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柳庄其实就在王城边上,即使是最老的王城人也不知道这片绿柳林里藏了一座大宅院。雪女已经从天池赶到了王城,她不相信,李廷就那么死了。
地灵门出动大批人马去搜寻李廷,可是依然一无所获。
“你这是何必呢?”冷秋蝉陪着雪女道。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否者,我不会罢休。”雪女道。
“我已经命人去找了,你先休息一下吧,这么不眠不休地身体会吃不消的。”冷秋蝉道。
“如果是霓婳就这么没有了,你会放下吗?”雪女道。
“心中纵有不舍,可是事实就在眼前,不要再折腾了。”冷秋蝉道。
“一日没见到他的尸体,我就不相信他死了。”雪女道,“他那么精明的人,我不信他会选择一条死路。”
冷秋蝉叹了口气道:“你先休息一下吧,外面我来盯着,有消息了,我立刻报告?”
雪女摇摇头:“睡不着,心里难受。”
正说话间,有人来报,已经找到李廷尸首了。韩雄伤愈就立刻带着人去乐然山庄搜索,终于找到了一具零散的烧焦尸体,尸体的手腕上带着一串清凝珠。测了骨龄,和李廷年龄相仿,仵作判断是鹤顶红中毒死亡。各种证据均指向李廷。
韩雄接了雪女去看了尸体,雪女过去取下清凝珠的手钏,带在自己的手上。也没有多说,转身就走了。
这让大家都很意外,想着这新婚夫妻,突遭如此变故,竟然如此冷静,也无留恋,甚至连滴眼泪都没有。夫君惨死,也没有给雪女带来什么悲恸。身后事也没有交代,就那么看了一眼就走了。
天池人轻死,恐怕就是这么回事吧。人死如灯灭。
可是冷秋蝉依旧不放心,急忙跟着雪女也走了。韩雄留下来料理后事。
雪女回到绿柳庄,就回房间睡觉了。
冷秋蝉便一直守在门口。
第二日,雪女起床,吃了些东西,吐得一塌糊涂,但拒绝大夫看病。又回房间继续睡觉,午时起床,吃了点清粥,没有吐了,但是气色还是不好。一直没有说话,就这么过了三天。她的身体恢复了些,情绪也平复了很多。
“你的人叫他们都回去吧。你也回去吧,我在绿柳庄住一段时间,过些日子就回天池。”雪女道。
“是。”冷秋蝉道,“你是有什么打算吗?”
“东君呢?”雪女道,“他在忙什么?”
“正在处理朝廷没有抄到的李公子的产业。”冷秋蝉道。
“我想见见他。”雪女道。
“我去安排。”冷秋蝉道。
过了几日东君来到了绿柳山庄。
“我听说他死之前都是和你在一起的。”雪女道。
“是。”东君道。
“他真的死了吗?”雪女道。
“是。”东君道。
“为什么?你也保护不了他?”雪女道。
“他让我帮他办几件事,完了之后与他在种植园会和。但是等我赶到乐然山庄的时候,那里已是一片火海。”东君道。
“他死的时候,是一个人吗?”雪女道。
“还有刑部的人。”东君道,“细节我也问过了,确实找不到生的可能。”
“他留下什么话给我吗?”雪女道。
“没有。”东君道,“他若留了话,我是断然不会让他一个人回乐然山庄的。”
“这样的结果,他早就预料到了吗?”雪女道。
“几年前他就把李氏的暗帐托付给我了,兴许是预料到了吧。”东君道。
“为什么我都不知道,像个傻子一样。”雪女笑道。
“他向来都会做很多准备的,只是没有想到今天用上了这个准备。没有谁想骗你,只是一切来得太突然了。”东君道。
“也许,我并不了解他。”雪女道。
“他总有必须死的理由吧,要不,他也不会抛下你的。”东君道。
“他的儿子呢?”雪女道。
“我已经将他安置到安全的地方了。”东君道。
“好。”雪女道,“果然是了不牵挂了。”
“你要保重自己,让他去得安心。”东君道。
“他那么突然地决然地离开,留我一个人,他还想安心?”雪女道。
“你错怪他了,当时那种情况,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东君便将这些年李氏与魏氏之间的纠葛详细地说了一遍,又将李廷最后这段时间的事情仔仔细细地跟雪女说了一遍。
“你让我回天池闭关,也是你们的计划吧?”雪女道。
“其实没有这件事,他也活不过半年,他的神伤得很厉害,即使有零零草,也只是暂时能让他恢复而已。”东君道,“我们只是想保护你,不想你参合你进来,不想你见到最后的悲伤。”
“见不到,他就不用死了吗?见不到,结果就会改变吗?”雪女道,“我是他的妻子,他人生最后的灾祸却是他一个人在面对,而我还像个傻子样在天池闭关修习剑法。”
“他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你也不要纠结那些过往。”东君道。
“那我算什么啊?我是他的妻啊!不纠结?不在意?”雪女道。
“我与他也是二十年的交情,他的离去,我不比你好受,可是,他真的死了。这个世界再没有李廷这个人了。”东君哭道,“我的人生再没有李廷这个人了。”
雪女终于哭出来了:“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没有他,不要。”
东君抱着雪女,两人想拥而泣。
雪女在绿柳庄又休息了半月,王城传来消息,皇上忽然心疾发作,本以被罢官接受调查的魏相因拥立新君有功又入朝为相了。原太子再被打入天牢。
魏府张灯结彩,恭贺主人再入朝为相。门前车水马龙,直到半夜宾客才慢慢散尽。
府中服役正准备关门,这时一名白衣素裙的女子手里抱着个灵牌朝这里走了过来。虽然容貌惊世绝俗,可这个时候这身打扮让人不寒而栗。
只就一晃眼的时间,那个女子就穿过大门,进了庭院。
仆役吓得惊叫。
那女子左手一挥,厚重的大门砰得关上了。
“是,是人,是鬼?”仆役瘫坐在地上结结巴巴地说道。
那女子并没有理他,白影闪了几下,就消失在大院了。
府上的仆役都被惊动了,一起追了出来。那女子一点都不在意,径直走到大厅,把灵牌放在厅中的案几上,她坐了下来,一手抚着灵牌,一手就随意搭在椅子上。
这时大家才看清那灵牌上写着大羽李氏。
顿时退了几步。
魏相从后堂赶了过来,看见这个女子,惊吓得退了几步道:“看什么看,拿下。杀无赦。”然后他转身就跑,其余的仆役一起拥了上去。
那女子忽然如脱了弦的箭一般射向魏相,拥上来的仆役竟然连她的裙边衣角都没有挨着。只见那剑就要刺到魏相时,一群黑衣人忽然冲了出来,挡在了他的面前,随即一队人立刻保护魏相离开。
一切发生太快就在眨眼间,大家根本就没有回过神。等回神过来,大家抄上武器齐齐向那女子砍去,女子那软剑一挥,便倒下一片。
那女子一直追到院子,谁挡着她的路她便杀谁。手起剑落人亡。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许多的黑衣高手将那女子围住。
那二十人的剑阵确实围住了那女子,可是却并没有讨到什么便宜。
“这可是大人花了大价钱养的死士!”一个躲在假山的仆役告诉另一个仆役。
魏相在黑衣人的护送下跑出了院子,可是刚出大门就被一群人堵了回来。带头的人正是冷秋蝉。他冲在人前,目不斜视,只就一路砍过来,杀出了一条血路。
黑衣人很快就被冷秋蝉带进来的人控制住了。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我?”魏相道。
“天池雪女,你害了我夫君,我不该杀你吗?”那女子道。只见银光一闪,一道血雾,魏相随即倒在自己的血泊中。
杀了魏相,雪女收了软剑,就离开了。
冷秋蝉留下善后。
第二天,整个王城就炸开了,一夜间,魏相府血流成河。
朝廷震怒,这可是天子脚下,死的那可是当朝宰相。
韩雄去了现场,只见堂中那个灵牌,他便知道谁人所为。他悄悄收起了那个灵牌,转身就离开了,留下刑部继续勘察现场。
半夜东君去了一趟韩王府,三日后,韩雄率群臣到天牢迎出太子攻入大羽皇宫。新君退位。太子即位。
魏相府血案以魏相私养死士拒捕朝廷,以谋逆罪当场诛杀结案。
魏相构陷太子,诬陷忠良,拥立昏君,祸害社稷,私养死士,图谋不轨,罪大恶极。魏氏一族男的诛杀,女的入掖庭为奴,抄没家产。
恢复李氏名誉,厚葬李氏族人。因李氏一族无人生还,其财产全部用做改善民生,以慰亡灵。
雪女依旧住在绿柳山庄,一身素服静立在荷塘边,她转身对冷秋蝉说:“在这里种些茉莉花吧。”
“好。”冷秋蝉道。
“万象山庄被查封了吗?”雪女问道。
“没有,那庄园是你的名字。”冷秋蝉道。
“我想过去住几天,你不用陪着我了,我自己过去。你手上想必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吧?”雪女道。
“都是些不要紧的事情。”冷秋蝉道。
“独孤鸿呢?”雪女问。
“东君去了封信给他,叫他不要插手大羽国之事。叮嘱他不能来大羽国。”冷秋蝉道,“所以他没有过来,不过他已经来了几封信,询问你的状况,甚是关心。我已经答复他一切安好了。”
“好。”雪女道,“魏相府的事情,韩雄替我们遮掩了,免去了许多麻烦,你抽空还是去谢一声。”
“好。”冷秋蝉道。
“东君如何安置李忧?”雪女道。
“洗去记忆安置在一户普通人家。”冷秋蝉道,“一会我把详细资料给你。”
“好。”雪女道,“方逡他们呢?”
“方逡被东君救下后就一直在东君身边,其他的设计师被各国的大商号高薪聘走了,甲组设计团队就留在天龙教了。”冷秋蝉道。
“哦。”雪女道,“他留了什么给我吗?”
“尧城李氏所有的不动产都划到了你的名下,其他的就没有了。”冷秋蝉道。
“没有什么书信吗?只字片语也好。”雪女道。
冷秋蝉摇摇头。
“你忙去吧,我一个人待会。”雪女道。
“有件事情,我不知道现在告诉你合适不,只是我希望你不要对李公子过多的牵挂,他可能并不是你心中的想的那个样子。”冷秋蝉道。
“说。”雪女道。
“其实您中的蛊毒并不是大公子下的,大公子当日给你下的只是蒙汗药,只是让你第二天迟到而已,中途是被李廷换了的,只是为了在你身上培养蛊毒抗体来医治他的病。”冷秋蝉道。
雪女的头一下就嗡嗡直响,她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淡淡地说:“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原来自己一直恨错了人,多可笑啊。为什么这个让自己仇恨的下蛊之人,一定要是自己最爱的人呢?那个时候自己最爱的是哥哥,下蛊的是独孤鸿,现在自己最爱的人李廷,这个下蛊的人又变成了李廷。老天为什么要这般戏弄自己?
心里觉得一阵恶心,她便蹲在荷塘边吐了起来。好一阵才平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