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衣草……开花了!”子虚挡在含雪苑门口,站立不动,微风拂起他的白袍衣角,飘飘然欲乘风而去,像一个透明的玉中仙……他是玉龙,如玉般温润,又有龙的傲然。
三日前,在家宴上我同他分别,便知道今天他会赶进宫,他会寻我!拦我!
熏衣草花开了……很美吧!
“花开了么,呵呵……可我需要的,已经不再是安神镇魂!”我停下,与他拉开距离,遥遥相隔两步。
“但你需要的,也不是皇权,不是‘无忧’!……不要去‘和亲’!”子虚朝前跨一步……
我倒退一步,淡然的看着他,沉默不语!
子虚再跨前一步……我再退一步!他第三次抬脚,停在半空,犹豫一下,顿住……最后他颓然的放下……放回原位,像是一瞬间放掉了他身上所有的光彩。
我和他……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
没有‘渐离’……却不再……靠近!
“子虚,那片花海再美……也不是干乾老家的!”我举步向前,朝子虚走过去,然后轻轻的……与他错身而过,我几乎能闻到他身上淡淡温和的熏衣草清香!
他没有拉我!因为我退出的两步,已经让他知道:拉……也拉不近我们之间的距离!
子虚一如既往,不会强迫我!
“种子!还是从前的!”待我走出两步,子虚在身后像是叹息,像是对云儿、风儿述说……
我顿了顿,知道他的意思,就像他在《逢孪》里述说的:时光催人老……生死不相离!本质的东西,还是从前的!
“但是种子已经发芽……如何能再变回种子?我们无法回头,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我没有回头,然后继续抬腿、举步、漠然,往我该去的地方行去……
所有人都在逼我……
子虚,你别靠近!
你……别逼我!
时近黄昏,连晟早早离开了御书房,去找他的倾城皇后,今夜,他一定会‘醉酒’!
我现在要去御书房,那里面还有一个人,就是我此行的目标——辅政的太子连羲!
我领旨和亲,他也在大殿听着,表现的十分不错。他将震惊、失落和哀伤封在了自己沉默的嘴角和无动于衷的表情里,但总归有些异样却又让人看不出什么端倪!
拓拨澜不会忽略太子的表情,相信拓拨木野听过之后,会更坚定自己的怀疑:神女,定然会受所有皇族人员关注的!
现在,我要利用这点,按计划接触几个皇子,让他看看我与他们之间,纠缠粘连不断的牵牵扯扯……
多疑,并不是好习惯!
连羲坐在龙椅一侧的椅子上,似乎十分疲惫,案上的宗卷堆放的很高,可是另一侧看完的很少,他此刻的心情,当然是很糟糕的了……
他将头往后靠在椅背上,闭目沉思。我阻止了他边上的太监开口,挥退左右……整个御书房,只有我和他!
“连羲!”我轻轻的喊,他没有睁开眼睛,我走到他的身后,轻轻揉着他鬓角两侧的穴位!
他还是没有睁眼,也不说话,却抓住了我的手!
但还是静默,使房间变的空洞而且寂寞!
“为什么?”良久……他闭着眼睛打破沉默。
我不动,也不回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什么为什么呢?问我为什么成为公主,成为他们的妹妹?问我为什么同意‘和亲’要嫁到西凉?还是他已经猜到我和连晟的目的,问我为什么要将双手染满血腥?
“为什么?”他再次问,却睁开了眼睛,眼神凌厉,牢牢盯着我。
我摇头道:“不为什么!我只是来和你告别的……你和我告别过,我却忘记和你说‘再见’!”
连羲没有再开口,他只是起身、转身、轻轻一带让我入怀,一把拥住我,像在太子府他同我告别那样,紧紧拥抱,沉默相送。
只是再一次的拥抱,不是为了相聚,而是为了完成另一半的别离!
我现在才明白,我和连羲之间——别离的真正含义!
不止人离,不止心离,更是……别离‘残缺’!
他受了伤,心……残缺!就像缺少双眼的人羡慕炙热的光明,就像缺少双耳的人想象花开的旋律,连羲一直在追寻这个梦想,在寻找他残缺的!
于是他见到了我,见到为家人宁愿选择牺牲自己的我,让他错误的以为能够在我身上找到了一个关于亲情和爱的美丽‘梦境’……他以为已经找到他丢失的‘残缺’那已然模糊的身影!
于是他有了一个关于……知己的梦想!
可惜,在他痛苦的呼唤为爱护他而死的大哥时,我选择了不信,选择了南归,选择了离开,抛下了他的伤……让他的梦继续是梦,让他的残缺仍旧残缺……
‘方’与‘圆’,不成‘知己’!他缺了一个‘方’,而我只是一个‘圆’!所以,他在太子府的拥抱,是上一半的别离——相拥告别,并不适合‘方’的‘圆’!
这次,我与他的别离,是告诉他:我——同样丢了一个‘方’!
两个丢了方的人,也不成知己!知己,是我们共同梦想、共同寻找、却偏偏不能互相给予的——残缺!
“太子殿下!你放开她!”来人只是站在一边冷淡的低喝,但压抑着复杂的感情!
连羲依言放开了我,却并不惊讶有人闯入!
“南归!”我转身,从腰上摸下一个牌子,是从他那里搜来的“内务府”的牌子一直忘记还给他。我上前两步,伸手道:“还你!”
南归盯着我,再皱眉怒瞪一眼连羲,然后挥手……将我手里的牌子打落!
“埪当!”木牌落地特有的脆脆的、又有些闷闷的响声,敲在了我们三个人的心尖上……震得发麻、疼痛!
这牌子,是连羲亲手刻给南归的——在年少无嫌猜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