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子明送灵、李二人出了昭明府。灵修见洛子明等人走远,旋即问道:“李大哥,何故如此匆匆便要动身?”
李羡答道:“方才王夫子所言,与你我之前所料不差。此事应当与南宫世家有关。当下观之,无非两种可能:第一,是南宫世界召集武人,欲有所动作;第二,是有其他人召集武人,欲与南宫世家为敌。无论哪一种,背后主谋之人,势力都大过你我。且不容他人查探此事,于是暗中阻挠。昨天那花船上的女子,应是主谋之人派来的刺客。”
灵修讶道:“刺客?”
李羡答道:“是啊,那女子出现地诡异,离开地匆忙。如你所言,有下毒之行,却无杀人之心,应是来阻挠子勉继续追查此事的。”
灵修道:“那为何没有对你、我二人下手?”
李羡答道:“我乃江湖无名小卒,不值一动。贤弟出身非凡,也不宜随便招惹。子勉则不同,他出身郴州豪族,来人单对他下手,一则表示毫不畏惧得罪荆州豪门,一则也显示自己高明手段,全为敲山震虎。”
灵修恍然道:“所以,李大哥识破他们计策,偏要立即追上,即出乎其意料,又可保子勉兄周全。”
李羡轻轻叹道:“贤弟心思机敏,甚合我心。我与子勉相识经年,岂容他人戳他软肋?且有贤弟这样的能人异士相助,有何惧哉?”
灵修点头称是,心下暗思:不知这李大哥是何来历,见识、心智皆异于常人。待时机适当,应好好与他深谈。
二人于是沿东市街出了襄阳城,一路顺东北方向官道而行。那李羡游历江湖年岁已久,鞍马甚是熟练。而灵修在仙云宫长大,于凡俗之事大多未见,骑马更是首次。好在他功体特异,将真气凝聚双腿之上,便能轻松夹稳马腹,耗时不久即能骑乘自如。
二人自中午出发,追赶了一个多时辰也未见霍庄主一行人的踪影,不由得有些焦急。在官道沿途打探,得知对方人马还在前方二十里处,又追赶了一个时辰,便彻底没了音信。
天色渐晚,官道上行人也逐渐少除,偶有行人也皆称未看见人马。
此时李羡方才想起,襄阳城东北向的官道呢么是沿河而修,至五里路之前官道变更过方向,延伸至东,与向东北的河道分离。这大队人马皆需饮水,对方必是脱离官道,沿河逆流而走。于是二人也下了官道,找到河流所在,沿河走了小半个时辰,发现大量马粪以及七八处炊火痕迹,才确知方向无误。又行了一个时辰,天色已渐渐转暗,两匹马也累得再跑不动,二人于是牵马步行。
行走不一会,马匹突然惊动,不肯往前。二人呵斥无果,顿生警觉之心,遂将马匹系于河滩旁柳树上。灵修从竹篓架中取出一柄剑,剑长三尺,左手持剑。向李羡使个眼色,两人悄然前行。
四下无人,除鸟虫之声外,唯有河水潺潺流淌。天色已暗,目难视物,灵修真气汇聚双眼,使一个明目咒,双眼闪耀微微亮光,立即视如白昼。
李羡见他双眼发光,不由一惊。灵修示意他不要出声,掏出符笔,将明目咒法力凝聚黄纸之上,画了一道明目符,贴在李羡后背。李羡受了明目符,眼前也跟着一亮,旋即恍然。左右看看,满脸新奇。
于是一前一后走着,灵修从李羡身后看去,见李羡今日仍是儒生打扮。他骑行半日,又步行良久,竟是毫无疲累之相,在当下情形有异之时,仍是轻摇羽扇,泰然自若。灵修觉得这位李大哥真是文武兼资。心生佩服。一时心血来潮,从怀中掏出一件物什,正是那洞灵鉴。
灵修悄然将洞灵鉴对准李羡,只见水晶镜面上飘然浮现“何重”两个黑字,灵修一看,心中有数,将洞灵鉴收入怀中。“何重”乃是“清明何重天”的简称,“清明何重天”是欲界第三天,足见李羡之武功并不甚高,只是江湖中手。
李羡突然停下脚步,举手指向河水。灵修抬头,便看到河水漂来一滩红色,往远处眺望,有数具马尸横倒在滩涂之上,鲜血四泄而出将河水染的微红。他们二人的坐骑一定是因为闻到风中传来同类的血腥味,才不敢前进。
李羡走上前近看,发现岸边躺着四匹马,均是中箭而亡。灵修俯身检查马上物品,发现金钱等物都还在,说明伏击者不是为了劫财,也能推断出,骑马之人在遇袭以后,便匆忙逃离。
在马尸前方数丈之外,伏着一个人。
灵修年只十六岁,未曾见过死人的模样,但那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无声无息。他便本能地知道那人已死,一时不敢上前。
李羡将羽扇束于后腰,走到那人身边详细观察,果然是一具死尸。
这死尸身穿一身武士服,头戴皮帽,从衣着上看不出哪门哪派,背上中了一箭。李羡将死尸翻过身来,是一男子,约三十余岁年纪,双眼半闭,躯体尚温,应是死去的时间不久。李羡又检察尸体骨骼,发现胸骨已被震碎,原来非是中箭而亡。
灵修站在一旁,盯着死尸脸部,一股莫名恐惧逐渐涌遍周身,李羡则摆弄尸体自如。
灵修突然发觉这尸体双眼,好像有异样,强作镇定,大胆伸出右手将尸体的眼皮翻开。只见眼珠中血管爆裂,淤血胀得双眼殷红,瞳仁大张,一对血红双眼与惨白皮肤相映,使得颜色更加分明。
此时明月初生,银光泻地。灵修尚运着明目咒,眼前死人脸容如有灯照般,看得一清二楚,顿时心生恐惧,大脑一阵眩晕,忙收回手,站立起来。
李羡见状,挪动身体,挡在灵修与死尸之间。他也仔细看了看死尸的眼睛,说道:“此人在马上时,被箭失射中,但失血不多,从外形上看也无太大异样。但仔细摸索,其胸骨被外力强行震碎,全身血管爆裂,显然是死于武功高强人之手。”
灵修尚惊魂未定,强作镇定道:“既然有能力这样杀人,为何又要用暗箭伤人?”
李羡说道:“只怕埋伏之人不是单枪匹马,而是有党羽协助,”说着,按住灵修的肩膀说道:“贤弟,行走江湖,生死之事绝不罕见,你还是快快习惯了为好。”
灵修只觉脑中眩晕之感未退,听到李羡安慰之语,心神稍安。于是运起旋照功,五灵之力运转体内,周身一阵温暖,这才心神镇定。
他向李羡点头示意,准备继续前行,忽然想到这死尸暴尸野外,着实可怜,于是五灵之力运转,右手成掌对准死尸,“土咒·地蛇翻身“放出,泥土如蛇般一个滚身,将死尸埋到低下。抬头时,李羡已走出丈余,灵修慌忙赶上。二人又行了数百步,河滩上再次出现大批马尸,粗略数之,有二十余具,皆是被弩箭贯穿而亡。但附近却不见人迹。
二人正迟疑环顾间,发现身后柳树下,坐着一具死尸,两人忙上前观瞧。此次灵修便未躲在李羡身后,两人齐蹲在死尸跟前,只见那死尸双腿伸直,死状骇然。双目似乎已经彻底破裂,仅留下两个血红的大窟窿。灵修看得喉咙一阵恶心,李羡说道:“从死状来看,仍是方才的高手所为,只不过此次出手力道更重了许多。”说话间李羡看向死尸身后,见死尸陷入柳树树干之种,足有半掌深,树干上有向四方龟裂痕迹。可见此人是在他处中掌,被强大掌力打飞,撞到柳树上的。
灵修环看周围情形,说道:“李大哥,你看,此处脚印散乱,草木皆有折损痕迹,想来霍庄主一行人是在此处变道,进了树林。”
李羡闻言观瞧,也认为这推论合理。于是二人缓步进入树林,此树林平常应无人迹,只是方才有大队人马进入,故才开出一条路来,两人顺路而行,看见两旁树上偶有血迹,道旁或有人、马尸首,两人逐不再一一查验死因。越深入林中,黑暗更深,好在明目咒、符效力仍强,凝神注意之下,视野一切清楚。
再往前行,林中忽有一块空地。此处战况应更为焦灼,场面也更加惨烈,横目扫去,足有三十余具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各处,二人于是分头查探,三十余具死尸之中,应有二十余具是属于霍庄主一行人,但尚有五六具死尸与其他死尸穿着不一。这些死尸皆身着黑衣,手持连弩,背负箭匣,应是伏兵。
李羡说道:“看来此处双方正式交战,互有死亡,霍庄主一行人是吃了大亏了。”
正言语间,忽听得有脚步声响起,李羡忙闭口不言,四下寻找声音来处,此时灵修已快速画成一道隐身符,贴在李羡肩前,自身运起隐身咒,两人身影瞬间消失在夜色之中。
二人悄然贴身站立,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四处张望之时,一人正从灵修眼前走过。灵修与他相距,不过一臂之距,那人回头望向灵修所站方向,定睛观瞧。灵修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