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修见白阳虽然真气虚弱,但身上伤口已被内丹强大灵力逐渐治愈,于是将她背回驿馆自己房间中。刚将白阳安顿妥当,便听得有人敲门,门一打开,李羡走了进来。
他神色慌张,说道:“贤弟,我四处找不到你,发生何事了?”
灵修语气有些疲累,说道:“李大哥如何此时醒了。”此时天尚未亮,正是夜深之时。
李羡说道:“我本睡得很熟,那叫擎苍的小厮突然过来,把我叫醒。说他与牵黄二人本住在燃虚法师之隔壁,睡至半夜,牵黄起夜出恭,时久而未回。擎苍便起身出房查看,却看见燃虚法师房间门开着,法师与霍煅庄主皆没了踪影,又寻不到牵黄,只好过来叫了我。我过来这里,发现你也不在房中。只好命擎苍留在驿馆,自己出去寻找。寻了许久没半点头绪,又不敢走远,无奈折返。刚到驿馆,擎苍便说你已经回来了,这才匆忙赶来。”
说话时,李羡看到了灵修床上躺着的人。李羡一见熟睡的是个女子,一时不知是何原由,也不便发问。灵修示意他出去,低声说道:“我们到你房里说。”
转到李羡房中,灵修将今夜如何听到幽冥鬼甲的动静、如何追踪并与之缠斗,又如何路遇白阳、遭遇红色怪人一干事都说与李羡听了。李羡默然无语半响,说道:“贤弟,看来此事已超过你我能力范围。好在你与那位姑娘受伤都不重,否则子勉兄之事又要重现了。只是,想不到居然他们敢对燃虚法师下手。”
灵修说道:“这幽冥鬼甲虽然单个的力量不强,却是罕世的魔物。如今既然现世,道教必然插手,只是时间早晚问题。若燃虚法师再遭不测,恐怕还要引动佛教。”
李羡讶道:“为何呢?自见了贤弟,这鬼鬼神神之事,我已信了大半,僵尸骷髅之物,想来也是不足为奇。”
灵修说道:“如此说来,遇见我之前,李大哥并不相信鬼神?”
李羡点点头,说道:“圣夫子有云:‘敬鬼神而远之’。我也不敢说不信。只不过鬼神之说虚无缥缈,未尝亲见过罢了。”
灵修说道:“不仅李大哥,就算是我玄门中人,只怕也有许多年不见鬼神了。这里面有一段原委,说给李大哥听:
自颛顼帝绝地天通以后,天神归位,人间秩序全无。各路灵兽、魔神相争,兵燹遍地。其中最为世人所知的,便是水神共工氏与朱雀炎君之间的争斗。这朱雀炎君本是颛顼帝部下,其氏族称为重黎,楚人也称之为祝融,乃是绝地天通的重臣之一,也是人世秩序的维护者之一。
而水神共工氏,因主宰江河湖海,进而统治人间。共工氏欲登临天界为神,于是谋划打通天地。二神之冲突不可调和,战争因此爆发,绵延数百年。朱雀炎君有帝俊相助,数败水神之军,共工氏终不能胜,败亡之后大怒,率领军队自爆在不周山脚,致使天柱损、地维缺。此后便是世人皆知,女娲补天的故事了。”
李羡点头说道:“我虽闻重黎、祝融之名,却不未听过朱雀炎君之名。”
灵修继续说道:“那朱雀炎君有女名为羲和,与帝俊生有十子,尧时被大羿射杀其九。此事惹怒炎君与帝俊,二人遂向人间开战。战火也历时百年,最终被女娲氏、伏羲氏所败。当时,大禹王也击败了共工氏残部,一统神州,四海咸平。女娲氏便与大禹王一同建造了神州九鼎,封印神州万灵,此即所谓‘神州封灵印’。
缔造此结界之后,女娲氏、伏羲氏坐化飞升,入无待逍遥境,神州大地神魔归天。至此之后,凡间死人不变鬼,活人不飞仙;死物不为怪,活物不成精。方有人之自治的世间。”
李羡叹道:“原来如此,难怪鬼神之说只见于上古之记载或稗官野史之文,而难见其实。”
灵修说道:“此事在仙云宫书库之中有详细记载,与世间史书并不不同。我所言极略,这其中还牵扯到我道门截教、阐教之间的恩怨,三言两语难以穷尽。阐、截两教之争已过去数千年,截教早就败亡。被放逐世外。这幽冥鬼甲的操纵之术,便是截教的上乘法术,当年截教势大之时,仍因为神州封灵印的存在,而不能使出。幽冥鬼甲再现世间,说明神州封灵印出现了变化,而且在数千年后,截教的传人也再次出现了。”
李羡听他说了极多,一声长叹,说道:“原来此时与道教的关系竟然大到如此。”
灵修点头说道:“方才你在我房中见过的少女,便是出自青城山天师洞万法天师的门下,想来天师洞已经开始追查此事了。”
李羡问道:“此事愈来愈奇,若是牵扯到道教的大事,为何却是由一帮江湖武人所引起的?”
灵修道:“只怕霍煅发狂、幽冥鬼甲现世、莫名血色怪人以及灯蝶子之死,这一连串事件的背后,或许还有未知的内在联系,只是暂时不得而知罢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此事的严重性已经远远超过你我之前的预想了。”
话说到此刻,门外有女子声音说道:“想不到你这蠢物,也不算太笨。”说话间,有人推门进来,正是白阳。她因身上带伤失血,脸上少了几分血色,神色多了几分疲乏。
灵修忙欲上去扶她,忽惊觉男女有别,只得站住,说道:“你伤势要不要紧?”
白阳并不理他,随意地坐到床上,说道:“灯蝶之死,在俗界道教掀起了不小波澜,一时闹得人心惶惶。我奉家师之命,来荆州便是为追查此事。”
李羡说道:“道长身体欠安,还是回灵修贤弟房中休息,明日再议吧。”
白阳摇摇头,说道:“明日一早,我还有要事,要赶往开封。这点小伤,不足挂齿,不用担心。”说到“不用担心”四字时,双眼看向灵修。
继续说道:“这灯蝶子曾游方至梁州天师洞,与家师相交。家师爱其有才,便以内丹术的修炼法门相赠,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此后灯蝶在石门洞隐居进修,往来逐渐减少。数月之前突然听闻他的死讯,家师内心痛苦,只道是有邪恶之人欲夺其内丹,致使被杀。遂命我前往石门洞,查验灯蝶之尸。我却发现他内丹竟然是完好无损,但胸骨却被人击碎、心脏被挖出,不知所踪。”
灵、李二人一愣,燃虚和尚并未提到过心脏被挖的事。白阳继续说道:“我早先便怀疑灯蝶身上有某种异能,因此可以年过三十岁后,仍可修炼内丹术。从其死状来看,浑身血管暴裂,骨骼寸断。凶手不仅武功高强,下手凌厉非常,却偏偏拿走心脏,却对灯蝶体内的内丹毫不在意,我便推断,灯蝶身上有某种异能,价值远超内丹,才是他被杀的主因。”
白阳一段话说完,灵修一听,脑中数个画面瞬间连接起来,突然高升说道:“莫非?霍煅身上也有此异能?”
白阳看着他,嘴角轻轻一扬,说道:“不仅你口中的霍煅,方才城墙上的血色怪人应当也是如此。”
灵修恍然道:“是了,他们属象皆是属火,因此都惧怕水咒。从‘灯蝶’的道号来看,想来也是火象。”
白阳继续说道:“依我推测,血色怪人便是杀死灯蝶的凶手。他杀死灯蝶后,将其异能吸收;你所言之霍煅,多半也是他抢夺的目标。”
灵修说道:“你所言极是,我初见霍煅,便发现他灵气不同常人,以为是修炼妖术的妄人。但与其庄人交谈来看,驭兽庄只是寻常的江湖门派。他发狂之后,不能控制自己,显然这灵力并不是他自己能掌握的。霍煅和血色怪人出手攻击的方式也如出一辙,只是霍煅的力量似乎小得多。
而霍煅等人出行,未必与此怪人有关。只是那霍煅不知自己身怀异能,那怪人却知道。他杀死灯蝶之后,追踪霍煅等人。驭兽庄众人遭遇伏兵,未必是那怪人所作。但那怪人将计就计,以某种方法激起霍煅体内异能。霍煅因此发狂,伏兵因不知因由而退去,并未趁乱绞杀。后来霍煅,被我与燃虚法师制住……”
说道此处,灵修不由得又是一惊,缓缓说道:“难道,燃虚法师便是那怪人?”
白阳看他分析的有条有理,点头说道:“此时看来,燃虚法师的嫌疑最大。”
李羡摇了摇头,说道:“不对,不对。如灵修贤弟所说,燃虚法师身负禁武咒,连神志不清的霍煅尚不能敌,如何能杀死体有异能且身怀内丹术的灯蝶?况且,燃虚法师出身佛门,那操纵幽冥鬼甲之术是出自道教,两教功法路数大异,他既在佛教武学修为极深,如何能再修炼道教失传的法门?况且有燃云佛子在侧,他若走上邪路,如何能不被察觉?”
两人一听,也都觉得有理,顿时又迷惑起来。
李羡说道:“以愚兄之见,此事难解之处,便是无人知晓这‘异能’的来历与功用。想来道教高峰之中,应有此类知识超过二位之人。另外,燃虚法师此刻行踪不明,我们不宜妄自揣测,只要将其索回,或许会有新的线索。”
李羡见二人都是无话,且神情困顿,于是说道:“离天亮还有些时候,二位先回房去歇息,明日再做打算吧。”
二人听完都站起,白阳推门出去,灵修刚走了两步,忽然想起自己再回房会有不妥。正欲跟李羡说话时,白阳在前面说道:“小子,你跟我进来。”说着已经走进灵修房中,房门却未关。
灵修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看向李羡时,李羡却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