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正是中秋节,佳节团圆的日子。可就在这一天,师父真的走了,很安详,他知道自己要离开,穿好寿衣躺在床上,那样子就像睡着了一样。
我根本就不能相信,师父就这么悄悄的离开了我。
我们回到南城,那个住了十年的地方,师父说他要葬在这里,让我不用经常来看他,逢初一十五给他烧烧香就成,其他什么都不用烧给他,他说他用不着。
我没有看到师父是如何离开的,也许他是故意不让我看到,就算我开眼了,也没能看到,就连头七那天他回来也只是让芜似看到他。
芜似说师父怕我看到他舍不得,所以还不如不见。
就算我知道师父是去当仙人的,我还是忍不住哭的稀里哗啦的,什么忙都帮不上,师父的葬礼都是由芜似一手包办的。
当然,白殁也来过,他安慰我几句,叮嘱我以后有什么事喊他名字他就会出现,随叫随到。
师父真的离开的那天晚上,我抱着白殁哭了好久,声音都沙哑了,第二天话都说不出来。
可能是情绪太激动了,身体扛不住,我病了,还一直咳出血,我以为我也要去陪师父了,芜似却给我针灸两天便好了。
他还威胁我说:“你的病切忌大喜大悲,你若再这样悲春伤秋的,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不客气?你还想对我怎么样?”哼,师父在的时候欺负我,师父不在的时候还欺负,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人,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我哭的双眼红肿,几乎睁不开的地步,芜似不得不给我熬药洗眼睛,他忙完了师父的后事还得来照顾我,突然觉得,他其实挺靠谱的,而我麻烦他的事也太多了,我也不知该如何报答他。
我知道自己该振作了,不该再这样矫情了,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我纵然耿耿于怀,却还是不能辜负师父的期望。
于初心将来要成为了不起的神算子,要超越师父,要让师父看到,我过的好好的,不能让师父担心我。
虽然师父平日里看着是冷漠无情,可他最疼我了,看不得我哭,总是给我说,凡事以善行之,以心为证。
师父说他最遗憾的是从小把我当男孩儿养大,因为我命不好,总是多病多灾,女孩儿矫情,着男装,当男孩儿养会硬气点没那么容易病倒。
所以,他要我以后都着女装,好好的当个女孩儿,什么玄学可以放一边,做一些女孩儿该做的事,医学,玄学都并非是女孩儿该做的,没有人会认同医婆、药婆、神婆,这些都是三姑六婆,如果我真的喜欢,坚持要做,那就去闯闯,但不能后悔,我想我也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
师父说,我十八岁之后必须回到莫家,师父并没有说什么事,但是这必须回去四个字,让我有些压抑,我从来没有回去过,怎么面对他们?
也罢,还有八年呢!八年之后再说吧!
在南城待了十来天,芜似牵来一匹马儿,黑毛白色斑驳点点不是一匹十分好看的马儿,可却十分温顺,芜似似乎很喜欢,他说东西不能只看表面,也许这匹马儿看起来不好看,可他健壮,日行千里不在话下。
我听了他的话笑了笑,既然这匹马儿黑白参点,如天上繁星,那就叫它星零吧!
“芜似,你说我给它取名叫星零好不好听?”我摸着马儿的头,笑了笑,那样子,我自己都感觉到我好久没笑了。
“你问问它不就知道了?!”芜似在整理着行李,头也不抬。
他的话好有道理,我摸了摸星零的头,还真的问了起来,“星零,我以后就叫你星零好不好?”
“吼~”星零嘶吼一声,原地踏步,马蹄声儿清脆。
“芜似!它答应了!”我高兴得活蹦乱跳。
“嗯。”芜似依旧毫无兴趣的应了声,果真无趣。
芜似是那种你本来热情洋溢,可对上他的冷脸,你根本就热不起来,还有他说话极其伤人,虽然话是实话,可却不知道委婉,还一肚子坏水,腹黑的不行,可他,还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师兄。
“走吧!”我们二人同骑一匹马,我回头看着那间住了十年的房子,依依不舍的回过头。
“驾!”芜似策马奔腾,星零跑得很快,一下子我回头就已经看不到那间屋子了。
与时镇
赶了一天的路,刚入夜才赶到镇子上,我坐在星零的背上,芜似牵着它,一路走进牌坊。
这个村子好生诡异,才入夜各家各户就已经关门闭户,整条街都冷清的渗人,连夜摊都没人摆,这个镇子是有多冷清,有一种荒芜了很久的感觉。
我隐约觉得这个镇子充斥着妖气,可又说不清是什么妖,总之怪异得让人匪夷所思。
“这个镇子真怪异。”我从星零身上爬了下地,在马背上看到的镇子妖气冲天,没敢跟芜似说,毕竟我与他学的东西不同接触的事物也大有径庭,我怕他接受不了。
一路走来,都是黑灯瞎火的,阴森森的感觉,直到镇子的尽头,在一个偏僻的角落,竟然点着灯笼亮着灯,竖着一个牌子,赫然写着‘来路客栈’,奇怪的名字。
走到路口,星零怎么都不愿意进去,一直在门口闹别扭,动物是最能感知异状的,莫不是前面有让它害怕的东西在作祟。
“星零!”芜似终于按耐不住喝星零一声。
“哈哈哈…它不喜欢你。”我大笑着抢过星零的缰绳,给它身上拍了拍,贴了两道符,他便乖乖的跟着我走了。
身后的芜似目瞪口呆,我最喜欢他这个样子,平时那么腹黑,也有吃瘪的时候。
我把星零栓在客栈旁边的马棚里,小声的附在它的耳边,“星零,如果有什么事发生,我一吹口哨你就往牌坊那边跑,就在那等我们,知道吗?”
“吼~”星零嘶吼一声,我摸了摸它的头,拴上去的绳子给解开了,马棚的门也没锁上。
这一切我只怕我的不安感是真的有不好的事发生。
由于刚才星零闹别扭不搭理芜似,芜似现在脸臭臭的,就好像被人欺负了的小媳妇一样委屈啊!哈哈哈…
我们刚进客栈门,一位人模狗样的店小二迎了上来,“两位客官,吃饭还是住店啊?”
“住店。”芜似冷冷的开口,目光似乎不在这个店小二身上,一手拿着包袱,一边径自走了进去。
“好嘞,一间房还是两间房?”店小二跟在芜似的后头,苟笑着。
“一间!”我抢在芜似面前回答这句话,只是迎来芜似错愕的眼神看着我。
当然芜似也并没有反对,回到房间他才开口:“师妹这是一个人住害怕吗?”
我抬眸白了他一眼,害怕你个大头鬼,我是怕你被妖精吃了,“是啊!所以想师兄陪着一晚上。”
我觉得我说这话的时候恶心到自己了,要死了。
“虽然不知道你在打什么小算盘,但是,男女授受不亲,今晚你睡床,我暂且睡地上便是。”芜似丝毫不理我的卖乖,自顾自的洗了洗脸。
深夜
窗外夜色缭绕,我依旧未眠,睁着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床架子,门边响起‘哐当’的声音,门被芜似反锁不说,还放了张桌子顶着。
不得不说,芜似这安全意识真的太全面了。
我刚要坐起身却被人压了回去,转过脸才发现,是芜似爬上床来了,啊喂…说好的男女授受不亲呢?
我没动,就这么安静的盯着他,想不到芜似警觉性这么高,他竟然也是一夜未眠。
许久,门外没了动静,他才开口,“你是不是早就察觉这间客栈很诡异?”
我点了点头,他继续说着:“你能对付得了吗?”
“我都不知道那是什么妖?!”
“你知道是妖?”
芜似的话音刚落下,门被‘砰’的一声撞开了,桌子挪了好大一个位置,月光下依稀可见那高大的身影。
这时,房里的烛火突然亮了,芜似坐了起来,我也坐了起来,看清那个高大的身影猛然退后,那是一条大蛇。
比两个芜似还要大的青蛇,浑身青色蛇鳞在蠕动着,头是人形,面目狰狞,吐着蛇信子,我看着浑身都起鸡皮疙瘩,我宁愿我们遇到的是什么狐妖,狼妖,也不要遇到这么变态的蟒蛇妖。
这条蛇能长这么大估计是在这客栈吃人吃的,营养过剩,一口一个小朋友那是不在话下,可它只修成人头,未显人身,可见修为并不能与真正的蛇妖相提并论,也幸亏它是个半吊子。
我骨碌的翻身下床,对着这么个庞然大物,我真的连自保都不一定能做到,更何况还有一个芜似在。
芜似也下床了,他的脸色发青,特别难看,也不知道怎么的,他居然不害怕,就这么挡在我的面前,这种安心感,让我觉得很温暖。
“嘶~”蛇妖对着我们呲牙咧嘴,那眼睛里分明就是把我俩当成可口的食物。
“芜似…你会武功吗?”我僵着身子,在芜似身后问了句。
他没有回头,轻轻的‘嗯’了声,那保护我的样子,实在太帅了。
我也没想要芜似多能打,打蛇打七寸,更何况这么个庞然大物,它的行动定然迟缓,只要芜似动作够快,定能把它拿下。
“芜似,你不用太顾忌我,打蛇打七寸,上!”我冲着芜似喊了一声,自己率先跳上桌子,一个翻身到了蛇妖的左侧。
芜似显然一愣,却还是移步到了蛇妖的右侧,看来我们还是很有默契,左右夹攻。
只是,事情没我们想的那么顺利,蛇妖尾巴还在门外,突然一敲打碎了左边这一面墙,还好我灵敏,退后几步躲了过去,现在整个蛇身赫然可见。
我掏出黄符,还未来得及给蛇身贴上,那尾巴就已经把我的小身板卷了起来,速度极其之快,让我措手不及。
我被勒的几乎喘不过气来,脸色涨红,芜似见状着急大喊:“初儿!”
“咳咳…”可能是被蛇身所挤压得身体难受,猛的吐了一口鲜血,直接吐在蛇身上。
蛇妖狠狠的把尾巴甩了出去,不再缠绕着我,把我撞在墙上,尾巴不停的拍打二楼的地面,整栋楼都在晃动,再这么给它拍打下去,再稳固的楼房也得塌陷。
此时芜似一甩袖就扔出了好多长针,这是什么暗器?可是蛇妖尾巴一甩全都无效,蛇鳞太厚,长针根本进不去蛇身,就算芜似再强大的内力也无法驱使长针插入蛇身。
那蛇妖终于转移目标,对着芜似是各种用尾巴拍打,用蛇头想要一口吃掉芜似,可它并没有芜似灵活,每次都捕捉个空。
我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蛇妖缠着我的尾巴,我吐出来的血把它的尾巴烧灼伤了,我的血尽然能有如此作用。
看到我受伤,芜似更是急得焦头烂额,手中抓着一把黄色粉末,突然一跃而起,冲着蛇妖眼睛洒去。
“嘶~”蛇妖动作果然迟缓,来不及闪躲,我闻到硫磺的味道,蛇妖眼睛开始流血,蛇尾巴冲着芜似狠狠甩去。
只是芜似的武功似乎比较偏向轻功类,闪躲动作很漂亮,蛇尾巴没有一次是打中的,最后蛇妖已经不耐烦了,一边嘶吼一边胡乱拍打,芜似闪躲得也是得心应手,手里多了一把锋利的刀子,蛇尾巴向他拍打直插进刀子,芜似也被打在一边。
蛇妖仰天长啸,痛苦不堪,那刀子插在它的尾巴,蛇血是黑色的,明显有毒,这芜似可是医毒行家,我以后是不是不能乱得罪他?万一他一个生气毒死我怎么办?
我躲在一旁看着芜似被打开,可吓得够呛,既然它怕我的血,那就让它尝尝我的厉害,我掏出一把匕首,狠狠的在自己的手心割了一刀,鲜血淋漓,我把手按在那些符上,血染黄符,斩妖除魔。
这时,芜似已经被蛇尾捕捉到了,迅速的缠绕了起来,趁着这个空档,我用匕首把黄符串起,一跃而起,直插去蛇身七寸,“破!”松开匕首我掉落在地,芜似也被蛇妖一把甩开。
一道道惊天动地的闪光直击蛇身,“嘶~”这一把雷击七寸可是打得漂亮,只是力气不够,匕首只插进蛇鳞,可这已经足够了,就算不能把它打回原形,也能让它元气大伤,逃之夭夭。
蛇妖被连续雷击打得不停的痉挛,加上我的鲜血,可见蛇身全是被烧灼后的斑驳,可真够触目惊心的,都冒烟了,这要变烤蛇了。
雷击停了,蛇妖东倒西歪的一溜烟窜走了,留下一道道斑驳的蛇身游走的痕迹,还有满屋子的凌乱和血迹斑斑。
那烧焦的味道充斥在整个房间,这十道雷符可不是盖的,只是,我跟芜似二人已经是伤痕累累,重度伤残了。
我是早已累的无力,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只剩下呼吸了,芜似爬到我的身边,一把把我从地上抱了起来,让我靠在他的肩膀上,两人就这么瘫坐在地上。
他开口道:“你早知道这里有妖是吗?”
“嗯。”我有气无力的应了声,这个镇子早已是个死镇,村民多半被蛇妖所吃,早已是人去楼空,现如今,蛇妖只能靠着路过行人维持食物来源。
只是,我想不通,蛇妖与那店小二并非同一人,蛇妖道行不够,不可能幻化人形,而那个店小二却在今晚没有任何行动,虽然也散发出妖气,但是明显有所压抑,他为何不出手帮助蛇妖?他应该一早知道我是修道之人,这么做还是只想试探我们的实力?好运的话能吃俩?
这些人怎么有一种是冲我来的感觉?是我想太多了吗?
“那你还进来?”芜似顿时生气了,“真英勇啊!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下次这种事提前跟我说一声,我绝对只让你自己一个人上。”
没良心的,刚才就该让他被蛇妖吃了算了。
就算芜似一边说着没良心的话,还是起身去拿药箱替我伤口包扎了起来,他现在的样子好狼狈,逢头垢面的,一点也不像那个冷冰冰,还腹黑的他。
身心疲惫的我们也不知道坐了多久,这个地方暂时看来还是安全的,所以我们就坐着一直坐到天亮,我累的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响午,是芜似把我抱上床去睡的,头发被他梳理好了,脸也被擦洗干净了,身上那染血的破烂外衣也被换了一件,这些都是芜似不声不响的温柔,而我此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我跑下楼,芜似已经收拾好所有的东西,梳洗干净,牵着星零在楼下,看着一路都是蛇妖爬过的痕迹,好像在想着什么。
我从屋子里跑了出去,“芜似,我们要多久才到药谷?”据说药谷人挺多的,都是一些不问世事的高人。
“白天骑马赶路,一个月左右。”芜似动作利落的跨上马,坐在马背上,顺手一把把我拉上马。
抬头看去,这个镇子还当真荒凉,荒芜人烟,唯有妖精守得这一席之地,看来往后蛇妖不会再回来这里作恶了,这里真的就成了无人镇了。
蛇妖以后会去哪里?我也无力深究,因为之前有伤在身,就算再找到蛇妖也打不过,估计会没几年的疗养,蛇妖这次的伤,是好不了这么快的,而我也需要时间恢复身体,等我养好了,再把它揪出来做成蛇羹!怕只怕它修成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