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那个晚上子陌对我说的话,看着她说:“我们永远是最好的朋友”,心里却有些悲凉。
我在她耳边说:“其实我已经知道了你和余子陌是……”
“你已经知道了……”她声音有些颤抖。在小小的包房里,李鹏飞看着我们,不可置信地说:“你和子陌真的是……你说真的?”
韩予震惊地望着我们三个,剑拔弩张。他忘记按下暂停键,逼仄的空间里只剩下模糊而空洞的伴奏,在我们之间回响。
“是同母异父的兄妹。行了吗?”林媛的声音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回响。
这下换作李鹏飞错愕了。
“对不起。媛,我不该……”他低下头。
林媛说:“这对你很重要对吧?你一直以为我和余子陌有一腿不是吗?”
“媛,鹏飞也只是在乎你而已。你不要……”我说。
“这是我们家的事。”她看了我一眼说。
我看着她心像被捅了一刀,往外汩汩冒血。
“寒,我们走。”韩予拉着我的手说。
“对了,单我买过了。”韩予转过头说。面无表情。
随着我背后的那扇门砰然关闭。林媛、李鹏飞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们不得而知。
我的友情重重地摔在地上,支离破碎。再也不能维持那鲜亮的表面光景。
心里的悲凉转化成了浓郁的悲伤。
“予,我想回广外找余子陌。你陪我去吗?”
“你找他干嘛?”
“我也不知道。就是想见见他而已。你要是不去那就算了。”
韩予叹了口气,说:“走吧,我和你一起去。”
回到广外,我突然发现我只知道中文学院有余子陌这个人,我连他住哪,我甚至连他在哪个班我都不知道,我到哪里去找他?就算我找到了他又能怎么办?我该怎么说?我和你妹妹闹僵了?还是你妹妹和你未来的妹夫因为你闹僵了?现在我的脑袋一团糟。
“予,我们回去吧。”
“你不找余子陌了?”
“我不知道他在哪,不找了,回去吧。”
“嗯。”
“我这样是不是特别自私啊?”
“不会啊。我理解你的心情。”
回去的路上我们碰到了迎面走来的两个女生,我大一时的室友,她们手挽手有说有笑地往回走。看见了我立刻停了下来,说:“亦寒你居然在这里!太巧了!旁边这位是……”
“我男朋友,韩予。”
“你男朋友长得可真帅。那昨天有个人,一个男生也是和你男朋友差不多个头的,在我们宿舍楼下见到人就问‘苏亦寒回来没有?’我也被他吓了一跳,还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呢。你认识他吗?”
“他还说了什么吗?”我问。
“好像没说了。后来下大雨了,他就不见了。”
我有预感这个人多半就是余子陌。
他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他找我干嘛?
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我坐在韩予的车里,雨滴敲打着车窗,玻璃上的雨滴变的密集起来,路上的车不是很多,他迅速地开着车,带着我逃离了这里。
圣诞节的假期满打满算也只有十来天。所以我在家没呆几天就和韩予回了美国。
回去的时候飞机经过五大湖,湖面已经结了一层白白的霜。夜晚的纽约已经下雪了,节日的气氛还没有完全退去,有些商店还在挂着打折的牌子,有些人家的圣诞树还没来得及撤走。华盛顿广场上还亮着几盏孤零零的路灯。
我回到学校的时候,宿舍静悄悄的,估计大岛直子和秦来迟都睡了。我蹑手蹑脚地摸上床。几乎一整夜都没睡着。
第二天早上头疼的厉害。
秦来迟见到我很惊喜,说:“哇,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夜里。”
“我都睡着了。”她打了个哈欠。
“直子呢?”我环顾四周问。
“搬走了。”
“为什么?”
“她搬到她男朋友那里去住了。她就是这样的啦,交到男朋友就搬走了,分手之后就回来了,习惯就好。”
“好吧,”我问,“那你呢,你有男朋友吗?”
“我要是有,你也不会在这里看见我了。”她笑着说。
果然,不出一个月。大岛直子又拖着皮箱子回来了。
秦来迟刷着牙,满嘴白沫,头也不抬地问:“又和新男友分手了?”
“当然不是。”她笑着,两颗虎牙甚是可爱。
“我是回来拿剩下的东西的,这回我真的要走啦,我和Hugh君订婚了。”
“真的?你真的要走了……”秦来迟看着直子说。
直子将剩下的几件衣服整齐地叠进皮箱,思索了一会儿,拿出一个黑底红纹的紧口的绒面小袋子,里面有两对亮闪闪的耳钉,她说:“在我的家乡神奈川,这种耳钉十分受人欢迎,我将它送给你们,很高兴在纽约遇见你们。”直子梳了一个精致的发髻,高高地盘在头上,细细的银项链垂在锁骨中间。她对我们深深鞠了一躬。拖着皮箱走了。
“直子,你的打火机!”来迟在她身后说。
她回过头说:“我已经戒烟了。Hugh君说,一个人抽烟,总归是不那么好的。”
我们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面,高跟鞋的声音也渐渐地远去了。
真是迷一样的女人。我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有着一头红发、弹着吉他,或者穿着球鞋抽着烟的大岛直子,现在已经与一个叫Hugh的人订婚了。
我盯着手中的耳钉。觉得似曾相识。
但是我却记不清自己是否在很久以前也有一对一模一样的。
后来,我和来迟去过直子和Hugh家里作客。房子离我们学校不远,就在曼哈顿街区。我们会惊叹直子变化很大,她会微笑着望着我们,然后看看身边的Hugh,向他介绍说我们是她原来的室友。
“我不在的时候,谢谢你们照顾直子。”Hugh是个金发碧眼的美国人,土生土长的纽约人,说得一口蹩脚的普通话。我们都没听懂。
直子在旁边笑着帮他做翻译。
我和来迟回了学校之后就很少见到直子了,只是有时候上公共课的时候会见到她。
期末考试的前一段时间,大家都像疯了一样复习、做题,让我有种被扔到高三的大铁锅里做“回锅肉”的感觉。
我终于理解了我的那位朋友所说的话。
学霸都在图书馆玩儿命地学习、看书;学渣也躲在宿舍里玩儿命地打机。不过我们这个地段是纽约最繁华的地方——曼哈顿。想要认认真真学习是一件挺难的事,而且我们学校是没有校门的,所以整个曼哈顿都是我们学校。街上随处可见穿着“纽大紫”的人。
华盛顿广场有一个类似缩小版凯旋门一样的牌坊,牌坊下面经常有一些艺人、流浪歌手在这里表演,观众很多,有钱的捧钱场,没钱的捧人场。
有时候我和来迟看书看累了就去那里听他们唱歌。
期末考结束之后我的交换期也接近了尾声。GPA还算可观。
韩予他们学校还会迟几天期末考。来迟一考完就回了山东。所以这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住,直子不在,没有人会在宿舍里弹吉他了,这里安静得可怕。唯一的好处是,我可以想什么时候起床、吃饭、睡觉都行,因为没有人再和我讨论今天中午吃什么、今天晚上吃什么。早上起来的时候,我有种不想起床的感觉,虽然考完试了,许多人都会选择一群人出去尽情疯狂,把之前的压抑全都发泄出来。但是并没有人和我出去玩,我也没有找谁出去玩。每一天都窝在宿舍里,除了要吃饭的时候才慢吞吞的换好衣服去吃饭,有时候去的太迟了,饭堂已经关门了,我就在学校里面的便利店买个牛角包一瓶酸奶填饱肚子。然后一个人走回来,穿过盛夏的树木、穿过汹涌的的人潮、穿过时光的间隙,回到原点。
有首歌是这样唱的:“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
这样的生活节奏一直持续到韩予期末考试结束。
这次顾乔枫没有和韩予一起走,他提前走了,和曲薇薇一起。我听韩予说后来顾乔枫和曲薇薇关系一直很好。
“你下一年就大三了吧?”韩予说。
“对啊。一年挺快的,就像四年前的那十天一样,只是这一年每一天过得都和前一天差不多,也许是没有那种初来乍到的新鲜感了吧。”我说。
“明年就要开始申请了。我还没考虑好申哪所学校。”他说。
“你的普林斯顿不好吗?我想去还去不了呢。”我说。
“挺好的。只是……有些太无聊了。再说你读研的时候我都已经毕业了。毕业之后我也不知道是留在这里还是回国。”
“你想得也太远了。以后的烦恼等以后再去烦恼吧。”我说。
“每天考虑这么多,的确挺累的。寒你知道吗,有时候我在想,我是不是不适合呆在纽约。我觉得待在这里好累啊,就像若依之前说的,生活节奏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