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老的男人有些微愤怒地将自己要传达给女儿的话都说出来之后,他便不再搭理对方地双手背在背上,缓慢踱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而眼见了他的离去的土方士兰,只是一声不吭地、目不转睛地打量着男人那矮小的、单薄的背影。或许他真的已经行将就木了吧!她想。但她始终没有生出丝毫同情的感觉来,那呆愣的神情其实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在完全看不见对方的身形之后,她才迈开步子径直走到了土方直蕃方才坐过的地方,微弯腰地将那被随意放置的报纸拾起来,先大致浏览了一遍其中的内容,便就仰躺在了沙发上不住地思索起自己的父亲此次给出的提议来。“或许这次,真的可以采纳吧!”,她小声地说道。
虽然对方并没有明确地说明是与谁、与什么样的势力搭建那所谓的‘友谊’的桥梁,但若真的是能够避免许多麻烦的捷径,那也就不那么难以猜想就是了。当黑白两道的界限变得模糊,达到双赢的目的就自然而然了呢!
有了这样的想法的女人于是不由自主地轻笑了起来,她没有理由拒绝如此的好事吧?而且她此次要运走的,是与以往贩运过的货物存在本质差别的一大批毒品,那就更加有必要做到万无一失!如果最终的结局是被警方查缴,也就意味着再无翻身的可能!即便,事发之时可以大胆地选择将货物全部丢弃落逃,得以保全性命,那也是不能够再于较短的时间内恢复组织的‘元气’的。
所以,不论从什么方面,如何解说此一事件,土方士兰的父亲所有的提议,都着实让她感觉到了她非得接受、并且必要按照他的意思去做不可。
而她也确实那样行动了。
当晚,在女人解决了自己的私事之后,她便强忍着心中对父亲的厌恶与憎恨去告知了对方那愿意暂时听从他的安排的想法。
之后第二天,便就在土方直蕃的安排下,落实了与那个神秘人会面的事情。对方是日本警务界的最高执干,是被称为“撒旦先生”的谜一样的人物。从他人口中得知这些信息之后,土方士兰不可避免地升腾起了一股或许可以相信对方的感觉,毕竟势力范围越广的时候,事件的可行性也就可以得到相应的提升,甚至还可以成倍地增加成功的几率。
但现实的情形却让女人感到了失望。
在所谓的会面中,她其实并没有见到对方的真实面目,只是清楚地被告知了避免与警方的正面冲突的行事方法;此外还有的便是那合作的条件——代运一批军火。
所以,当一切事宜都商谈妥当之后,那历时一个月的故弄玄虚的珠宝盗窃案也就毫无阻碍地发生了。
然而,在女人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在方案得以真正实施的时刻,却又突然地发生了那许多让人措手不及的意外。本应该被众数引到纷樱宝石城内的警察,却乔装着混入了她的势力范围。对此,土方士兰心中存在着三大或许可以推测出其中的缘由的疑点。虽然她并不能确切地说自己的想法完全正确,但是她可以毫不怀疑地相信自己的直觉。
首先,警方究竟是通过什么方法来识破的此次调虎离山的计策的?其次,在默认存在那样聪明的可以推测出案中有案的事实的人的情况下,对方是依据的什么信息来在距离预告的作案时间还有一天多的时间里采取行动的?最后,可以用来确认这艘‘新日远海号’即是即将完成偷运事件的承载体的切入点又是什么?
“而这些其实都是没有任何依据可行的东西罢!如果说真的存在获知具体情况的途径,那就只能是秘密被人泄露了呢!”,她想。
所以,在先入为主的想法的干扰下,土方士兰果断地拒绝了之前就已经商定好的合作的事情,而且不论前来的‘使者’如何威逼利诱,她都没有想法说要再次改变主意。
但事情发展到现在,她终于要感觉到自己或许真的错了,而且还错得很离谱!她悔恨的内容,不仅有自己因为看到了有利可图便不再思考更多的可能性的愚蠢;还有那十年前就将自己的母亲逐出家门的父亲的可憎行为。
“但是现在,母亲,已经因为了那个男人,不,或许不能这样说吧,是因为我自己,被利欲蒙蔽了双眼的我自己,让她以那样悲惨的状态去向另外一个世界的呢!那么,我至今为止的所做所为,究竟有什么意义?美其名曰为了母亲,实则是断送了她的性命?!哈哈,真是可笑!真是可笑呐!。”
土方士兰终于是没有忍耐住地双眼噙满了泪水。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哀伤以及无奈。但最终只能感叹一声,所有正在发生的事情,都是一个人理所应当经历的最佳的呈现罢了。
她在冷笑中回过神来,并将自己的视线放在现实当中的时候,出现在她眼前的,却是几柄或指着她的脑袋或正对她的胸口的枪支。
而那些枪支的持有人,是她曾经的得力助手吗?是她可亲可敬的大叔石坂承吗?
“哈哈,当然不可能!母亲,被那样随意地扔置在门口,和几个有着陌生面孔的男人待在一起。如果石坂大叔切实还活着,那他对待自己的挚友,又如何能够做出置之不理的事情?”。
女人讥笑着那些画蛇添足的人们,嘲讽着自己思想的愚钝,但她在内心波动不安的同时,面上的神色却是一副出奇平静的状态。
因为有了觉悟,所以完全没有必要反抗?因为有了准备,所以完全没有必要吃惊?
是的,正是如此。
即便有见到自己熟悉的几人将各自脸上的人皮面具撕扯下来,然后露出一副副和在门口躺倒的尸体所呈现的相同的相貌,她也只是平淡地偏转过头,再次望了望那遥远而深邃的高空,并不作任何声响地、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士兰小姐”。
在土方士兰出神的当儿,有一道声音从控制舱的门外传到了她的耳里。然而她并没有要做出回应的意思,只是不经意地放下了自己手中仍抵在日向暮目后脑勺上的枪支,然后转身正对了那几个不久前来到此处的或熟悉或陌生的人们。
她在以平和的心态打量他们,她只以安然的目光审视他们。
那从未与土方士兰有过照面的男人(宫野良再)女人(中村阿篱),双眼里都满含了疑惑与好奇。
“‘使者’先生怎么是一副难以捉摸的神态,是在担忧什么吗?”,她想。
但她已经没有那许多心思去猜测、去算计,只要缓缓地将目光移到那个方才出声呼唤自己的女人的身上。
“哈哈,樱木品一小姐,我以为我必要感谢你呢!想必,这位他们口中的警视先生,应该就是在你的帮助下救助出来的,对吧?!”。
说完这句话,土方士兰却又立即将头偏向了宫野良再所在的位置,出声道,“虽然对年轻的先生感到十分地抱歉,让您体验了一段非常不愉快的时光。但别的话着实没有必要多说呢,所以现在,得麻烦您将我带离此处了!”。
之后,已经看不出任何生气的女人便不再开口地走近了舱门,然后用手轻轻地拨开那几个显出了些微的惊讶的男女,要径直地、自觉地往即将押送她去往警署的警车所在的地方。
只不过,在越过宫野良再的时候,她有稍微地停顿。
“先生,可以麻烦您将他们几人好好地安葬吗?!”,土方士兰望着森日月子,以及那个有些微胖的,面目陌生的“石坂承”说道。
“噢对,还有,被你们的同伴藏匿起来的,我的姨母——森月月子!如果不能清楚具体是哪些人的话,那就麻烦询问一下樱木小姐吧!”。
话毕,女人的脸上扬起来一抹惨淡的笑容,最后终是归于了平淡。
就这样地,宫野良再和千叶冢不二以及斋藤晴明几人便带着土方士兰以及其余的没有倒戈的犯罪团伙驱车赶回了警署;中村阿篱自告奋勇地去解救了那些被关押的孩童;而小野铭和樱木品一,则是去往了甲斐光冶他们所在的昭和医院。
一行人的离开,将平静归还给了这艘名为“新日远海号”客轮。阳光依旧那么明媚,世事却暗自颠覆了它原有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