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没有走公园的正儿八经的入口,而是挤过灌木丛的小缝进去的。每走十几米便有一盏路灯,或蓝,或黄,或白,让公园明亮的很。公园里有许多松树和杨树,明显看出它们经受过了寒冷的洗礼,成排的整齐划一的灌木像士兵一样,一声不响的放哨站岗。在一些角落或树上蠕动着白色的东西,或许是人们丢弃的塑料袋。
我们沿着用水泥铺成的甬路缓缓而行,路两边有平整的草坪,不过可看出它已经脱了绿装,换上了黄装。
我不知道公园有多大,反正从我们进公园到现在半个多小时了,仍没有回头过。我们一共经过了两座小桥,桥下是一座深沟,我尽了最大的努力也没有看出水的流动来。我们也经过了不知多少小亭子,亭子建的勾心斗角,飞龙舞凤,甚是雄伟,但我们觉得进去坐一下既没有情趣也不明智。我们还陆续看见了一些人,老的,少的都有。健身,闲逛或遛狗,怡然自得的样子。现在人们对健康就像经济发展对于科技的要求,是越来越高了。为了健康,人们可以不顾寒冷,好像是夏日散步的习惯很有惯性,以致到了秋天仍不肯放弃。
再往前走,就上了公路,跑着东来西往的车。公园也算到了尽头。我们顺着小路很自然地往回走。公园的东边是一条河,虽然不是夏天,却可以闻到淡淡的腥气。河岸上用铁链连着,防止有人不慎失足落水。我看到河对岸有鸭子形状的游船,姐姐说,那边也是个公园,有好多好玩的东西。
再往前走,是一个小楼房,亮着灯。小楼的造型别致,像蓝精灵的家,远看像一截铅笔,削的尖尖的,我隐约可见上面有牌子写着出租相机。过了小楼房,是一溜儿健身器材,有十多个,单杠,双杠,转盘之类的东西。我和姐姐都臂力有限,因此只能小试身手,但都很高兴,最后一个是太空跑步机,姐姐先跳上去,却掌握不好平衡,前俯后仰地就要歪倒,我只好帮助她,抓住她的手,她的手温热而干燥,她似乎忽略了机器上的把手,紧紧地抓住我的肩膀又惊又喜地叫着。为了安全起见,我只好扶住她的腰,透过她的衣服,我可以感觉到她的腹部因紧张而来的起伏,她穿着牛仔裤,腿修长而挺拔,正忙乱地来回移动,完全没有一点韵律,我甚至纳闷,她的身材到这种机器上表现得这么笨拙真是罕见,最后她几乎是被我抱下来的。
她方兴未艾,催我上去试试。我为了稳重,让她明白这个机器的真正用途之所在,于是我先抓紧把手然后才踏上踏板,有韵律而轻盈的运动起来。她怕我失手,紧紧握住我的手,高兴而羡慕地看我的表演。表演了一会儿,我腿上的筋便酸痛起来,因此我小心翼翼地下来,在着地后的瞬间忘了怎么走路,腿上自然有一股劲儿在不自觉的操纵肌肉,让我失去了曾经的走姿。姐姐以为我出了什么事儿,始终拉着我的手。
我们回去恰迎着北风,尖锐的风钻进衣领,让我感到一阵凉爽。刚才的活动让我出了一点汗,不仅让我的身体轻松很多,更让我的脑袋清醒起来,额头上的汗在体温和风的纵容下迅速离我而去,只有被姐姐握住的手仍是汗涔涔,似乎像长江水一样万世不竭了。姐姐把我的手插进她的口袋里,她的手还是干燥而温热,摸起来非常柔软。我轻轻扣住她的手指,我本能的走在她的右前方,想为她挡住一点儿寒风。我渐渐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感动,更有了一种依恋。
其实刚才在我抱她下太空跑步机时,我的手就出汗了。主要是因为紧张。在灯光下,我看出她也产生了一丝的羞怯,额头上有点点的汗珠。我有些冲动,想永远的这样抱住她,亲吻她。或者被她抱住,被她握住手,被她照顾。这一瞬间,她成了我的女神,我一步而登入天界。
我们在一个个路灯下走过,于是我们的影子便不停的围着我们转圈,像两颗彗星,拖着慧尾在追赶奔跑。
当我们走到一个发出白光的路灯下,我看了一眼她的容貌,我不禁有些意乱神迷,她的一缕垂下的头发,正折射出红色的光,偎依在她雪白精致的脸上,她的鼻子小巧玲珑,她的下巴尖削,娇滴滴的感觉。她的眼睛大而美丽,仿佛会说话。多美丽的女子啊!我差不多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你觉得别人会认为咱俩是什么关系?她狡黠的笑着问我。
兄妹姐弟的关系吧。
兄弟姐妹一块儿走也用不着拉手啊。
其实我想说恋人关系,但一来不敢贸然,于是说那就是同学关系。
她笑了,说,你和女同学走时还手拉手,够亲热的。
我实在想不出别的关系了,只好说可能会觉得我们是一对恋人。我说完忙低下头,努力寻找一块石块,踢一下减轻窘境。
恋人?你还真敢说,谁跟你是恋人?你的胆子真大了,口无遮拦的。她娇嗔的说。
那你说呀,我说什么都不对。总不会是妈妈拉着儿子吧?
对啊,她突然高兴起来,说,是姑姑拉着外甥。
我不想与她计较到底是外甥还是侄儿,我只是惊诧她拐弯抹角地就是要升自己一辈继续当长辈。她的调皮真是可见一斑。
啊,我有那么幼稚,你有那么成熟啊?我故作震惊地说。
不是我成熟,是你太嫩了,小男孩。
我其实比她略高一些,但她如此大言不惭,我竟然没法反驳。
以前谈过恋爱吗?
没怎么谈。我努力寻找措辞。
那就是谈过,对吧?她征求性的问我。眼睛只盯着我。
我说不清楚,几片阴云升上心头,我解释说,只是男女同学的交往而已。
讲讲听听吧,她仍然是征求的口气。
现在讲不条理,以后再说吧。
她说行啊,来日方长。看来你还是个有故事的人呢。
我的脸有些热辣的感觉,像被扒衣服一般。我庆幸她没说我是个有过去的人。想想自己才十八岁,这时候就有过去了,是不是太着急了点儿。
我说你喜欢有故事的人?
差不多吧,她诚恳地说,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那你努力一下能当个作家哦。我一本正经的说。
她惊异地看着我,好像有惊喜又感激,仿佛千里马遇到了伯乐。这话儿怎么说的?
作家都喜欢有故事的人,你想想他成天写作,除了自己观察生活,就是听别人的经历,要不哪有那么多的故事写?
有点道理哈,只是我的文采不好,恐怕你的经历再美,或凄惨,我也写不出来。
认真体验就会的,谁也不是天生的作家呢。
嗯,我试试看吧,她顿了一下,呵!说着说着倒像真事儿似的,我可没有那种天分,我看你是一个容易把什么事儿都当真的人。
我像在听一个哲学家的讲道,觉得她说的话细分析起来还是有道理的,总是不经意间就解开我一个心结,同时我也觉得自己在她面前变得愈来愈透明,仿佛她能看到我全部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