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野良再快步走近了那个正喘着粗气的小男孩。
他现在是有些着急的,所以男孩许久没有平缓气息的表现让他变得更加烦躁了。不过这种感觉只是针对这一件事情罢了,与对方本人没有任何干系,他是很清楚这一点的。
于是,男人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松野明一瘦小的脊背,希望他能快些恢复。
“前辈,我们将整座红叶酒楼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横沟前辈!只是,在厢房走廊的空垃圾箱中发现了他的手机!之后向他家里拨了电话,却同样是无人接听的状态!!”,被叫做明一的男孩稍微缓过气来,便急忙地跟宫野良再汇报了眼下的情形。
横沟敬三是他们的同伴,一起查案、生活,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在此期间,如这次这般完全失联的情况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况且,他们现在还是在执行任务的途中,这对于那个横沟来说,根本没有可能出现擅离职守的事情。所以,绝对是出现了某种意外!而这样的认知,让男孩感到十分不安。
但对于宫野良再而言,不安的感觉却不见得就会比松野明一差许多。
横沟敬三这个人,在他调职来到东京之前就已经认识。五年前,横沟的亲故被残害之后,男人便辗转到了大阪,受苦不迭的情形使得他处于奄奄一息的状态。那时分,是他宫野良再伸出援手救下了男人。而对方之所以选择从事侦探的工作,也是受了他的影响。二人一起相处了接近6个月的时间,偶有一次横沟敬三在晨报上得知了山本景次的消息,便毅然决然地要到东京来寻自己的世敌,旁人的劝阻不起丝毫作用。
那之后,他们便分开了。
而这次宫野良再被调到东京任职,未去报道的一个月,也都是和横沟待在一起。
今晚,他们之所以乔装来到铃木次郎的生日宴会,也只是想探知更多的信息罢了。据闻,三年前佐藤吾衍警部及其家人是被同样的手法残害的。所以一行人便想从佐藤美菜身上,探知到更可靠、更具体的消息。
这才有了前面横沟敬三接近佐藤太太、安装窃听器之类的事情。
但是在那之后,横沟敬三便没了消息。
要知道,在杀人事件发生以前,宫野良再就已经派人寻了他很久了。
但突然出现的意外,使得男人不得不将搜寻的任务交给几个后辈,自己匆忙赶来了凶案现场,进行探查。
然而现在,两边的事情都处在了不那么好解决的阶段,这不由得使得原本十分镇静的宫野变得有些奇怪了。着急起来的男人心里窝了一团火,却又没有可以发泄的出口,于是只得将愤怒压制。
只不过他要伸出手,狠狠地将自己的拳头砸在墙壁上,发出了咚咚的响声。
当男人准备再吩咐明一和其他同伴继续寻找下去的时候,他看见男孩还在微微地有些喘气。
这让他感觉有什么东西要冲破自己的脑子跃出来,于是他十分地激动了,抓着男孩的两个肩膀,用了比较大的力气不停地摇晃对方。
“明一,你从楼下哪里开始往这楼上跑的?大概用了几分钟?”,男人急切地问道,他知道,如果这一次没有推理错误,那前面就都是被自己先入为主的骄傲自满的思想给左右了!
“这......我......我......我不记得了,良再前辈,你问这个干嘛呀!”男孩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为什么男人会突然问自己这样的问题。而且,他是真的忘记了,着急起来,根本没有去注意周围的环境。再有就是,这个酒店太大,就算真的要去记忆,也是需要耗费好些时间的。
“你,怎么总在关键的时候,派不上用场呢!”,男人十分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个平时看着非常机灵的,自己最喜欢的一个小小侦探。
“我,那我再下去看看,或许我会想起来也不一定呢!”,男孩思考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我和你一起罢,不过,得先等一下”。
说完,男人重又走进餐厅,先冲着佐藤吾义笑了笑,然后便径直来到了广田婕雅的身前,悄悄地跟她说了一句话。
女人微微有些惊讶,皱起了眉头,张张嘴要说些什么的样子,却没有任何声音从她的牙齿间蹦出来。随即,她只是点了点头。
于是,三个人便一起来到了舞会大厅。
“警视先生,您看,那儿就是铃木夫妇先前所待的侧厅。”,女人边说边指着D号房间右侧阳台所正对的地方。
宫野良再顺着女人的手所指的方向望去,也就那么几秒钟的时间,男人便在心里做好了估算。
那间侧厅,距可以上到餐楼的旋转式楼梯大概有30米的距离,楼梯的半径为1.5米,共旋了3圈,每一圈的垂直间距在2.5米至3米之间,且一圈共20个台阶,每一级台阶高15cm左右。
不考虑个人体质及其他影响因素的情况下,来回大概需要180s及以上,但若要对那些因素进行考虑,即体质情况、作案时间、平复气息等所耗,时间便会大大延长。
“明一,现在交给你一个任务!”,宫野良再低头坏笑着对男孩说道。
“啊?前辈,你......”,小男孩看到那样的笑容,便明了,从男人口里出来的,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就是那个“不会”,快去吧,我来计时,你从D号房阳台前的侧厅,跑到餐楼,再跑回去!以你最快的速度,回去后直到你不感觉累了,再示意我停止计时,明白吗?”,男人虽是一副在争求对方意见的表情,但是他边说着就将手机从兜里拿了出来,还迅速地将秒表调到了开始计时的界面,就等着对方作出行动了。
松野明一根本没办法拒绝。
不管何种理由,都不够理由。
于是,他只得快速地跑到指定的位置。待准备好后,便挥着手告诉宫野良再,可以开始了。
小男孩奋力奔跑、呼吸困难地为宫野良再进行人体试验的具体相关自不必细说。
但一趟来回,所显示的时间,让男人确定了一件事情,而这件事也牵引着他得出了案件的结论。
于是,三人又一起回到了众人所在的地方。
“抱歉,让大家久等了呢!”男人愉悦地说着。
一听到下楼已经接近十分钟左右的年轻警视的声音,众人都以期待的神情望向了餐楼的厅门。
宫野良再缓缓地走到人群中心,并用眼睛瞟了瞟在场的所有人。各众面上的神情可不似男人那般轻松,甚至显得非常沉重,这不免让他有些想笑。但最让男人感到有趣的,莫如看起来最为紧张的佐藤吾义,他甚至都想出声打趣对方一番了。
但是他终归是没有那样做的,分清轻重缓急的道理他还是懂得。
“刚才,我进行了一个小测验,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兴趣了解了解?”,男人呵呵地笑起来,虽然他并不准备与佐藤吾义产生不必要的纠缠,但也不代表想要缓和一下众人的情绪的念头都不能有。
但现实总是那么不尽如人意,对于年轻警视所说的话题,众人并没有作出任何回应,有的只是絮絮低语的议论,以及必要摆在明面上的怀疑的表情。
如此这般,宫野良再终于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了,“还真是有意思呐!这些东京人!”,他想。
“刚才,我的小伙伴——松野明一小先生,替我进行了一个试验”,男人边说,边将明一拉倒自己身边,并轻拍着对方的左肩对众人进行解说。
“那个试验,让我对这桩杀人案件有了改观呢!不过,咱们还是先来说说不在场证明的事情好了。首先,看上去,证明不成立的人有三个,即是广田小姐、佐藤太太以及铃木先生”,宫野良再边说边绕着铃木岱美倒下的地方来回行走,左手放在裤袋里,右手适时地伸出三根手指,并高举过肩头。
说出三个人的名字后,男人稍稍停顿了一会儿。仔细地观察起了众人的表情,其中面色最为难看的,莫如铃木次郎老爷了。不过这也是无可厚非的,毕竟三个嫌疑人,居然有两个是自己的孩子。
但这不对宫野良再的解说造成任何影响。
“其中,佐藤美菜女士,不在场的时间最长(10分钟左右),而铃木本野先生,则为最短,广田小姐嘛,不能说不在场,只是缺少作证人而已”。
“据了解,铃木本野先生是在7点20左右离开了舞会中心,但离开的时间,是少于五分钟的。就在刚才,我的朋友从铃木夫妇之前所待的侧厅,跑上餐楼来,再又跑回去,一共耗时4分13秒!那么请问,一个年轻力盛的小男孩尚且如此,体型高大且年老的铃木先生,又如何能在短短的五分钟内往返,并毫不喘气地完成凶案现场的布置呢!”男人提高了自己的音量,以期所有人都能非常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声音,但他的视线却一直停留在佐藤美菜的身上。
“也就是说,铃木本野先生的不在场证明是成立的?”,这时,人群中,一个女人插话了,是千叶幸子。
“你很聪明,女士,但是,这一个案件比较特殊呢,有在场证明的人反而可以排除嫌疑。我们往往会认为,一个案件的实施,必须要有可以作案的时间,铃木本野先生确实不可能在短短的几分钟内,跑到餐厅在死者的茶杯口上涂毒,但从现场的证物的化验结果来看,有毒物反应的,除了茶杯口,还有死者手中的烟蒂,以及茶杯的杯柄两处。即是说,真正携带毒物的,是死者的手,或者,是死者的手必须会触碰到的某一样东西”。
“但就在之前,偶然的,我在死者的衣服上发现有一块棕黑色的酱汁的痕迹,且根据酱汁的扩散及衣服周边的沾染情况来看,死者曾经用过某样东西对其进行擦拭。然而,大家请仔细看一下,死者所坐的位置,桌上的物件,毫无缺少!”,男人边说边走到了铃木岱美的座位旁边,以手示意大家仔细查看一番。
“而且,并没有在其他任何地方找到类似的痕迹,所以可以断定,死者所用来进行擦拭行为的是她自己随身携带的某种东西。但我曾遍翻过死者的衣物,并没有相关物件”,男人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将目光移向了佐藤吾义,后又看了看铃木重泽,才继续说下去,“大家试想一下,如果是你们,遇到类似的情况,会选择使用什么东西进行擦拭?没错,就是手帕,然而手帕这一类物件,是人们的贴身之物,随便放置,甚至丢弃的情况几乎不会发生!那么,基本没有和铃木岱美太太有过正面、直接接触的广田小姐、佐藤太太,自然就可以排除嫌疑了!”。
“所以,唯一可以将整件事情顺利完成的人,自然只有身为死者的丈夫的铃木本野先生!此外,我们大家在考虑不在场证明的时候,都忽略了非常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只考虑了活着的人!据了解,铃木岱美太太,曾经可是离开过舞会大厅五分钟以上的时间呢,对吧,铃木先生!而你就是利用这样一段时间,将******晶体粉末涂在了自己太太的手绢上,然后又若无其事地等待对方回到身边!只要铃木岱美太太使用手绢,便可致她于死地了呢!这是一场在时间方面,毫无要求的杀人案件!”。
男人说完,将铃木次郎之前坐的椅子,调转了方向,面朝众人。
然后他自己坐了上去,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之后,便从衣服兜里取出一支七星,点燃来缓缓吸了一口。
“佐藤警部,您现在可以对铃木先生进行检查了,我想,您是可以毫不费力地找到那只带有酱汁痕迹的手帕的!”。
果然,如宫野所料,手帕被别在铃木本野的腰间的西裤上,而大套的西服将其完全遮盖住了。
虽然,案件可以得到解决,但是男人的神情,却不似刚开始那么轻松。
“手帕上会沾有酱汁,这是任何人都始料未及的事情,可它却成了铃木本野先生是凶手的最好证明!不过,我亲爱的先生,请您告诉我,您为什么非得挑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要对自己的妻子痛下杀手呢?恩?”。
宫野良再轻轻地呼出一口气,目不转睛地望着铃木本野。他希望男人可以自己将实情说出。
但对方貌似没有任何要开口的意思。
于是警视先生无奈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才要继续说下去。
“既然您不愿意坦白,那就让晚辈为您代劳好了!真正要痛下杀手的,并不是先生您,否则,您也不会那么伤心地望着自己的夫人流泪了,甚至,都没能发现那么明显的一块痕迹!”。
“无疑,您是爱您的太太的,可是为了另一个人,您不得不痛下杀手呢!茶杯颈口处的毒,是那个真正想行凶的人的杰作!您在七点二十离开铃木岱美太太,去洗手间的时候,是看到了正要去布置凶案现场的人罢。既然劝阻不了对方,那就自己代替对方去下地狱好了!是吗?”
男人不再说下去,他只是静静地望着已经泪流不止的铃木本野。
他知道,这,是一种伟大的情感。
虽然,他并不是太能体会这样一种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