刘沛才从河心将那筏子拖上岸……
“天!是个婴儿!”不待担忧的夫人说话,刘沛先惊叫。
“哪个爹娘如此狠心?”刘夫人抹干了泪才看清,筏子里有个木盆,里面躺了一个熟睡的婴儿,用罕见珍贵的白色狐皮包着。孩子个个是爹娘的心头肉,这苦命的孩子居然被人顺水飘下……莫不是病了残了?
她打开狐皮袄细看……多好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才一个月大,看上去很健康,许是漂的久了,身子冰凉。她见到女婴脖子上坠着的一枚雪白玉珠,绳上折了一封信,上书:“此女,因随西泠河而下,取名西泠。愿有缘之人念其年幼,收留一二,民女来生定当结草衔环以报恩德——娘亲无奈,留字。”
这信,字字是用鲜血写成。
刘夫人轻轻搂着女婴叹气,这孩子本来睡的正熟,见有人来抱,忽然睁开了眼看着刘夫人,双眼竟是无比的清澈明晰,震的刘夫人一阵心软。
“夫君,咱们收养她吧!”
“好,我们也跟这孩子有缘!”刘沛知道夫人的心思,自己做了县承,多养个孩子也是有能力的。他又看一眼两个儿子,他们小脸上都写满了惊喜,自己怎么拒绝的了?
“啊……”刘夫人正笑,忽然猛觉肚子一阵抽疼
“怎么了?稚兰……”刘沛赶紧一手接过孩子,一手扶妻子在边上一块大石上坐下。
“要生了……”她已经生了两个,当然知道这痛的原因。
“快,我们赶回去!”刘沛扶了妻子要走。
“来不及了,恐怕……是要在这里生了。”刘夫人无奈,这痛来的太快,肚子里这个不愿下地孩子的好像忽然又急着要出来触摸这个世界的美丽。
“怎么办?”刘沛急得六神无主。
“也好,西泠这孩子,就对外人说是孪生吧……”刘夫人吃痛,却还是挂心刚捡来的孩子。
“呵呵……呵呵……”我像是知道又得到了遗失的珍贵母爱,开怀大笑。那笑,如春天的百花盛放,似冬去之后的冰雪消融,纯明清凉,让人忘记世间一切烦恼……
刘沛的心,静了……
刘夫人的疼痛,缓了……
子衡和子虚,呆了……
直至一声破空的嘹亮哭声响起,他们才醒了过来……怀胎十一月始终不肯下地的婴儿,竟然在我的盈盈一笑间来到这个世界,第一眼见的,是我澄明如三月春空的——笑颜。
所以,她的名字,叫刘怯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