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我还一次也未见过师叔,芜似说师叔正在闭关修炼,没事都不要去旁边的屋子打扰,师叔喜好清净。
就连新年那些时日都未能见上一面,也未能问个好,虽然我不懂这些俗世,但师父都有教,该做的得做。
可就在今日,我送走了无名,给他做了一些汉宁的糕点带回去给教主尝尝,叮嘱无名看好教主,不准再借酒消愁。
小医馆里芜似不在,我不能到处走,同时我也答应他尽量不去教主那边,以免在教主康复前多生事端。
这时,一位两鬓斑白,金钗玉珠铉银丝,紫衣浮华贵难言的老婆婆站在我的面前,只见她脸色苍白,盛气凌人的开口道:“芜似去哪儿了?”
“啊?他…他出诊去了。”我愣了下,没反应过来。
她终于回眸打量我一眼,疑惑的问道:“你是何人?”
“我是芜似的师妹,我叫于初心。”我乖巧的的点了点头。
“师妹?我可不曾记得我收过你这样阴阳怪气的徒弟。”她冷哼一声,对我更是不屑一顾。
“您就是铁婆婆?”我小心翼翼的询问着。
传闻我的师叔铁婆婆是个很厉害的人物,洞察世事,盛世风华,在汉宁是一位医德高尚的女子,曾经用精湛的医术堵住了悠悠众口。
“你刚说你叫什么来着?”铁婆婆走进屋里,回眸撇了我一眼。
“回师叔,我唤于初心,不忘初心。”我毕恭毕敬的回答到。
“哼,于先复的徒弟,你怎会在此?莫不是他…”铁婆婆狐疑的打量着我。
一时间,我不知道该如何回话,许久才抬眸道:“师父已然仙游,得道修仙。”
“哈哈哈…”铁婆婆闻言突然笑道:“我虽不懂玄学,但从不曾听说,逆天改命还能得道修仙,于先复这一生最错的事便是为你逆天改命,折三十年阳寿,损阴德,一百岁命,六十多岁死,真不知他为何如此执迷不悟。”
听铁婆婆一言,我猛然退后几步,“胡说…这不可能…”我接受不了铁婆婆的话。
时至今日才让我突然发现,师父一生清贫,善心天下,积阴德,他却仅有六十多年阳寿,这是非常不合理的事。
什么逆天改命大逆不道,我从不曾听师父提及,如果真有此事,为何白殁当初却说师父是修道成仙?还有芜似也绝口不提?
“就连离经叛道的事他都做了,有何不可能?更何况,你也别尊称我为师叔,你师父于先复,十年前已经被逐出师门,你与我靳门毫无关系!”铁婆婆斩钉截铁的说着,那眼眸里的唾弃那么的真实。
不一会铁婆婆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在风中凌乱,跌坐在院子里,一身的泥土灰尘都不在乎,眼泪不知不觉的往下掉。
听铁婆婆的话,师父为了我背叛师门,逆天改命,所以他不可能成仙,那他会在何处?
而现在芜似收留我也不过是情分,师父早已不是靳门中人,他大可不必再继续照顾我才是,我根本不算是他的师妹,更不配是。
这些残忍的真相汹涌而来,我避无可避,被击打得溃不成军,整个世界翻天覆地。
师父就是我的天,他要成仙我自然不能阻拦,可事实大家都知道,他是要到阴间受尽折磨的,我便无法接受,为什么要是因为我?为什么所有人都在欺骗我?
师父,告诉我,你这么做,真的值得吗?把所有的一切都赌在我的身上,我却什么都不能为你做到?
越想越心酸,眼泪一波接一波的,我哭着跑了出去,跑了好久好久,终于感觉自己双腿沉重的迈不开步伐,怎么都走不动了,只能跪在一个荒芜之地,陌生的地方,眼泪也风干在脸上,月色朦胧,我心如寒潭冰冷。
“白殁…”我无力的叫喊着。
你曾说过,只要我喊你一声,你便会立即出现,可我当天在那个荒芜之地,哭着喊着撕心裂肺都没能把白殁喊出来,那种心如死灰的感觉。
我一个人在那个地方哭了一夜,直到第二日响午,我还卷缩在原地,嘴里呐喊着:“白殁你个骗子,骗子,大骗子。”
“白殁,你出来啊!”
“师父,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我第一次梦里见到师父。
“初儿,人生本就短暂,师父不曾后悔赋予你生命的延续,这是我的宿命,你的必须经历。”梦里,师父是那样的和蔼,可我只记得师父生气时板起脸的模样。
“师父,我该怎么做?”
“去做你想做的事,师父在阴间过的很好,你要在人间过得比师父更好,为更多的人降妖除魔,造福世人,勿忘初心,懂吗?”
那天晚上芜似没有来找我,大概是以为我去了石窟,可响午无名会去拿药,他才找到了我。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芜似一脸惊慌,看着我狼狈不堪的样子,“于初心,回答我。”他不停的摇晃着我。
我埋头在他的怀里,一言不发,我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知道哭,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那么倔强和孤傲的我,知道自己不过是个用师父偷来的命活着,知道所有人都在欺骗我,心里难受的快要窒息,我真的没有办法面对。
我的初心是什么?只为活着不惜一切代价吗?
“如果说不出来,那便哭出来吧,会好受点!”芜似倒是在这个时候依旧可靠,他坚实的胸膛,强壮的臂弯成了我的避风港,他的温柔迷了我的眼。
“芜似…”我卷缩在地上,依偎在他的怀里,贪婪着这一刻不属于我的温柔,我沙哑着声音,带着哭腔道:“芜似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师父被逐出师门了?”
他那搂着我的手微微一颤,加紧了几分力道,他轻声道:“也就比你早个十年。”
十年前,芜似已然入门好几年了,医术天赋异禀,铁婆婆喜欢得紧,但说起来,芜似先遇到我师父,师父知道他命途多舛,玄学不能,会学医还是因为师父把他举荐给铁婆婆。
芜似与师父关系非同一般,大概十年前他已然认识我,师父抱着我在靳门跪了五天五夜,跪求师祖爷原谅,最终还是被逐出师门。
我自然大病一场,给我治病的自然是年仅八岁就有妙手回春之称的芜似,就如芜似所说,从他救我那刻起,他说他仿佛欠过我许多。
许久我才缓过劲来,紧紧的回抱着芜似道:“芜似,让我去石窟住吧!”我没有问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也不知道自己怕什么,是害怕他说只是因为师父托付,还是想听他说因为真心想对我好,我不敢想。
芜似也不阻止我,只是揉了揉我的头发,柔声道:“你若想去便去,但往后不得对我避而不见就是。”
我点了点头,“自然不会。”我舍不得对他避而不见,可又不知该如何面对师叔,也许离开会更适合我。
当天芜似便把我送去了石窟,与教主说明原因,她倒是不介意我在石窟住下,她欢喜的很,只是见我脸色苍白,担心我罢了。
过年过节芜似都会给我带一些好吃的,对我的宠溺更是只有递增无减。
两年后
…………
在石窟一住便是两年,两年时间一晃而过。
在这盛夏时日,我想起与李荀烬的约定,差不多我得出趟药谷了,李荀烬因邪术活着,若是师父定不会让他活着,可我,竟然狠不下心去伤害他,遇到他仿佛就觉得自己这是欠他的,该还给他了。
我没敢告诉芜似我要出药谷,我怕他不答应,因为师父不喜欢我接近李荀烬,自然也会交代芜似的吧!
这两年我跟着无名学武功,跟着教主了解到巫术,其实害人才叫黑巫术,若不害人,不过是普通的巫术罢了。
我答应教主,待我回来就还她个清白,我问教主要了她女儿的生辰八字,算出来的母女缘薄,父女缘更无,可以说,若认母便有父,若不认便双亲无。
这日,芜似让无名喊我过去帮忙裹粽子,这是汉宁的节日,我知道他不过是想见见我,并不是真的想我过去帮忙裹个粽子而已。
虽然我是想早些出发去南城,可这一来一回也要一两月,我得跟无名和教主串通好,不能让芜似发现我不在。
芜似也是知道我面对不了师叔,特意挑师叔闭关这些日子喊我过去,他的心意我又何尝不知。
远远瞧着那山丘上的小木屋,那挂着悬壶济世的小医馆一如既往的安静,没有我的大喊大叫,显得雅致多了。
我刚走进医馆,便看见阿娅围着芜似在打转,这个画面三年前可常见了。
许久,芜似才发现我,“回来啦!”那声音,温柔极了。
阿娅也看向我,那妖魅的双瞳,精致的容颜,可算倾国倾城,身材窈窕,举手投足间多了几分妩媚的姿态,从阿娅的眼里我看到了几分教主的影子,这让我颇为讶异。
对上我的双眸,阿娅厌恶的躲开,随即打量着我道:“于初心,你还真是一点也没变。”
不,我变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只懂得依赖别人的于初心,我也长高了,不再是那个芜似可以随便抱起的小女孩了。
“是吗?”我挑眉故意打量着她,然后笑了笑道:“你倒是变了不少。”
她闻言讶异的看着我,以为我是要夸她,只是我却道:“变得让人不想多看一眼。”
“你…”阿娅被我气的脸上微微泛红,模样可算美艳动人,她也不输口舌之争,怒道:“汉宁有语,女子应当温婉贤淑招人喜,不思其反招人恶。”
有意思,她竟然用汉宁话说我不像个女子,眼前的阿娅美的不可方物,而我却是一身男子装扮,与之相比,确实有失女子风德。
“阿娅,你若来我着是为了逞口舌之快,那你以后大可不必再来。”芜似到底还是护我的多。
“师兄…你又护着她。”阿娅听了芜似的话有是一阵嘟囔。
我窃笑,我唯一可以张扬的不过是芜似对我无条件的宠溺,也是这份宠溺,让我在阿娅这个恃宠而骄的女子面前变得宝贵,让我知道有人如此稀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