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我在内的很多人买了书架,那种门口小卖部十四块钱一个的塑料书架,可以把常用的书立着放进去,摆到桌面的边上,既方便又省位置。当然,这只是书架的“初衷”,我们总能发现“初衷”以外更宝贵的作用——屏风作用。意思是你如果把书架横着摆就可以遮蔽一半桌子,讲台上只能看到一大本书以它最遮视线的方式栋在桌子的最前方,你躲在后面做什么,没人晓得。自从这个作用受到早读吃早餐、上课玩手机的人的大力宣扬,书架成了几乎每个人必备的“神器”,有人还买了两三个,做成对开门或者构成直角的样子,把侧面也挡个严实。为了防讲台上的老师、窗外的校领导、背后的摄像头,我们算是煞费苦心。
唯独余子陌没有书架,因为他的东西实在太整齐了,没有书架照样有条不紊地把各种书和卷子都归类好。一开始我以为他是多么地认真、大胆,上课歪着头睡觉也如此光明正大。
直到有一天阿琴上班会课,她穿着黄色的呢子大衣,里面是黑色的高领毛衣,马尾紧绷,铁青着脸,她指出:“那些喜欢把书横在桌面的同学听着,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搞的歪门邪道,不就是不想让老师监督到你们吗?从明天开始,不允许把书架放在桌面上!”
我们这些“书架党”像霜打的茄子,一个个蔫头耷脑地把书架放在地上。结果下午余子陌就买了个书架回来,还是彩色的(我们的书架都是黑白居多),那个书架非常显眼地横陈在他桌面上,像一面耀武扬威的旗帜。阿琴见了,脸色更加难看,却没说什么。因为还没有到她规定生效的时刻。
我问余子陌:“你傻呀!阿琴明明说不给放书架了你还买,还买了这么闷骚的书架,你不是找死吗?”
余子陌委屈地说:“我不知道书架原来还有这用途啊。”
我:“我彻底地被你的智商折服了。”
有时候我觉得余子陌和林媛挺像的,不是指外观,而是指内核,像两台颜色不一样的同样配置的PC。傻得可以。
我隐隐觉得余子陌是喜欢林媛的,因为平时挺沉默的余子陌见到林媛就像被激活了一般活力四射。我也挺喜欢他俩的,有了这两个人的陪伴,我枯燥乏味的高三也显得不那么枯燥乏味了。
这时候遇到甜蜜烦恼的人就是李鹏飞。他经常跟余子陌抱怨说兰婧整天缠着他问这问那,即使最简单最弱智的问题也要问他。
余子陌戏谑地说:“你就晒吧你。她找你问问题你估计心里都开花了。”
“对啊李鹏飞,看不出来呀。”我在旁边附和道。
“你们两个真是狼狈为奸,你知道她都问我些什么吗?我给你们演示一下。”李鹏飞说。
我们坐端正了看着李鹏飞一人饰演两个角色给我们演示:
他可怜状:“飞飞~”
冷漠状:“怎么了?”
好奇状:“泰坦尼克号真的沉了吗?”
继续冷漠状:“沉了。”
难以置信状:“真的呀!天呐!”
他摊了摊手:“…….”
我和子陌笑得快岔气:“你小子不考北京电影学院太亏了!”
“你们还笑!我跟你们说还没完。第二天的时候……”接着他又开始表演:
伤心状:“飞飞,泰坦尼克真的沉了啊?”
笃定状:“相信我,沉了,真沉了。”
无奈地叹了口气。
余子陌开始捂着肚子拍桌子……
李鹏飞一定演得太入戏了,以至于他没有理会子陌痛苦的面庞继续认真地演出:“我跟你们说,第三天的时候……”
绝望状:“飞飞啊~泰坦尼克号真的真的沉了吗?你别骗我呀~”
同样绝望状:“我也不知道泰坦尼克号有没有沉啊,你问问别人吧。”
他动人的演出结束后,我和子陌算是彻底拜倒在他的“石榴裤”下。
“余子陌,你来说说你当初是不是这样被兰婧追到手的?”李鹏飞笑着问子陌。
“别提了!都是年轻时犯下的错。”子陌脸稍稍红了一下。
“那是你把她甩了?”我问他。
“不算甩吧……算了,我们聊点别的。”子陌别过脸去,转着笔。
突然有人在门口喊:“苏亦寒!有人找!”
我们同时转过头去——“曲薇薇!”我和李鹏飞同时说。
我走到她跟前,她一点儿也没变,废话,几个月能怎么变。
“亦寒,我下周就走了,周末我们能吃个饭吗?”曲薇薇说。
“这么快就要走了”,我说“好啊。”
“我到时给你发微信。”
“嗯。”
然后她走了。
“那女孩谁啊?好可爱啊!”子陌还在给薇薇行注目礼。
“我一个好朋友啊,别看了!别人下周就出国了!”我用手挡住他的目光。
“哎呀,看一下而已。”他不情愿地把掉出去眼珠子捡回来。
“要她微信吗?我有,100块,卖给你。”李鹏飞偷笑着说。
“小心我告诉林媛让她来揍你。”我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空气瞬间降到了冰点,他们两个都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我才意识到说错了话,急忙补了一句:“人家薇薇和林媛是好朋友啊。”这下空气才有些许回温。
林媛像泥鳅一样突然从我和子陌中间挤进来,奸笑着说:“刚刚,我好像听到了我的名字……”她眯眯眼,指着我和子陌说:“你们两个是不是又说我长得好漂亮呢!从实招来!”
“当然没有啊,亦寒说你和一个叫薇薇的可爱女生是好朋友啊,随便问问,对不对?”子陌看向我。
“对对对!你初中同学,曲薇薇。”我连忙对她说。
“啊~她啊。你们两别意淫了。”林媛对李鹏飞和子陌说,“她之前很喜欢韩予,喜欢得快走火入魔了!”
“咳咳……”李鹏飞“支气管炎突发”,手指“痉挛”,重重地戳了林媛手肘一下。
“哦!她现在不喜欢了。不喜欢了。”林媛看了我一眼。
“没事。我知道。”我摆摆手。
周末的时候,下起了毛毛细雨。我见到曲薇薇的时候她正站在地铁站的出口向我挥手。
她挽着我的手说:“亦寒,和你走在一起我就想起那时候我们在纽约腻在一起的日子,现在想来还是晚在昨日。”
“我也觉得,想不到这么快就几个月了。”
“对呀。你记不记得我最后一天呆在波士顿的时候说过什么吗?”
“当时是晚上,你说:‘我不要回广州,我要呆在这里。’还哭的梨花带雨。”
“哈哈哈,你居然还记得!但是下周我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了,还是挺舍不得的,毕竟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八年。虽然它的天空没有纽约的那么蓝、人又多、尾气又重……但是说到底,我还是挺爱它的。”薇薇说。
“你以后会去哪个国家?”我问。
“美国。”她说。脸上的苹果肌散发着饱满动人的光泽。
“我毕业后也想去美国发展,”我说“还想和你作伴呢,到那时我们又可以像以前一起逛街、聊天了,多好。”
她笑了,眼中是点点星光。
“没关系。你有韩予啊。说句心里话,我真的,真的好羡慕你啊。”她低着头说。
“有什么好羡慕的呀,韩予,她好几天都没有发微信给我了。”我望着她清澈的眸子。
她回望我“你知道,要忘记一个人,很难的。喜欢他三年,我都没敢告诉他。”
“我懂。”
曲薇薇走的时候,我还坐在教室里听阿琴讲罗马法的起源和发展,我老是弄不清梭伦、克里斯提尼还有伯利克里的执政时间,被阿琴点起来我说了三个时间,两个是错的。还有一个是余子陌提醒我的。
“都高三了!这点东西都记不住啊你们!我相信不止她一个人不会,你们大部分人都答不出来!”阿琴让我坐下之后说。
看来她今天心情非常非常之糟糕,从她黑色的高领毛衣就可以略见一斑,如果她高兴肯定是穿得特别“妖娆”,比如蕾丝边的打底衫加一件风衣什么的。
“我再问你们一题,答不出来就不上课!”阿琴瞪着我们说。班上鸦雀无声。
我们班除了李鹏飞还真的转来了一个“新同学”,就是一开始那个以不会写“歌女红牡丹”的“女”字闻名的“保时捷”。他后来转到国际班去了,现在又转了回来。他说国际班的教学质量真是烂得可以,不想在那里呆了。
一打听才知道他被国际班赶回来了,原因是不会拼26个字母以及别人在上课的时候他躲在最后一排修单车。没错,修单车。
“保时捷”正拿着本汽车杂志津津有味地翻着,也不知道能看懂多少,突然安静了之后,他抬起头,满不在乎地看了一眼阿琴说:“哦~克里斯提尼嘛,我爸认识他儿子。”
全班狂笑不止。连阿琴也绷不住脸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