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前几天,我们大气都不敢出,教室里面死气沉沉的,像一片夜晚的公墓,也许比那还安静、还可怕。有些人已经不去饭堂吃饭了,因为他们觉得那样太浪费时间了,他们要么就叫人带饭,要么就吃面包、泡面、八宝粥之类的充饥,为了挤出那一点点上下楼、排队、走路的时间来啃书。林媛就是这样的人。于是就没有人陪我去吃饭了,我就经常到学校周围的小店打包碗米粉、饺子或者猪扒饭之类的东西塞进书包里面,逃过保安的视线“偷渡”进来。
我捧着一袋玉米蒸饺走进来的时候,林媛正坐在我的位置上,和刘文欢快地交谈中。
“聊什么呢?”我问。
“我们在互考。历史。”林媛说。
“我也要来。”我说。
“到我来问你们,毛‘思想的萌芽是什么时候?”刘文说。
“什么鬼?我没听清。”我说。他的普通话有些不太纯正,经常平翘舌、前后鼻音不分。
“毛’思想的萌芽!”他重复了一遍。
“哦~”林媛若有所思,但是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如果你告诉我毛‘思想的虎牙是什么时候,我就考虑告诉你毛’思想的门牙是什么时候。”我挑了挑嘴角。
林媛笑得花枝乱颤。
“苏亦寒你是来砸场兼踢馆的,不带你玩了!”刘文把书捧起来,假装生气地背过脸去。
“好好好,别生气,我问你们一个历史性的,也是常识性的问题,我保证李鹏飞不会。”我看了一眼他们俩。林媛满脸期待地看着我,不远处的李鹏飞听到我的“挑衅”立马扭过头走过在坐下来说:“放马过来!”
我学着广告里的台词说:“小伙子很有想法嘛,跟我学作死吧。”
“你问吧。”
“那我问了,请听题:泰坦尼克号究竟有没有沉呢?”
“你滚,就现在。”他像一只受惊的母猫一样跳了起来。
闻风而来的余子陌听到后还没赶过来加入我们,就笑趴在半路了。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从重点班来的李鹏飞就是那只“瘦死的骆驼”,比我们这群“马”肥硕许多——英语超过了我拿了第一,数学几乎有与“数学小王子”刘文一争高下的趋势,语文和余子陌并驾齐驱,文综虽然不拔尖,但是也绝对不差。这让他一跃登上了全班总分第一的宝座,备受阿琴的青睐。李鹏飞这只被分数喂肥的“骆驼”,和我们一群“瘦马”玩在一起,还只只都是偏科严重的“又瘦又瘸的马”,我们有困难都不找政府了,都去找李鹏飞。
有一个人特别喜欢找李鹏飞。当然,我的前提是除了兰婧一直头疼的泰坦尼克、MH-370、MH-17以及其相关问题之外,还有一个人。林媛。
班上很多人都在传林媛和李鹏飞是不是在一起了,结果他们两个一直拒绝回答。就像马航出事之后无赖的马来西亚政府,回答无外乎两个字——“否认”。
我偷偷问过余子陌,李鹏飞是不是喜欢林媛,他淡淡地一笑说:“我也不知道啊,不过这也不奇怪。”
以前是我和林媛一起回家,余子陌和李鹏飞一起回家,后来就自动转换为我们四个一起回家。其实我们四个都不怎么顺路,只是从班上走出学校那么一点点的距离,就要“分道扬镳”了——我和余子陌向左去坐地铁,李鹏飞和林媛向右去坐巴士。我们互相告别,庆贺高三的炼狱又少了一天。
随着李鹏飞和林媛两个人的笑声逐渐远去我就觉得很不自在。因为旁边只有我的时候余子陌会陷入沉默,仿佛刚才捂着肚子笑得东倒西歪的余子陌根本不存在一样。然后我就会很尴尬,像个小跟班一样走在他高大的影子里面。
有时候我会顺着刚刚的话题和他讲话,但是他好像不怎么想搭理我,草草了结了对话然后下楼梯、入闸口、说拜拜、各自朝不同的方向走去。
距离很短,但是这种沉默让我觉得很难受、很漫长。有一次我终于鼓起勇气问他:“我是不是哪里不对你生我气了?你别生闷气啊,告诉我呗。”我说地如笑话般轻松,就像在说一件可有可无的事。
他停下了正在下楼梯的脚步。
一脸严肃地看着我说:“没有啊。为什么这么说?”
我也猝不及防地停下了。
我显然没有预料到他的反应这么剧烈。
“没有啊。就开个玩笑,看你不说话,还以为你不想理我咧。”我故作轻松地说。
“原来如此啊,我是因为刷数学把脑细胞用完了,反应有些迟钝。”他笑了笑。
然后我们坐上不同方向的地铁,背道而驰。
那天韩予打了个跨洋电话找我说:“寒,圣诞节快到了。”
“还有两个月呢!哪有那么快,广州现在还是穿短袖呢。”
“纽约已经很冷了,冻得我都要穿呢子了。”
“那么夸张!”
我还想发表一下高纬和低纬度国家之间的温差那么大之类的感慨。我发现,自从上了高三每天被地理原理洗脑之后,我已经不会像诗人一样仰望星空感慨:“啊!一天过得真快呀!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而是仰望星空发出“类似”诗人一样的感叹:“啊!地球自转速度真快呀!466米/秒呢!”
韩予已经用一个新的句子打断我:“到了圣诞节我就可以回来了!回广州!”语气中充满按捺不住的激动。
“太好了!太好了!我已经在期待了!”我也很激动地说。
一个人如果在期待着什么东西的话,每一天都会变得漫长而又意义。比如说去纽约前的一两个月。比如说韩予回来前的一两个月。但是每天晚上躺在床上时又觉得特别满足,因为又过去了一天,离他回来又近了一天。
离韩予回来还有29天的时候,我终于可以告诉自己,不到一个月了。脸上洋溢着不为人知的小幸福。
李鹏飞和林媛依旧暧昧不明,但是每天都看到他们两个在肆无忌惮地笑着、闹着,有种羞涩又甜蜜的味道。以好朋友的身份做着情侣之间的事。
我们班一个挺八卦的女生大声地朝李鹏飞嚷嚷说:“李鹏飞,人家林媛不去饭堂吃饭,你就天天帮人家打饭带上来给她吃,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你肯定看上人家了!”
李鹏飞无奈地说:“没有啊~她懒得去我顺路而已啊,你们怎么那么烦。”
“那怎么没见你顺路帮我带一盒啊?”另一个女生也附和道。
林媛继续淡定地吃着李鹏飞给她带的饭,充耳不闻。
所以矛头又转向了曾经的“八卦之首”林媛。
“林媛,我听说你跟李鹏飞在一起了?什么时候的事啊?”
还没等林媛把嘴里的土豆咽下去,李鹏飞就挡住她们娱乐记者般的狂轰滥炸说:“是是是!行没有?”
这句话在人群里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唯独林媛静若处子,一声不吭地吃饭,既不承认,也不反驳。
“其实他这么说,我挺高兴的。”后来林媛才悄悄告诉我。当然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是:“没错,我就是喜欢李鹏飞。”
我看着她红润的脸颊,仿佛又看到了那个为安迪痴狂的女生。我很高兴她从安迪是gay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让我更高兴的事还在后头:
李鹏飞神秘兮兮地找到我说:“嗳,我跟你说个事,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说吧?我不告诉别人。”
“我喜欢媛。”
“圆?我还三角形呢?”
“嘘!别讲那么大声啦……你知道我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你当我傻呀。你告诉我这个,是不是想让我当红娘?”
“说得那么那什么。”他挠了挠后脑勺。
我看着他的傻萌样说:“好,包在我身上!你得请我吃饭!”
“请请请,保证请~”他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说:“还以为你不肯帮我呢。”
“这有什么不肯的,My/pleasure~”我朝他狡黠地笑了笑。
我成了他们两个的“军师”,就像个双面间谍一样游走在他们之间,制造各种机会、惊喜、故意的偶遇……这方面,我还是挺称职的。
我们四个中间最糊涂的人是余子陌,我问过李鹏飞为什么不把这件事告诉子陌,李鹏飞说子陌嘴太笨了,别到时候不小心说漏嘴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每天我们三个都频繁地交换眼神,各怀鬼胎。只有子陌一个人傻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
有一次麦当劳推出了新的雪糕,粉红色的,樱花味,还是一样的促销方式:第二个半价。早就听说那个味道很奇怪,有人说是洗手液味的,还有人说是橡皮泥味的,说得好像他们真的尝过洗手液和橡皮泥一样。
好奇不仅仅害死猫,还害死一群以苏亦寒为首的吃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