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许久,宿城的瘟疫终于得到了控制。
芜似为百姓诊治分文不收,亲力亲为,忙里忙外的,不仅医术精湛,还为人和善,以此被百姓誉为神医,倒是芜似好像并不在乎任何名与利。
不过我觉得,和善这个词跟他够不着边,一点都不适合用在他的身上,我一点也看不到他哪里和善了!他也就只有一肚子的黑水,还特喜欢往我身上泼,简直了。
而千里迢迢跋山涉水送药材过来的李荀烬是最深得民心的皇子,百姓对他的爱戴拥护是前赴后继,如此一来,他的登基路似乎顺畅了不少,可我与他似乎又走远了。
他本就高高在上,遥不可及,如果有朝一日他成为汉宁国主,我不就是更加难以想象了吗?这个朋友似乎交的有些不恰当,谁会与帝王称友?
看着百姓一天天的转好,我终于明白芜似的医术是有多精湛,不比我学的玄学差,据师父所说,芜似的医术青出于蓝胜于蓝,比师叔的还要厉害。
我摆弄着手里的玉佩和百鬼令,这两样东西都不属于我,而我借用一段时间,也该知足了。
师父要我跟着师兄回药谷,修身养性,况且我的病,只有师兄能治,如师父所说,离开师兄我就活不成了。
我这也算是自作孽不可活,自讨苦吃。
我临走之时,托人把玉佩和当初所欠的银子还给李荀烬,我不敢自己去见他,只得躲在一旁看着他,我知道他肯定会很难过,却没见过他那般生气的模样,那精致的脸瞬间被阴霾所笼罩,整个人散发着戾气,与生俱来的让人敬畏三分。
据说当天,整个宿城都被他翻了过来,只为了找到我,只可惜,我早已离开了宿城,跟着师兄往药谷的方向去。
那个三年之约我都不知道我能不能如约而至,李荀烬这个人外冷内热,不易交心,可我却带着他的信任,离开他了,像他这般孤傲得不可一世的人,又如何能接受我的悄然离开呢?
后来传闻,淮王大病一场,差点就去了地府报道,国主最为疼爱淮王,请了不少大夫,只要救活淮王,不惜一切代价,可以看出,太子都不及淮王这般重要,这个国家,终究是他的,我是看清了,却看不透。
那天晚上,我见到了白殁。
“小白哥哥,谢谢你的百鬼令。”我把百鬼令递到白殁的手上。
“这是要还给我吗?”他拿着百鬼令,挑眉看着我。
“嗯。”我点了点头。
楼台的风微凉,借着月光,我看着白殁的脸,是那般的帅气,迷人。
“阎王爷。”师父不知何时出现在我的面前,拉着我往他身边去,“小徒有眼无珠,不识泰山,还望您见谅。”
话语是多么的尊敬,师父竟然对白殁如此这般,我怎么就看着那么别扭,平日里我与白殁嘻笑打闹,可从未曾想过他是何等高高在上的位置。
“神算子!”白殁站了起来,“我就说初儿怎么会突然把百鬼令还给我,原来是你捣的鬼。”
“阎王爷,小徒命数坎坷,我是看不清,可您看得清。”师父拽着我的手劲加重了几分,我明显感觉到师父在哆嗦,“您与我也都不希望初儿的名字出现在生死簿上,不是吗?”
“你是在威胁本王吗?”白殁声音很轻,却让人听得十分清楚。
周围不知何时开始萦绕着黑色的雾气,白殁一向一身白衣,风度翩翩,可怎么突然变得浑身黑色,双眸血红,我看见他身上散发着黑暗的气场,这样的他十分让人恐惧。
他好像真的生气了,一个外热内冷的人,如何允许他人挑战自己的尊严地位。
“于某不敢。”师父拉着我‘扑通’的跪下,“还请阎王爷高抬贵手,如若非要一人命,拿于某的便是,莫要伤害小徒。”
我听到这一句话,猛地看了师父一眼,抬眸看向白殁,他脸色阴沉,手心凝聚着一股黑色的气体,我见过这个动作,就是打张富贵时候的那一掌,仍然记得那一副白皑皑的骸骨有多渗人。
“不,不要伤害我师父。”我挣脱师父的手,摊开双手挡在师父面前,视死如归,“小白哥哥,你说过你永远不会伤害初心的,可你伤害初心的师父就是等同于伤害初心,你忍心吗?”
我其实自己心里也害怕,因为眼前的白殁好陌生,那凛冽的眼神,让我感到无尽的恐惧在心中蔓延。
“哼,就算我不杀他,他也活不了多久,所以才会如此激怒本王是吗?”白殁挑眉冷笑着,“于先复,你好像打错算盘了,想要我杀了你,让初心一辈子都恨我,与我老死不相往来吗?还真是差点就上当了。”肆虐般的笑声回荡在整个森林里。
“阎王爷果然还是英明神武,于某机关算尽终是忽略了您对小徒的感情。”师父哆嗦这两条腿站了起来,“阎王爷自是知道小徒命中注定劫难重重,对小徒爱护有加,于某在此谢过,但小徒年幼无知,不懂俗世,还请阎王爷有朝一日记住自己的承诺。”
“哈哈哈…”白殁突然大笑三声,“真不愧是神算子。”
周围的黑雾散了,白殁身上阴郁的气息也不在了,他的身上恢复了以往的装束,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那个温柔似水的白殁回来了。
我终于明白我为什么感觉不到他的气息,他是地府的主宰啊!我不过是人间学习未精的小丫头,就算有过人的资质也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白殁看了我跟师父一眼,转身欲要离去,“等等。”我喊住了他。
“初儿…”师父担心的喊了我一声。
我回头给师父点了点头,转身朝着白殁走去,“小…我还能喊你小白哥哥吗?”
白殁冲着我温柔一笑,“有何不可?”
我走到他的面前,仰望着他,“小白哥哥,你刚才说师父活不了多久是真的吗?”我担心师父,害怕白殁说的话是真的,就算白殁不杀师父,师父也命不久矣,白殁已经说对了瘟疫一事,可这关系到师父我不得不问清楚。
他蹲下身子,揉了揉我的头发,眼眸里满满的心疼,“真的。”
就那么一句话,我听的心里满不是滋味,霎时间泪眼朦胧,“小白哥哥你是阎王,你救救我师父好不好?你最疼初心了,你救救我师父吧!”
我与师父相依为命十年,这半年来的寻找已经让我尝够了分离,我知道生老病死皆有天命,但是,我就是不想离开师父,想一直留在他老人家身边。
从小我就只认师父,他已经相当于我的爷爷一般,整个世界我就只认这么一个亲人,师父不在,我就感觉自己无依无靠,我做不到接受师父要离世的事实,师父就是我的依靠啊!
看着我哭得梨花带雨的,白殁一把把我抱进怀里,心疼的说着,“初儿,你师父是寿终正寝,天命难违。”
“不!我不要!”我在他怀里挣扎着,“把我的命给师父行不行?我知道有一种道术可以借命续命的。”
“放肆。”师父一听冲着我大喝一声,我整个人都打了个激灵,“为师教你十年玄学是让你走邪魔歪道的吗?”
我又哭了起来,越哭越凶,越发矫情越发委屈,我是真的不想跟师父分开,我害怕,真的好害怕这种孤独无依的感觉。
我虽有爹娘,却十八年不得与之相见,我也曾想过偷偷去看看,可又害怕因为自己而让莫家家破人亡。
只要有师父在,有师父的地方就是于初心的家,初心不在乎跟着师父吃多苦,我也知道这十年来,师父为了我能健康长大想尽办法,本该享福的年纪却为****碎了心,我都还没能好好孝敬他呢!师父怎么可以就这么离开我,他怎么舍得…
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脑子里一片混乱,白殁替我拭去眼泪,“初儿放心,你师父离世后会位列仙班,成为仙人,他生前行善积德,修仙得道,死后位列仙班那是自然的事,你是仙命凡体,以后历尽磨难,修仙得道自然能与你师父再见面,到时候就不会再分开了不是吗?”
“真的吗?”我也给自己胡乱的抹了抹眼泪,一脸疑惑的问着。
“真的。”白殁肯定的点了点头,“所以初儿不要再哭了,强行续命本该死去的人只会增加他的孽障,这样他就成不了仙了,以后你就见不着师父了。”
“那…那不…不续了。”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很小声,我怕师父再说我的什么不是。
在这一刻,我选择了相信白殁,因为他眼神里都是坚定,我信任他是我这辈子最值得信任的人,最疼我的人。
“还有…”我抬头看着白殁,他搂着我在怀里,手至始至终都不曾松开。
“还有何事?”他温柔的看着我。
“钟馗是我师父吗?”
“正确来说他是初晚情的师父。”他宠溺的看着我,眼眸里又泛起了无尽的悲伤,“初儿要记住,无论你以后是否想起水冰月的事,都不要恨我好吗?”
我回抱着他,“于初心发誓,永远都不会恨小白哥哥,就像小白哥哥永远都不会伤害我一样。”
白殁满意的笑了,这样的他最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