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众人见状,无不大惊失色。李羡慌忙跑上前去,扶起灵修。只见他浑身滚烫,热气腾腾,脸色通红,身体不自觉地颤抖。
燃虚面如止水,快步走到灵修身旁,欲运功相助。忽然,灵修左手腕上的那串琉璃珠,突然放出奇异流光,闪耀夺目,一股祥和之气笼罩灵修周身。这道门的先天灵气正是克制佛门的后天圣气,燃虚因此而不得下手。
众人只觉那奇异流光之中,似有空山鸣涧、幽谷溪流之声音,花鸟鱼虫欢快其中;又似有群山巍峨,怪石嶙峋之景象,山云雾气笼罩其周。心境似被天地包裹一般,坦然舒适。
不一会,灵修体内炎气逐渐平息,转醒过来。李羡柔声问道:“贤弟,你感觉如何了?”
灵修只觉浑身酸痛,苦笑一声,说道:“这人我怕是帮不上忙了。”
燃虚看见刚才一幕,不由得怔怔发呆。缓缓心神之后,对灵修说道:“小僧方才失言,以致如此,还请道友见谅。”
众庄人都是不知所措。李羡见状,对众人说道:“请诸位听我一言。霍庄主之事,颇为棘手,所谓‘急事缓办’,待我三人从长计议之后,必有安排,届时再与诸位商议。今夜姑且先在此野宿一晚,天亮之后,再作打算。”
众庄人无奈之下,只得四处扎营、生火,不必细说。
燃虚和尚去安置霍煅。李羡转过身来,端详灵修片刻,见灵修没有丝毫异样,便对灵修说道:“这霍庄主北上之目的,连庄人亲信也不透露半分。半路遭无名伏兵偷袭,也全不知因由。连本人身中的邪术,也如此诡异。这其中,至少有两股势力在暗中较劲,局势才会是这般模样。”
灵修身上疼痛之感渐渐消散,沉吟片刻,说:“如今又惹出驭兽庄这么多条人命来,只怕更大的灾祸还在后面。你我既然已追查到此,是否该一查究竟?只是不知这霍庄主应当如何处置。”
燃虚走回二人身边,说道:“灵修道友,身体是否已经无恙?内息可恢复了?”
灵修听言站起,伸展筋骨,只觉五内祥和,通体舒畅,于是说道:“不知为何,好像更精神了。”李羡听了,不禁莞尔一笑。
燃虚走到一旁岩石之上,盘腿坐下。双手合十,默念佛咒。祥和圣气化为柔风吹过。抚去两人一身疲累渐消。他再次打量二人,问道:“敢问二位也是前往开封城,参加‘落英亭试剑’的儒、道两教的弟子么?”
李羡忙一拱手,说道:“和尚误会了,我读过几年圣贤书,却不是儒教中人。这位灵修兄弟确实是玄门传人,但此刻在壮游天下,也不是为落英亭试剑之会。”
燃虚说:“即是如此,说到游历江湖,三年一遇的‘落英亭试剑’,既可观看三教四方年轻弟子的武艺,又能瞻仰三教高峰的风采,岂不是绝佳去处?小僧今年也要参加,二位可与我同行。”
李羡仿佛惊觉某事,突然好奇问道:“敢问,和尚可是南华禅寺燃字辈的僧人么?”
燃虚有些不情愿地答道:“正是。”
李羡突然面色激动,说道:“在下当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请燃虚法师恕罪、恕罪。”
灵修讶道:“李大哥,何处此言?”
燃虚脸上颇有些不好意思。李羡对灵修说道:“这位燃虚法师,是南华禅寺年轻弟子中的佼佼者,因资质出众,是百年难遇的武学奇才。因此燃云佛子便代师收徒,为燃字辈中最年轻之弟子,在佛门辈分尊崇。燃虚法师的名号,愚兄在江湖上早已听得太多。只是今日一见,法师着实年轻,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年纪,一时竟未想起。”
灵修忙说失敬失敬等语,燃虚说道:“不过是虚名而已。大师兄燃云佛子,于我期望甚高,想不到今日连一妖魔尚斗不过,当真是‘盛名之下,其实难符’。阁下所言之燃虚,非是燃虚啊。”
灵修说道:“法师有禁武咒在身,生死之斗时吃着亏,换作斗阵比武,自然是不同的。”
燃虚严肃说道:“只待试剑峰上,再为小僧正名。”
灵修听他反复提到落英亭、试剑会,便问道:“不知法师所说的‘落英亭试剑’是什么故事?”
李羡说道:“贤弟有所不知了。当年南宫大侠联合四方之主订下‘弭兵之盟’后,仍有后续动作。四方之国虽然表面上终结干戈,但暗里争斗仍未停歇。这些争斗不除,终究是天下安宁之隐患。因此每三年,南宫世家便以‘试剑’的名义,邀请三教派出年轻弟子中的佼佼者,前往开封城比试武艺,胜出之人便可获得南宫世家的馈赠。
南宫氏的家学渊源便是铸剑之术,所赠出的兵器,无一不是‘千里无一,万里挑一’的精品。虽然每届所赠兵器之品质偶有波动,但总体都在伯仲之间。因此,三教新人都是期盼三年一遇的‘落英亭试剑’。如燃虚法师所说,三教的长者们,也可借此机会,观察其他两派年轻弟子的水准。各方相互观察、掂量,在武事上多分考虑,就是多分慎重,在兵事上自然不敢妄为。”
灵修叹道:“好一招’化暗斗为明争‘。”心中不免对南宫仁又添了几分敬意。
燃虚点头称是,接着说道:“试剑会的参与者,也多因此而生出私交。交往越密,误解便越少。‘落英亭试剑’便逐渐变成天下关注的盛会。”
李羡奇道:“燃虚法师武功高强,为何拖至今年才参加呢?”
燃虚答道:“六年之前我止杀诀功夫未成,不能下山。三年前,又因主持禅七而误了,今次自当有所作为。好在参加的条件,是年不满三十岁之弟子,不纠辈分,均可参赛,小僧今年尚有机会。”
燃虚看了一眼灵修,继续说:“以往届见闻,佛教、儒教所派均是年轻一代中较为出色、江湖上亦有些名气的弟子。道教这方面,虽然教派甚多,但都不喜与人争,派出弟子的数量、质量也较其他两教为下。灵修道友五灵仙术玄妙,为何不秉告令师,也去一试身手呢?”
灵修答道:“我虽然未曾听过‘落英亭试剑’之名,但我知道师门之中,今年确实有一位师兄、一位师姐参加下界的比武,兴许便是此会。”
他说此话之时,未曾细想。听到自己说出“师姐”二字时,勾起心事,心脏不住抽搐。一名少女的身姿容貌,浮现脑海。美目倩兮,巧笑盼兮,映在眼帘。想起一年未见之人,心中又是喜悦又是酸苦。今日初见生死之事,方才又受了外力冲击,难免思念之情更甚,一时出神,心中喃喃默念:是啊,不知道心瑶师姐,是否要去开封?
李羡见灵修怔怔出神,遂将武人汇聚之事、同行的朱公子中毒之事、王夫子如何嘱托等事一并说与燃虚听了。
燃虚听罢,也是叹息几声,说道:“世事无常,最近江湖并不太平。不瞒二位,小僧有一挚友,道号灯蝶子,本是荆州石门洞的羽士,于数月前离奇被杀,凶手毫无踪迹可循。灯蝶子功力虽然不弱,却还是遇上了难敌的高手,被打得胸骨碎裂,浑身血管爆裂而亡,连双眼都被毁了,死状甚是恐怖凄惨。小僧不能坐看挚友被杀而无所作为,方才辞了师门,于‘落英亭试剑’之前,外出追查凶手下落至今,仍是无果。想不到今日遇到二位。”
灵修听到这话,顿时惊醒,与李羡二人不由得面面相觑。便将之前所见尸体之死状与燃虚描述一番,燃虚听罢也是惊愕不已。三人遂赶往河边柳树下,再验死尸,果然与燃虚之友灯蝶子的死状相同。
三人返回众庄人休息之处,李羡叹道:“想不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武人汇聚之事,竟还牵扯到其他命案。看来杀害法师朋友的凶手,今夜也参与狙杀了驭兽庄众人。”
燃虚叹息说道:“小僧未能撞见仇人,实是遗憾。”
灵修说道:“方才门人有言,他们此行之目的地便是开封,莫非这一连串的事件都与‘落英亭试剑’有关?”
燃虚道:“看来确是如此。召集武人之人,半路设伏之人,只怕都将前往开封城。现下,我们手中唯一的筹码,便是霍煅。两月之后,我大师兄燃云佛子将驾临开封城。听说青城山张天师仙驾也将临幸开封城。只要二位‘泰山北斗’,有一人愿意出手,必能救治霍煅,真相或可大白。”
李羡说道:“诚然如此,我们明天一早,便启程往开封城去。”三人商议定计,于是各自休息。
是夜,灵修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想不到一连串事件竟将自己引向开封。不知能否再见心瑶师姐,心中又是期待,又是惴惴不安,一夜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