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四十九年九月二十日,西泠死了……活着的人,姓‘连’,名叫无忧,她是天朝最尊贵的帝国公主。
成为公主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举起手中剑……取一个人的性命!一个生于‘权势’的男人,死于‘权势’的阴谋,是他的最高荣耀!
——《西风札记·祭剑》
这是我第二次盛装打扮!
第一次,是应了娘的要求,为了参加平鹿王妃的寿宴。这一次盛装打扮,是为了见一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在很早以前,就注定了要死在我手里的男人——西凉国国王:拓拨木野!
不,他不是我杀死的,是对权势、对天下的欲望杀死了他!当他在杀父弑兄、谋得王位的那一刻起,应该已经替自己占卜了最终的命运——死得其所。
生于权欲、当死于权欲!
“公主打扮起来,真正的迷死人啊!”宫女环笙是个心灵手巧、嘴眼乖巧的,性子是真正的明白单纯。连晟聪明,已经知道我烦了,再不希望身边的人拥有阴暗的心思。
“就你嘴甜!”我娇羞笑道,眼里却是冷的,的确是要迷死一个人。
审视镜中的那个陌生人,那个无忧长公主,她经过修饰之后,五官上不很完美的地方已经变得十分和谐,又着重突出了眼睛,将原本眼里的、妖魅蛊惑的光芒,用一种漂在半空的、不浓不淡的冷肃妆容——轻轻敛在里面!如同露出整座金山的一个角,让诱惑的吸引力变得……不可抗拒!
“公主要戴什么头钗?”环笙问。
“你搭配就好!”
“这个怎么样?”另一个天真的小宫女珠儿举起一支七彩琉璃金打造的九尾曲延孔雀翎……
“用这个吧!”我拿出一直珍藏的银色质朴羽翎头簪……这只头簮和那根闪动七彩宝光的孔雀翎对比,简直没有色彩!
“就这个……我正愁皇上拿过来的首饰太华丽,衬不出公主的肃雅呢!”环笙为我插上头簪!
和风,我们始终在一起!我摸摸头上那支银簪,然后站起,伸出双臂,让他们将一套雪白到闪动华光的锦绣织锻、淡银镶边的礼袍披在身上,然后用一根明织暗绣着淡银流云、繁枝流蔓花纹的腰带束上。
没有实质的花鸟图案,显得安静、空灵而且神秘!
如此费心妆扮的雅洁又不失隆重,目的只有一个——让拓拨木野见到唯我独尊、不容亵渎的我,让他第一眼见我便不由自主的联想到:只有这样的女子……才如我所猜测的,是真正的神女!
我们能在西凉国安插人手,那么西凉国也不会去作君子,所以拓拨木野定然会通过耳目知道正月初一在天威大殿表演的那场‘神女继位’戏码,会对纳兰倾城神女的身份产生怀疑——神女,没有费心证明自己的必要!
七八个月的“川西”之战更让他坚信,若神女继任,不会让西凉国掌握先机!
最后他只有一个结论——天朝仁宗皇帝连晟,还没有掌握神女!
而连晟极其关注,住在含雪苑的一个特别女子,很自然成为了他怀疑的目标。
他已经旁敲侧击过连阡很多次……连晟让连阡什么都不要多做,什么都不要多说!不置可否反而更惹的拓拨木野相信自己的猜测……
最后临门一脚,便是对我“无忧长公主”的册封以及和亲的旨意,这旨意对国内封锁了消息,却悄悄通过西凉国的间谍渠道,故意透露给拓拨木野得知……他会更加疑心:这可能是连晟为了收服不听话的‘神女’,对‘神女’的最后威胁——不臣服……只有嫁!不想嫁……便臣服!
这样,我们的计划才会顺利的进行!
自始自终,我们唯一利用的是西凉国王拓拨木野自己,利用——他的多疑!
今天到达的西凉国议和、迎亲队伍,是由西凉国一个番王拓拨澜领导的,并不是拓拨木野本人。
“拓拨木野”此刻正端坐在西凉国皇宫、自己的宝座上!但是“暗魂”已经确定:自迎亲队伍踏入西关、踏入天朝领土的第一步起,就发现了易容变装的拓拨木野。他果然启用了‘傀儡’,然后自己混在随行护送的士兵里头,为“神女”、为天下而来!
我被簇拥着,踏着红毯鲜花铺就的大道,缓缓前行,每一步并不婀娜,只有端庄,像是掌握着一个皇朝,一个天下,一个世界的女王!定定的、淡淡的、甚至有些倨傲的走向天威大殿……走向连晟……走向我们共同的目标……
“见过皇上!”我双手合扣,只淡淡点头算是一拜,然后傲然内敛、表情冷凝,站的笔直,目光坦然洞明的直视连晟!
“嗯!免礼,可知道朕今日诏你入殿,所为何事?”连晟一脸虚假笑容问道。
“请皇上示下!”我仍旧淡淡。
“朕准备收你为义女,你意如何?”
“谢父皇!”
“嗯!嗯!好,好孩儿,朕还为你定了一门亲事,不知你可愿意!”
“听凭父皇做主!”
“宣!”连晟微蹙眉,不耐的恨恨挥手,汪公公咿咿呀呀的宣布了我的封号“无忧”以及十月五日定亲,六日送嫁之事。我只是波澜不兴的在殿下听着,眉头没有皱过一下,从头到尾一副任凭处置、你又待如何的倔强!
只是在宣旨之后,我的眼底,闪过一抹淡淡忧郁!
是忧郁,藏在眼里的淡定之下……
淡……却足够让有心人察觉!
“皇儿,下月五日定亲,六日送亲,你可满意父王的安排?”
“是,我……孩儿领旨,告退!”我不待连晟回话,径直转身,在所有大臣不变的神色眼光中,在拓拨澜和几个西凉国师或震惊或若有所思的眼神中,我如来时的倨傲与冷肃,像一个胜利者,抬头挺胸一步一步的走下大殿,回到含雪苑!
连晟从很早开始就有意的布置了,他经常在议政到一半的时候诏我入殿听政,让我经常在并立的大臣中间穿过,使他们的目光从震惊开始慢慢变的习以为常。
我的倨傲和大臣的坦然,将在拓拨澜的添油加醋下,传进拓拨木野耳里。
其余的事情,我只需要如常,然后便是等待,等待他的接近和造访!
举剑的第一步……要他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