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一觉醒来,师父就板着一张脸在我的面前。
看到师父我都快要哭了,分开半年之久,终于能找到他老人家了。
“师父…”我坐在床上,没出息的哭了起来。
师父没有回答我,一直沉默不语,直到暮千晗推门进来,看到我坐了起来,赶忙过来抱着我,“小初丫头,你可算醒了,怎么哭了?”
“那真是你师父啊?”然后她小声附在我的耳边问到。
我点了点头,擦了擦眼泪,抬眸看向师父。
“师父…徒儿再也不乱跑了,师父不要生气。”我又一次哭了起来。
师父依旧冷着一张脸,“这半年你也学到了不少,为师终究还是守不住你,我神算子一辈子机关算尽,却算不清你的命途,这一身本事,用来有何用?!”
“师父,徒儿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不听师父的话。”我想从床上起来,想跪在师父面前以示决心。
可我刚一动,喉咙里有一股暖流涌出,霎时间鲜血洒满地,我自己也都愣了,嘴里充斥着血腥的味道,我怎么就吐血了?
抱着我的暮千晗是吓得六魂无主,脸色煞白,一直喊着我的名字,可我好像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周好儿呢?”我突然想起了,我为什么会在这?我让周好儿上身,如今我回到了身体里,那她呢?
“哼,你还记得这事?”师父冷哼一声,“要不是为师来得及时你早就一命呜呼了!”
这么说是师父把我的魂魄拉回来,那周好儿呢?“师父,周好儿呢?”
“念她并无恶意,为师已替她超度,送她到地府投胎轮回了。”师父站了起来,许久不见,他脸上的皱纹又添了不少,手里也不知何时开始拿着一根晃悠的拐杖,“如果知道你会如此糟蹋自己,为师当初何苦救你?”
我哭了起来,死过一次的人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感觉,“师父…”眼泪止不住的掉。
“这玉佩,淮王之物,这百鬼令,阎王之物,你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师父说着脸色更加阴沉,手里哆嗦着那些一块玉佩和一块令牌,“你若还当我是你师父,这两样东西还回去!”
我愣了,淮王无疑是指李荀烬,可阎王这个有点让我接受不了,一个将来是人间的帝王,一个现在是阴间的主宰,我可真是在造孽。
师父一直以来不救淮王,避免我跟他们二人相见,难道这些是因为…“师父,我的劫难是指他们二人吗?”
“命数!命数啊!”师父闭上眼,满脸的悲痛欲绝。
“噗”我又吐了一口血,早已没了知觉,我知道自己死不了,但也只能苟活,这也许是我自己作的,还真是命数如此,天命难违。
眼前早已昏天暗地,暮千晗抱着我慌张的喊:“我说于先生,你的徒弟都这样了,你还什么命数不命数的,赶紧请大夫啊!”
叩叩——
一阵敲门声,随后传来那个年轻小子的声音,“暮姐,有个男人说要见于先生。”
“让他进来!”暮千晗也顾不得太多,“大刀,你快去请大夫!快去…”
“不必了,我就是现成的大夫。”这时,门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位男子。
看模样清风明月,玉树临风,打扮简朴,着装简单,不过年仅二十左右,“芜似见过于师伯。”他恭敬的向师父问好。
“芜似,去给你师妹瞧瞧吧!”师父好像早就知道这人会出现,并不讶异。
这个叫芜似的人,是学医的,师父学玄学的,怎么会是他的师伯?好奇怪的关系,我怎么从未听师父提起过我有师兄这回是?
“是。”他应了声,转身向我走来。
“虚转实,伤及五脏六腑。”他替我号了号脉,然后风轻云淡的说着,“阴邪之体,引鬼上身,活腻了是吗?师妹?”那似笑非笑的眼神,怎么让人觉得这么欠揍?
“你…噗…”我被他这么一说气急攻心,倒是又是一口鲜血。
暮千晗可是吓得够呛,脸色煞白煞白的,香汗淋漓,担忧的看着我。
“师妹还是少动气为好,气血两亏,神仙难救。”他还是依旧的不温不热,“还请两位先行出去,我得替她施针,另外这个药拿水煮三个时辰,给她大桶浸泡沐浴用。”说着给暮千晗递过去三大包的药材。
“这…泡药澡就能好?”暮千晗犹豫不定的看着芜似,好像不信他说的话。
也难怪暮千晗怀疑,我这都吐了两口血了,脸色惨白,声音沙哑,泡个药澡就能好,难免说不过去。
他笑了笑,“加上我针灸能好。”其实他也就扯扯嘴角并非真的在笑,也许是暮千晗的怀疑让他觉得不爽了。
“哦…好。”暮千晗拿着药转身走向门口,师父早已出去门外了。
“还有…”他又喊住了暮千晗,“外边有瘟疫,关好门窗,熬一些甘草大黄水,以备不时之需。”
“真有瘟疫?咳咳…”我听他一言猛地爬起来,连咳好几声。
真如白殁所说,真的有瘟疫吗?师父说,白殁是阎王,那他知道也不奇怪,生死薄有记着,地府估计有得忙了。
“好好好。”暮千晗顾不得什么瘟疫不瘟疫,听起来就觉得可怕,点点头,麻溜的关门出去。
“你是如何知道有瘟疫的?”他就坐在床边,跟我挨得很近,那棱角分明的轮廓,若说白殁帅,那他就是漂亮,李荀烬是精致。
可是,他这慢条斯理,腹黑的让人恨得牙痒痒,简直是不管他漂亮不漂亮,就是讨厌。
他不紧不慢的看了我一眼,起身去倒腾他的药箱,“你我各自师父师承同门,我师父专精医学,你师父专精玄学,这些师伯没告诉你吗?”
“师父从未提及过,所以你也会看天灾人祸?”
“并不。”他淡淡的说着,“路口有个倒霉鬼死了,死前浑身红点,咳嗽不止,不出一个时辰便死了,以我行医多年的经验,就是瘟疫之症。”
妈的,搞半天还以为他多厉害,“那你为何不救他?”
“三不救门规,你是知道的。”他说着拿着捆细银针摆在我的面前,“衣服脱了。”
三不救,无情无义,罪恶滔天,皇亲贵胄,那人不可能罪恶滔天,那定是无情无义。
我沉思着他的话,却感觉背部微凉,猛地抬头发现他在扒我的衣服,“嘶!”没错,我踹了他一脚,正中下怀,虽然力气不大,但也是疼。
“你干什么?”我连忙把衣服穿好,呲瞪着他。
“你才是干什么?你不脱衣服我如何为你针灸?是不想要命是不是?”他也是怒了,双手捂着下身,一脸不悦的瞪着我,“若不是看在你是师妹的份上,我才懒得管你!”
我哑口无言,感情我能得救是他看在情分上,“唔。”他忽然给我塞了个药丸,‘咕咚’的就被我吞了下去。
“你给我吃的什么?”我猛地睁大眼睛看着他,嘴里一股苦涩的味道久久不散。
“你既不愿针灸那就吃药。”他收起他的针捆,“药效发作会让你一夜高烧不退,没有针灸舒服,出出汗,泡个药澡便能好。”
听他说得那么轻松,我也得卖乖讨好两句吧!“谢谢师兄。”
我看着他的模样,有时候还不是那么讨人厌,总之心善,腹黑,只要不是每天对着他,我还是很愉快的喊他师兄便是。
“先别急着谢我,指不定你过会…会恨不得杀了我。”他笑了笑,又是这种似笑非笑的笑容,简直看着欠揍。
好热…是药效发作了吗?好晕…天旋地转,有四五个师兄排排站,他那笑容看得我眼花缭乱。
“你这病除了针灸别无他法,还是睡一觉好好享受一下我的针灸吧!”是他那欠揍的声音,就知道他没这么好说话,原来他耍计谋,臭不要脸的。
当我再次醒来,酒楼已经变成了收容所,所有人都在忙进忙出,来来往往。
而芜似坐在柜台前,替来往的百姓号脉,整个酒楼都是浓郁的药味,那个认真做事,丝毫不怕瘟疫之症的芜似并非那么不讨喜。
怎么说他也救了我不是?
我刚走前一步,却被人撞了一把,咳嗽不止,病根未除,还是有些难受,整个人提不起力气。
“你出来做甚?”芜似看到我一脸不悦,放下病人的手,赶着我回屋里去。
“我出来瞧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嘟囔两句,立马就被芜似给说了。
“你是觉得自己太安逸了是吗?”他那模样,那话语,总之让我听着看着就是不愉快,“还想要我师伯,你师父为你操心是吗?”
“我不想。”我摇了摇头,师父为了我操心劳累了十年之久,我怎么能继续让他担心我。
“你的命是师伯捡回来的,若你还懂事就给我回房里待着,别染了瘟疫,到时候华佗在世都救不了你。”芜似说完便离开了。
他走了之后,我咳嗽了好一会,回到房里,很想知道外面情形,稍微打开一点窗户,赫然可见街道上惨不忍睹的景象,人人自危,百姓颠沛流离,苦不堪言。
这时远处走来一个军队,看样子是国主派兵到宿城来了,带来的是一车车救治瘟疫的药材,和穿着白挂着的大夫。
是朝廷派来了医官,宿城这座城,如今只准进不准出,这些个医官还往这里凑,明显是逼不得已。
我看着那骑着高头大马,身披盔甲,英姿飒爽的带头人,此人应当知晓此行凶多吉少却愿身付险境,当真让人佩服。
一位与其他人着装不一的男子走了过来,跪在带头人的面前,看样子是当地驻守官兵,“禀淮王殿下,疫情已被控制,只是紧缺药材,”
我听到淮王二字,猛的关上了窗户,那人是李荀烬,我怎么就看不清呢?说起来那身形,确实跟李荀烬一般高大。
这宿城都是死城一座了,他来做什么?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健康身体,瞎折腾什么?这是来体现自己爱国之心还是爱民之心?要是身体得病了,不得还用邪术什么的救治?!真特么会闹!
想着我又微微打开窗户,街上早已人没了他的身影,只剩下那些哭天喊地的疫症百姓。
后来我才知道,得瘟疫的第一人,就是在千禧酒楼胡吃海塞的黑鬼,他果然还是没听过我的话,虽然可惜,但是,我给过他机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