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刘怆说完,就算是风无痕也愣了半天,敢情自己以为刘怆傻乎乎的跑去挑战寒江城主,是傻乎乎的不知道太高地厚,还存着一种磨砺这孩子的心思,没想到结果刘怆居然使用这么低端的手段。
虽然也许成功了。风无痕想了想,好像这是成功率蛮高的一种方法,起码比刘怆击败寒江城主的成功率要高的高。这么说来,自己要教会这孩子的第二件事,勉勉强强也算成功了,过程有点曲折不错,但是结果总是好的。
老管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别院的门口,他就站在那静静的听着,也知道风无痕能够觉察到他的存在,不过不怎么在意。直到听见刘怆说出了自己‘伟大’的战绩后,这位花白胡子的老管家,嘴角处不自觉的露出了一抹微笑。
刘怆的内心还是有一些活着的东西的,仇恨的种子并没有占据他的一切。确认了这一点的老管家,欣慰的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了别院,但是刘怆最后几句话还是被他听见了。
“我打听了一下寒江城主的事例,用一点银子从茶博士那里听到了他家的一些情况。比如他出行的时候,每次花钱都要和身边侍卫说一声,然后侍卫才会给他银子;又比如说,十几年前,因为城主夫人始终没有生孩子的迹象,寒江城主曾经有过娶一个小妾的打算,最后却不了了之。”
“那件事事后,所有人都以为是寒江城主对女人没有兴趣,起先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是继续听到了一些类似的事例之后,我详细的分析了一下,最后判断看似无懈可击的寒江城主,其实是一个怕老婆的人。”
风无痕‘呆呆’的听着刘怆抽丝剥茧的分析,将脸上的表情已经做到了位,不过对于寒江城主怕老婆这件事,他其实是知道的,只是为了配合一下刘怆,毕竟小孩子是需要鼓励的。
而一边站着的玉玲珑,心里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也许,以后和家主在一起的生活,也并不会那么无趣呢。
“若你真的想弄清楚一件事,你得用自己的思维去分析,重组所有支离破碎的信息,然后从万般复杂的旁白中提取你需要的认为正确的部分,然后重组成一个最接近事实的事实,而不是去听却他们直接汇报的结果,或者相信那些浮在水面上的幌子。”
刘怆微微的笑着对风无痕说,这是你很久以前和我说的,我还记得。
“可是开仓赈灾所需要花费的资金巨大,单凭寒江城主怕老婆这一点,你并不能确定他就会花大代价的去做。”
“相信我。”刘怆跳下了凳子站起了身子,却也只和坐着的风无痕一样高,“不要小看女人,否则会吃大亏的。”
老管家听完这句,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没有再停留脚步,离开了这里。
三日后,寒江城有一条轰炸性的消息传遍了寒江郡,据说寒江城主准备开仓赈灾,从官府中支取资金,用来修建防江大堤。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刘怆还在拔刀,他头也不回的对着身后的空气道:“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让我掌控权利?我不想按照你的方法来。你说权利有很多种,那么掌握权力的方法也有很多种,我不过是走了掌控那些手中有权利的人的路子而已。”
四周寂静了一会,风无痕终究是站了出来,“你的身体之所以长不高,是因为你幼年时受到了一次外力的冲击,体内经脉堵塞,影响了骨骼,若你想恢复自己原本的体格,那么有俩个方法。第一,打碎你所有的骨骼,重新生长。但是这种方法属于下乘,会透支你的体能,影响日后的修行。”
“第二,我这里有一门功法,可以助你化解淤伤,但是需要与处子交融。这个方法不仅没有坏处,反而能够助你的修为更进一层楼。”风无痕顿了顿,决定还是不瞒刘怆,“只是那个处子,事后会死。”
说这些话的时候,刘怆手中的刀还没收回,有一半的刀刃还露在外面。只见他缓缓的又将刀拔了出来,猛地转身向后劈了过去。‘轰隆’一声,他身后的那座假山被刀芒划中,说是拦腰截断也不错,整个都倒了下来。
一眨眼之前,假山前面站着的是风无痕。
也不知道风无痕用了什么法子,他凭空消失,躲过了那枚刀芒,然后又凭空出现在刘怆面前,“你动怒了?”
“有些时候,我的确想杀了你。”
“我知道,但是你杀不死我。”
这样的对话毫无意义,刘怆很清楚,自己不可能会杀了风无痕,也杀不死他,俩人的境界差距太大。但是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对方掌控在手中的感觉,真的很不爽,更何况这次还牵扯到了别人的性命。
“准备一下,今天晚上准备碎骨。”刘怆终究是收回了刀,头也不回的像另一个方向走去。他并不是想去哪,只是想离风无痕远一点。
等刘怆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的时候,风无痕打了个手势,俩道身影立马出现在他的身后,其中一个是玉玲珑。
“你不必多说,你的任务与这无关,做好你自己该做的事就行。”
瞧着风无痕的态度坚决,玉玲珑只得默默退下,但在临走之前她看了身边的女子一眼,向她鞠了一躬。
“颠凤培元功你练得怎么样了?”
“日夜修行,未曾懈怠。”那名女子恭敬的对风无痕说道:“颠凤培元十三层,月前属下已至顶峰。”
风无痕转过身子,淡淡的看了一眼面前的这名女子,心想也是一位闭月羞花的好容颜,只是那孩子身子的问题毕竟需要解决,自己准备了这么多年,几年前终于完成了颠凤培元这个法子,又细心挑选了这女子,想来今夜终是起了作用。
“今夜先伪装为家主碎骨,届时寻机迷晕家主,之后该怎么做,你应该很清楚,什么后果,你也应该知道。十年前我救了你全家的时候,就和你摆明了此事,现在你可曾有一丝悔意?”
“属下惶恐,能为家主献身,是属下的荣幸。”
“最后一个问题,你叫什么?”
那黑衣女子的声音很清秀,想来也不过十四五岁,只见她歪头想了想,似乎实在记不起来,便摇了摇头,道:“早已忘记。”
寒水江畔的寒风依旧凌冽,浪潮拍打着冷风呼啸着,黄色的江水悠悠,波涛来来往往,天气很差,但是依然有渔民顶着冷风在江上来往,或是渡船或是其他。
冷风如刀,生生的割在刘怆的脸上,他沉默着,将双脚泡在冻彻的江水里,空气的湿气很重,而他早已将身上的袍子褪去,露出白皙的皮肤,甚至还有水滴滑落。
没错,刘怆刚刚在寒水江里游泳,在这个呼出的白气能瞬间冻结的气候,一个翻腾就没入了水面不见,扑腾了很久,然后浑身一丝不挂的,在江水中心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一屁股坐在了礁石上。感受着冷风的抚摸,倾听着耳边的涛声,他感觉浑身像是在被刀子,一下一下的划开皮肤一般。
因为他看到了自己的身体,又不自觉的想到了那个夜晚,那个风无痕欺骗他说‘碎骨’的夜。
刘怆醒来的时候一切已经结束了,风无痕收拾好了一切,没有留下一点线索。但是‘碎骨’这种事,和颠凤培元毕竟大不同,俩者的感觉有天差地别。在他的逼问下,玉玲珑坦白了一切,她觉得自己效忠的目标既然是刘怆,那么就不应该再听从风无痕的吩咐。
这个行为最后被风无痕得知并且大大的赞赏。
而那个在生命中最灿烂时刻,因为刘怆而死去的少女,却根本无人记得、无人在乎。刘怆不知道她长什么样,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他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对方为自己牺牲了生命。刘怆会记得生命中有那么一个女孩,把一切都给了自己,但是也就是这样了,俩人的故事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日头渐渐的落了下去,赤红的太阳半遮着面庞,在江水的掩护下,缓缓的回到西山,一时间人与江与天与水,上下一白。有不知名的白鸟飞过,或独自或成群结队,由北向南,扑打着翅膀,也不知道飞往何方。
寒江城就立在寒水江畔,默默地在那,很多年就如此,二者像是一体的,共同分享北风带来的抚摸。那褐色的城墙也报饱经了风雨,开始有点碎石脱落,上面的苔藓历历在目,清晰可见,见证了时间的遗迹。
年复年日复日,太阳每天都会升起落下,这就如花开花落是一个道理。但是花有重开时,人却无再少年,距离那件事已经过去三年了,而现在是十二月份,再过半个月,刘怆就满十七了。
他已年将弱冠。
想起这件事时,刘怆的心有一阵恍惚,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十七岁了,也不知道过去十七年里自己在做些什么,拔刀?修炼?冥想?在风无痕的指导下按步就序的成长着?怎么就觉得有点可笑却什么都笑不出来呢。
命运,是要扭转的;仇恨,也是要报的;无论是谁企图掌控自己,都是要杀的,不过是时间问题。
只是年,也还是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