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修心中忐忑,生怕来人练有“慧眼穿云”的功夫,能看破这隐身咒。来人不过二十多岁年纪,身穿五色武僧服,右胸至右臂膀裸露,头上无发,乃是一名僧人。双目英气逼人,肤色黝黑,面容坚毅,直勾勾地看向灵修所站位置。
突然,远处人声窜动,惨叫、嘶吼之声大作。那武僧听到声响,赶忙转身飞奔而走。灵修蓦然看见他右背肩胛骨以下,正竖刻着一道黑色梵文。
武僧走远,李羡低声说道:“此人神出鬼没,身手矫健,莫不是刚才杀人之人?”
灵修摇头说道:“他身负‘禁武咒’断然不会是杀人者。”
李羡,说道:“何谓‘禁武咒’?”
灵修沉声说道:“佛门以慈悲为怀,佛家武学也以强身健体为本旨,禁恶止战为使命。所有佛门武学的根基都是‘止杀诀’。
‘止杀诀’除了能增进内力以外,是度化修炼者自身的杀气,大大减少招式的威力,直至出手之时全无杀意,以宏慈悲之道。‘止杀诀’功成之后,背上会显露出梵文的‘禁武咒’,便是他背上上那道梵文。”
李羡长舒一口气,说道:“原来如此。”
灵修说道:“此话言之尚早,尚不能确定那人背上的是否是真的禁武咒。不过,方才他既没能看破隐身咒,多半没有修过眼上功夫,你我且再悄悄跟去。”
二顺轻身追赶。灵修紧跟在李羡身后,右手拿起一物,正是洞灵鉴。方才那僧人离去之时,灵修匆忙之中曾用洞灵鉴照过,此刻镜面上浮着“恭华”两个黄字。灵修看了,心中明白:“此人确实是佛门中人,应当不是恶类。”他下山之前,卢师兄曾叮嘱过他,法宝之类不可随意示人,故没把洞灵鉴拿给李羡看。
前方,到了树林边缘,远远有火焰之光,厮杀声随木料燃烧声一起传来。转过几株大树,只见有数个火把被丢在地上,旁边的树木已被引燃。林外草地之上,有两人正在缠斗,四方草地上零零落落地倒着十几位伤者。
再看打斗的二人,一人身穿五色服,是方才的僧人。另一人是那位驭兽庄的霍庄主。
却见那霍煅,外貌有异:他嘴角流着口水,沾湿虬髯;双目通红,闪烁血色光芒;双手骨节肿胀,指尖突出,似鹰爪一般。发狂一般向那僧人攻去,出爪之时,响起杀气破空之声;杀气凝聚成形,他每一抓皆划出数道红光。那僧人似乎并不擅长轻功,左右腾挪,身形不快,应对得有些困难。
这时,霍煅一声尖叫,如鸟兽之声,右爪疾伸,往前抓去。那僧人来不及躲闪,只得抬起右臂格挡。他右臂黝黑,肌肉厚实,这一挡之时,暗运佛门内功“金钟罩”,小臂顿时硬如钢板一般。岂料那尖爪威力更盛,“金钟罩”碎裂,小臂被尖爪深中。
僧人强忍住痛苦,右臂往回一拉,霍煅顿时向前一个踉跄。僧人左拳猛击而出,金光闪耀,正捶中霍煅胸口,“砰”的一声将霍煅击退数步。尖爪顺势脱出,那僧人皮肉被尖爪撕裂开来,鲜血飞溅。
霍煅大叫几声,竟面无痛苦之色,一口白牙紧紧咬着,嘴角鲜血与口水一同渗出。退了几步,快速站定。口中一声嘶鸣,如鹰似隼,狂态更盛,扑向那僧人。
霍煅来得过于迅速,从中拳到反击,不过几眨眼的功夫。僧人右臂受伤,此时不能动弹。左手刚才以“伏虎拳”打中霍煅,却没能将他重创。情急之下,功夫一变,身上闪耀金色圣气,正是佛门绝学“韦陀降魔功”之“灭业金杵”,宏大气劲发出,打中霍煅,在他身上炸出闪耀佛光。
霍煅显然受伤,但攻势却毫不停歇,僧人方才强势一招,尚未回气,正是无力防御的空隙。
情急之下,灵修见那霍煅身形踊动之时,嘴角鲜血散落空中,竟闪烁点点火星,心念随之一动。来不及细思,双脚扎地,运起旋照功,真气化成灵气,导水灵之力于右手,灵气流出之时,往霍煅掷去。水咒从手中飞出,化成一个坛罐大小的水球,正击中霍煅脑部。
水球裂开,浇在霍煅身上,“吱啦”之声大作,竟似冷水浇在烧红铁器上一般。霍煅一声惨叫,双手抱头,痛苦难当。僧人获得喘息之机,真气提运,右手作“拈花指”,连发三道金色气功,打得霍煅惨叫连连,往后退了数步。
僧人双手快速变化,在身前呈坚牢地神手印,口中以梵语念咒。金光大盛时,佛言响起,金色梵言闪耀祥和光芒,缠上霍煅周身。
霍煅拼命挣扎,欲挣脱梵言枷锁。灵修趁机再运水灵之力,霍煅身上之水迅速凝结成冰,将他躯体冰封,动弹不得。僧人一咒念毕,梵言遍布霍煅周身,金光一闪而灭,鎏金梵言定住不动,“梵言枷锁”已成,将霍煅牢牢困住。
僧人见魔人被制服,长出一口气,左手运气为右臂疗伤时,举目四望。却看不到方才出手相助之人,一脸狐疑。
二人察觉,于是灵修解去身上隐身咒,李羡也撕掉隐身符,现了身。僧人见状,先是一讶,旋即恍然。他右臂的皮肉在佛门圣气的治疗下,已经大致愈合。他双手合十,向灵修谢道:“多谢这位道友出手相助,否则,小僧只怕要损在这妖爪之下了。”
灵修说道:“和尚无恙就好,我们先去查看众人伤势,过后再议。”
清点之下,除三人之外,生者仅有十四人;其中,重伤者三人,余者轻伤。之前,另有二十多人死在林中,这一队人马本有五十多人,剩下的十几人就不知去向了。
灵修、李羡、僧人分头为众人包扎、治疗伤口。期间与众庄人交谈方知:
今日早间,霍煅带队辞别王夫子之后,离开襄阳城,沿官道而走。直到下午官道与河道分离,人马才改了道,顺河而行。
至晚间在河边首次遇袭,伏兵以弓箭伤人,折损了几匹马。这驭兽庄庄人本都是猎户出身,最擅追迹、弓箭之艺,只是慌乱之中未明敌情。霍庄主便命失马者与人合乘,迅速带人马一路遁逃。不料行不到半里,又中了第二波埋伏。驭兽庄众人欲反击,敌人却在放完几波箭失后,四散逃掉。霍庄主知道这是扰敌之计,为躲避弓箭,不得已冲入林中。在林中空地,又遭遇第三波伏兵,驭兽庄众人反击,双方互有伤亡。
正在交战激烈时,霍庄主不知什么原因,突然发狂,不分敌我地乱杀一气。当时,他身边所站都是同行庄人,一时之间死的死,伤的伤,阵型于是大乱。伏兵见状,便且战且退,终于散去。
霍庄主与所带人马战成一团,杀伤甚多。武功较弱者,或一招则亡,或四处逃窜,唯有驭兽庄的十几位庄人仍试图制服霍庄主。霍庄主越战越猛,嗜血后,狂态更盛。庄人不敌,一路逃窜至此,才被三人相救。
这驭兽庄地处云州,素来也与江湖并无争斗,只是前段时间,霍庄主接到一封书信,说是朋友有难,需要出手相助,于是着急当地一些武林人士,带领庄人,一行人北上。本欲穿过荆州,前往豫州开封城。
至于霍庄主发狂之事,众庄人均是摸不着头脑,霍庄主虽然生得魁梧粗犷,但为人和善。且向来最讨厌怪力乱神之事,难以推测他是为何发狂。
那名僧人法号燃虚,听完众庄人描述后,说道:“以小僧之见,霍庄主恐怕是被人下了巫蛊之类的邪术,才至发狂,并不是自身的缘故。只不过,术法非我是佛门之道,小僧不得门路。”
众庄人听言,无不看着身穿绿色道袍的灵修。灵修见众人眼光中带着怀疑,一时竟不知所措。
李羡道:“不碍事。我这位灵修贤弟,乃是玄门正宗的传人。霍庄主虽然身中邪术,但邪不胜正,不如请他仔细查看一番。”
灵修见他为自己解围,心中暗谢。遂走到霍煅身旁,将佩剑放在一旁,欲以真气探霍煅虚实。那霍煅被梵言枷锁在地上,闷闷怒吼,四肢仍然不住地抽动挣扎。就像被捆绑的野兽一般,毫无人形。
灵修先是搜查其身上携带之物,并未发现庄人所提到的书信。扶起霍煅,此是燃虚在身后念动咒文,梵言枷锁发出金色光芒,收得更紧。霍煅再不能动弹分毫。灵修运起旋照功,伸手按住霍煅胸口,将真气输入霍煅体内,欲一探究竟。
岂料真气刚一进入,就被霍煅体内混乱的内劲吞噬。他体内有灼热炎气四处冲撞,顺着灵修的手,逆行侵入灵修体内。灵修惊恐之间,强行将手抬起,中断真气的连接。“砰”的一声,被炎气震出两丈远。
灵修感觉浑身经络犹如被火烤一般,痛苦难当,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