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游心想:“他此刻被制住,县衙地牢虽然不是什么清白所在,但好歹算安全之地,虽然不能说万全,那猎杀者也总不至于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去劫县衙。不如就让这县丞带走。也总好过这队兵丁一直停留在此,若云中候身份暴露,就更麻烦了。”
于是低声说道:“大人切记不可伤他身体,一旦流血便会发狂,在下担心大人的手下,难尽护卫之职。”
那县丞听言,深深吸了一口气,也是无奈,偏偏这烫手的山芋掉在了自己的手上。若不去捉拿,又不好向百姓交代,于是手一挥,左右兵丁为华梧桐戴上枷锁,架着他走了。亦有几名兵丁,将那掌柜的尸体也收走了。
待众兵丁走远,赵栩说道:“前辈!怎可就这样让他们把华将军带走?”
剑游叹一口气,说道:“总不能当着百姓的面,和官兵动起手来。不如我们三人趁此机会,先找寻南宫智,待夜色降临之后,再来劫走华将军。”
赵栩想到华梧桐,又得受牢狱之灾,心中不忍,但也知剑游所言,乃是实情。只得无奈点头。
剑游对灵修说道:“你们在此稍等片刻,务必十分警惕。”说罢,纵身跃起,身法快如疾风,奔走屋顶之上。
灵修则环顾四周,却不见任何热闹景象,围观百姓也无人讨论方才的厮杀,更觉奇怪。他猛然看见远处有一名妇人,正呆呆看着他们,待灵修与她目光相接,又快速低头走开。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剑游归来,竟已经把这小小县城及附近区域,找了个遍。赵栩见他不言不语,便知没有南宫智的踪影。
当下,三人不知道该当如何,眼见天色渐晚。便再去客栈中,试图找出掌柜的,突然偷袭的原因,但众伙计都是目光呆滞,问不出所以。剑游却一心只在挂念南宫智。不知不觉间,天色已黑。
夜色日渐深邃,仍不见南宫智到来。剑游心中忐忑不安,总觉此县城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于是待定主意,先劫走华梧桐,离开此地,将他二人送上仙云宫,确保安全再说。
三人来到县衙正门,此时天色已晚,街上空空如夜。剑游叹了一口气,说道:“看来今晚,注定是要伤一些人了,你们在此等着,我很快出来。”
刚要走时,又转过头来,对灵修说道:“不可掉以轻心。”
纵身一跃,飘过围墙,进入县衙。不一会儿,县衙中便传来呼喝之声,以及许多人奔跑之声,又远远地传来呐喊之声,但只有片刻时间,随后便逐渐安静。
灵修见左右无人,便专心聆听县衙内的动静,忽然发觉赵栩不住地拍打着他手臂。
赵栩说道:“灵修兄弟……灵修兄弟……”
灵修回过神来,望向赵栩,见他一脸紧张,抬起手,指向街道前方。灵修顺他手势看去,也吃了一惊,只见:从县城主街道上两边巷子中,正逐渐涌出无数人影,如黑色潮水一般,正汇聚于大道上,往县衙走来。
他忙将真气汇聚双眼,以便能看得清楚。只见那黑压压的人影都是县城中的百姓,人人手持各种兵器,菜刀、锄头、镰刀之类,却都是面无表情,步履呆滞,身似游魂。距离近者,可以看出脸上毫无血色,便与白天那伤人的掌柜一模一样。
这县衙在县城正北。县衙门口是一丁字路口,分出三条道来,衙门口正对着主干道,左右又各有一侧路。
灵修见状,心知不妙:如此多的人,手拿锐气,却十分安静。今夜月黑风高,夏日晚风吹得有些微凉,却只有人流的脚步声为和。
当下拉着赵栩,欲往左右两方逃走,却发现左右侧路上,一样有百姓如潮水般涌来。
看着阵仗,竟似全县城的百姓都出来了一般。眼见最近者,距离衙门口只有十余丈的距离,二人都是不之所错。
正在此时,剑游从衙门内纵身跃出,剑负在背上,左右手提着两人:一人是华梧桐,另一人身材高大,却是南宫智的随从,戚柏龄。
剑游站立地面,也被眼前景象吓得一震,眼睛似要喷出火来,怒喝一声,说道:“是骨仙教!”
赵栩自然不了解情形,灵修之前曾想过骨仙教,却从未设想过他们的手段。但他心知,天地下最了解骨仙教的,必是南宫仁,看他神色,便知绝对不会错。
华梧桐此时仍在昏迷,剑游将他交给赵栩扶着。戚柏龄稳固站立,面色苍白,却神色坚定。
剑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目视前方,眼中冷冷凝视着涌来的百姓,沉声说道:“修儿、柏龄,你们听仔细了:这是骨仙教的操尸之术,眼前的百姓早已被屠杀殆尽,你们眼中所见的,都只是会走的活尸。不可被表象蒙蔽,等下接敌,必须使出杀招。”
灵修一时难以置信。戚柏龄却因为听到他呼唤自己名字,那声音亲切莫名,一脸欣喜,立即知道将自己从监牢中救出的,便是恩公南宫仁。
赵栩浑身颤抖,却不是害怕被“百姓”所伤。自从上次被庞飞攻击他逆鳞,龙神之力觉醒之后,他便能时常感受到体内如海潮般澎湃的力量。此刻见大批敌人涌现,龙神之力已经蠢蠢欲动。
剑游早察觉到他气息变化,于是说道:“请云中候照顾好华将军,破敌的任务,就交给我们三人吧!”
话音刚落,剑游身如鬼魅,已经向前冲出。拔剑而出,一道白虹剑气,贯冲前方,几名“百姓瞬间”倒地。剑游弯腰,抓起一具尸体,向身后一扔,正巧落在灵修面前。
灵修一看,那尸体肩膀处被剑游割开,肩膀连带手臂都从躯体脱离,断口处却无血流出,果然只是尸体而已。当下不再犹豫,剑气连发,迎战右方尸群。戚柏龄却从未迟疑,只听了剑游一声吩咐后,便从赵栩手中,接过蟠龙七星剑,向左方攻去。
他三人剑招各异,戚柏龄使得是“破虏英雄剑法”,剑气连发,一道剑气只能击倒一、两具活尸。但出招极为迅速,剑气“嗖嗖”飞射,活尸应声倒地。剑游是“秦王饮酒剑法”,一招“仙人烛树”,剑气如长虹一般,宏大推出,碾压沿途活尸;又一招“虎游八极”,点杀零落四散之尸。灵修则是“九天镇邪剑”第一式“丹阳出海剑”,剑招持续长久,尸群自行走入剑招,被大量绞杀。
这尸群不断涌来,虽然各自手拿冰刃,却毫无攻击力可言,剑游心中狐疑:“看来之前感觉出此地莫名的蹊跷,便是因为县中的百姓,早已被人无声无息地杀死。再以‘肉鬼’的控尸术操纵,不知不觉一座县城表面平安无事,人却已经死得精光!
但很是奇怪,为何骨仙教的人,没有控制衙门中诸人?是我们比骨仙教人预计来得早些?制造如此多的尸群,十分麻烦,却对我们无大威胁,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若不是为了伏击我等,又是为了什么目的?”
他之前的莫名感觉,便是因为察觉到,那掌柜的并无呼气、吸气之声。只是他平时用耳功时,总是尽量忽略人正常呼吸的声音,以便可以察觉到其他细小的声音,今次反倒成了他失着之处。
三人斗了半天,真气各有不同程度的消耗,灵修应对的乃是侧面,数量本不如剑游的多,且九天镇邪剑,杀伤力持久,故最早完工。他见戚柏龄体力不支,便前往支援。剑游担心这是敌人刻意损耗他们真气的计策,应当还有后招,故出招时颇为收敛。待前方清理出路来,回头一看,左右两侧也无法再构成有杀伤力的追兵,于是呼喊众人,随他离开。
若今日只是他一人,或者他只须带着两个人,那么以他的身法,断然不需要与尸群缠斗,但此刻他们一行五人,除他之外的四人,轻功均非上乘,因此不得不力战脱出。
他们五人前脚离开,衙门大门轰然打开,之前被剑游制住的衙役们,似乎脱离了控制,县丞带着衙役们走出县衙,却惊恐发一地百姓的尸体。只见四周还有百姓向衙门走来,于是忙四散前去盘问,顿时传来衙役被活尸砍杀之声。
五人穿过主街道,欲走南门出县城,因活尸群移动缓慢,故逐渐被五人甩开。
远远望见城门口,只见城门大开,空无一人,剑游突然察觉不对,喊道:“且慢!”其他四人马上站住。
剑游也不说话,仔细感知四周气氛,只见城楼上一人哈哈大笑,说道:“南……剑游前辈,别来无恙啊!”
那人一阵狂笑,向剑游扔出一物,剑游凝神观敲,只见那物体落在自己面前,月光照耀之下,竟是一截人的胳膊,自肘部被切断。
剑游眼睛瞪大,心脏猛然抽搐,快步上前捡起那手。手臂上的衣服纹饰,在在表明是自己南宫家的衣物,脑中一懵!
城楼上的人,笑道:“前辈不用担心,令郎只是断了一只手罢了!性命无碍……吧?”说吧哈哈大笑,剑游怒不可遏,一声咆哮,飞上城楼。
那人身形一扭,消散在城楼的阴影之中。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赵栩只觉有人大力一扯,将华梧桐身体从他背上拉走。回头看时,只见华梧桐漂浮在空中,身后两团黑影笼罩,似是人形。
灵修心电过脑:幽冥鬼影!是影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