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仍然装作听不懂中文,还向她微笑了一下,然后从她身旁绕了过去。
“她的餐厅?我还不干了我!这么嚣张!”我一推门进来就开始吐槽。
大岛直子停下正在弹吉他手,看着我说:“怎么了亦寒君?”
我简单地向她讲述了我和白珞的“恩怨情仇”。她居然没心没肺地笑了。
“真是挺有趣的,不过现在你也没必要去管那个女人了不是吗?反正最后这场战役获胜的是你。”她说。
“只是我又没有了一个赚点外快的机会,怪可惜的。”
“没关系。可以再找,”她弹起了吉他,说:“工作丢了可以再找,多简单的事情。”
我望着她。脑海里反复地回放这句话,不禁想起那位故人。
“所以我不打算告诉韩予这件事了,我也不会让他再去那里。”我说。
“那就别告诉了。”
“嗯。”
她唱起一首日文歌,虽然我听不懂她在唱什么但是听上去让我感到很悲伤。也许这就是所谓的音乐无国界吧。
“直子,你以前学过唱歌?”
“没有。随便唱唱。以前在一家叫Vitas的酒吧唱过一阵子。”
“怪不得。唱得真好。”
“谢谢。”
我听到一阵响动。
原来是秦来迟起床了。我一直以为她不在宿舍里。原来她一直在睡觉。
“你醒了?”
“早醒了,如果不是我手机没电了我才不下来。”
我告诉韩予和薇薇我不再去那家餐厅了,因为太忙了。关于白珞,我只字未提。
秦来迟大多数时间都在睡觉,大岛直子在酒吧驻唱一般不在宿舍。我多出来的时间要么就泡在图书馆里自习,高中为了高考,大学为了GPA。还记得阿琴说:“等上了大学你们就自由了。”
我突然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
纽大的图书馆和普林斯顿的差不多,总是人满为患,彻夜灯火通明。我听一个在IUIC读大一的朋友说他们学校那边的图书馆更加夸张——特别到了期末考试的时候,不仅图书馆挤满了人,而且还有人在图书馆外面的空地上搭帐篷过夜。图书馆旁边的小店不仅卖咖啡,还卖防猝死的药。他说:“如果说中国学生是苦逼一样的高中,天堂一样的大学;美国学生是天堂一样的高中,苦逼一样的大学;那么中国来美国的留学生就是苦逼一样的高中,苦逼一样的大学。”
我记起韩予凌晨还在赶presentation……
这周末老师叫我们做presentation的时候我不禁汗毛倒竖。
我觉得很难做,要到处找例证、还要自己独到的见解,还要有深度。我能没有语法错误就已经谢天谢地了。我把我的初稿发给韩予让他帮我看一下的时候,返回来的PPT已经被划得面目全非——错了一堆。
他有时候会来纽大和我一起赶作业、复习、帮我检查作文里的瑕疵。有一次他激动地说他拿到了三好学生,还拿到第一笔奖学金。我却还为了做作业发愁,总是有很多单词要去查、有很多句型要去背,就算一个句子你每个词都知道意思,但是连起来你又不知道它在说什么,让人想抓狂。
圣诞节的时候我和韩予、顾乔枫、曲薇薇,一起回了趟广州。
回到广州的时候顾乔枫和曲薇薇顺路就一起打车走了。韩予的爸爸开了车来接我和韩予,韩予他爸还是原来的发型,扎着一个艺术家般的小辫子。
“爸。”
“叔叔好。”
“好好,你们两个孩子快上车。”
我回到家的时候,妈妈摆了满桌子的菜,那架势就像过年一样。我一进门她就帮我把箱子拖到书房里去了,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我说:“肯定在那边不好好吃饭,还是这么瘦,肯定不合胃口吧?快洗手吃饭,今天专门做了你最喜欢吃的清蒸多宝鱼。”
时隔半年,我再一次拿着花纹熟悉的碗,碗边被我小时候不小心磕出的小口、用不锈钢的筷子夹妈妈为我做的菜。
“小心烫。”她说。
“哭什么,别哭别哭。这里有纸巾擦擦。”她递给我一张餐巾纸。
我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但是这时我手机响了——韩予。
“你到家了吗?”他问。
“到了。”
“出来吃饭吗?”
“不了,我在家吃就好了,我妈帮我带了饭。”
“这样啊……那算了。”
我妈问我是谁找我出去吃饭。
“是我男朋友。叫韩予。”我脱口而出。
“真的?!什么时候的事?”我妈一副又惊又喜的表情,“叫他过来一起吃饭吧,让我见见。”
“叫他过来啊……我……要不下次吧。”我推脱道。
还没等我妈想出一堆理由来叫我打电话给韩予。韩予倒自己打过来了。
“亦寒,你等一下吃完饭能出来吗?我在你家楼下。”
“什么!我家楼下!”
“对啊,我妈今天不在家,我爸去机场接我们之后就回公司了,说有个很重要的客户今天突然说要来。”
“其实……我妈想叫你你一起来吃饭,你OK吗?”
“可以吗?”
“可以啊。”
“那我停好车就上来。”
“好啊。”
我跟我妈说:“他停好车就上来了。”
“开车来的?什么车啊?”
“玛莎拉蒂。”
“你可以啊。看不出来啊。”她窃笑着对我说。
“……”
我多搬了张椅子放在餐桌前,我妈盛了一碗饭放在我旁边的空椅子上。韩予按了门铃,我立马跑去开门。他的表情有些不安,我小声地说:“没事的。我妈很好人的。”
“你是叫韩予吧?”我妈问。
“是啊。阿姨好。”韩予说。
“洗洗手吃饭吧,菜都快凉了,要不我去热一下?”
“不用了阿姨。”
“好。”
在一通“狂轰滥炸”下,韩予显得格外局促。像一只被人扯住耳朵的兔子。
“你也在广外读书吗?”
“不是的。我在普林斯顿。”
“哦~那你是在美国认识苏亦寒的?”
韩予求助似的看了我一眼。
“呃……算是吧。”
我松了口气。
“我们拍了很多年了。”结果他又补充了一句。
我觉得我又成了一只被抓住耳朵的兔子。
“很多年?怎么讲?”我妈一脸错愕地问。
“对啊,我们高二在纽约认识的啊。”
“哦~苏亦寒这个死丫头一直都没有跟我讲过。”
韩予一听觉得自己闯了“滔天大祸”立马转过头来——我尴尬地笑着说:“没有啦!不是,我不敢跟你讲啊哈哈哈。”
“什么都瞒着我。臭丫头。”我妈夹了一块鱼肉放到我碗里,说:“韩予你也吃啊,我就不帮你夹了。”
“好好,谢谢阿姨,我自己来。”
“我听亦寒说你开车来的?”我妈又开始“炸”。
“是啊。”韩予说。
“你爸妈的车吧。”
“不是。我自己的车。”
“这么小就会开车了,了不起。”
“也还好啦,我们同学很多都开车。”
快吃完的时候,我妈终于抛出了“王炸”:
“你家做什么的呀?”
“我爸开公司,做汽车生意。我妈是公司财务总监。”
“妈,你来查户口来了。快吃吧。”
“没有。我就是随便问问,别紧张,吃菜吃菜。”
“没事,阿姨。”
这顿饭终于吃完了,饭桌旁围了三只被人抓住耳朵的兔子……
自古以来,“见家长”都是一见很可怕的事。我总算体会到了。步步惊心。
我把韩予送下楼。
“你妈做的菜真好吃。”他说。
“我会帮你转告她的。下次有空再来。”
“会的。”他满足地说。
“拜拜。”
他低头在我额头上吻了一下。
得知我回了广州,林媛和李鹏飞约我和韩予出来唱K。
见到林媛的时候,我们两个紧紧地拥抱了。她头发长了不少,不再是高中时候的“冬菇头”了,和我们唱K那天她穿了一件浅蓝色的呢大衣,白色灯芯绒裤子,李鹏飞穿着同款的情侣装,也壮实了不少。
林媛问我:“亦寒,你和韩予在纽约过得好吗?”
“还不错,除了作业多、东西又贵又没有广州好吃之外。”
“就这还算好啊。要求真低。”李鹏飞笑着说,“这样的女朋友很难得喔。”
“滚!好像我要求很高一样。”林媛捶了他一下说,“死胖子,胸肌变结实了。”
“那是。有没有比韩予帅?”他顺势摆了个pose把大家都逗笑了。
“上了中大还这么逗比你也是厉害。”我笑他说。
我们说着、唱着,我点了一首《龙卷风》和韩予合唱。韩予和李鹏飞唱了一首Eason的老歌《K歌之王》,林媛点了几首日文歌包场,因为她学日语,我们都不会。唯一听懂的是歌词里一致重复的那句“Bestfriend”她说:“这首西野加奈的歌的歌词写得非常好,写一对好朋友,就像我们两个一样。永远是我在世界上最好的朋友,无可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