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城的守门士兵站立着,眼神四顾,对于进城的人,只是敷衍的扫上一扫,然后就放行了。
城内街道,人来人往。三五成群的难民,横七竖八的倒在一旁,眼神绝望,表情惊惶。
而锦衣华服的贵人们也不在趾高气昂、目中无人。
从身边擦身而过的,都是匆匆忙忙,仿佛被火烧找了。
木酒找了许久,才找了个无人的小角落坐下来,看着远方天际最后一抹亮光消失,看着有家的人归家,看着有钱的人走进客栈,看着一对年迈的夫妇相互搀扶着远去,看着烈烈朔风卷起街道上的烟尘翻滚,最后的最后,看见了渐渐上升的一轮弯月……
玉城的冬天,跟别处也没有什么不同,依然冷的植入骨血。木酒蜷缩着,希望凛冽的寒风能留点儿情,他害怕自己会熬不过去,在这样一个凄清的刺骨的夜晚,悄无声息地死去、无人知晓他曾经也活着过。
“呼、呜、呼、呼”风越发的大了,月色越来越淡,最后消失在厚厚的云层之后。不一会儿,银白色的雪片就落了下来,没多久,地上就覆盖上了一层银装。木酒朝着身后缩了缩,忠于雪花不在给他落井下石,窄窄的屋檐,想要不被变成雪人,就要将自己缩成一团。
纸糊的窗子,在寒风中坚挺着、屹立不倒,暖黄色的灯光从薄薄的窗纸里透出来,勉强驱散了些寒冷和幽暗。
木酒照着这一点灯光,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箱子,抚摸了片刻,才小心翼翼的打开。木箱子里东西不多,一柄森冷泛着烁烁寒光的匕首、一枚翠****滴的玉版纸、一株枯萎了许久变成了标本的碧天花和一根红线就是木箱的所有,也是他的所有。
熬过了一个风吹雪飘的夜晚,清晨的玉城已经变成了白茫茫一片,天与地的界限似乎都消失了,到处看过去都是一样的颜色,唯一不同的大约就是形状了吧。
“吱呀”,开门声打破了满城的寂静,走出来的是一个穿着暗黄色棉袍的老妇人。她大约是眼睛不大灵光的样子,看了半天都没有发现自家窗下躺着个人,木酒早已经醒了,可四肢已经不能动弹,他看见老妇人关门就要进屋,连忙出声喊道:“慢些阿婆,您可以扶我一下吗?”用尽了浑身力气,可发出来的声音却跟蚊子嗡嗡也没多大区别了。他听见自己的声音,绝望的闭了闭眼,想:“大约自己是活不成了吧!”可却不想,那老阿婆似乎是听见了他的呼喊,顿了顿步子,转身走了过来。
老人家眼睛着实有些不大好,来来回回走了好几次都恰好绕过了木酒的所在,在第五次经过木酒身边的时候,蓄积了许久力气的木酒才又发出了声音,那阿婆愣了愣,这才转了半边身子低头看向他。木酒浑身已经无力,只能希望阿婆能看见自己,救自己一命。似乎是上天听到了他内心的请求,阿婆终于是弯下了身子,仔仔细细的看了他半天,这才伸出了那双苍老且骨节分明的手。
进了屋子,阿婆念念叨叨的将他扶坐在火炉旁,又端来了一碗热水,等喝完了满满一碗后,木酒才觉得自己终于是又从鬼门关逃了回来。阿婆的房子不大,窗前有一张书桌,上面摆着笔墨纸砚、一小摞书和一盏煤油灯,在他的身前有一张帘子,里面大约是阿婆的寝卧,火炉的另一旁摆着的则是锅碗瓢盆,其余就只剩下了身下的这一张椅子和身前的这只火炉。
“孩子,你从何处来啊?”阿婆一边忙着上锅做早餐,一边沙哑着声音问。木酒抬起头,满脸悲伤,声音低低的答道:“崤山!”阿婆顿了顿手,才叹息着道:“崤山啊,那可真是一个埋骨之地啊!前两年阿婆的儿子也去了崤山,至今还没有任何音信传来,大约是已经战死沙场了。”木酒低下头,略哽咽“小子爷爷也是在崤山去了,所以留下小子一人,流落至此。”阿婆空出一只手,慈爱的摸了摸他的脑袋,苍老的声音里满满的怜惜:“可怜的娃儿,老婆子我至今还没有一个孙子,儿子也去了,如今老眼昏花的,做事儿都不方便,想要去请个帮工,可又因家贫,如果孩子你不嫌弃,就在这儿陪着我老婆子吧。”木酒脸上滑落两行眼泪,泣不成声,虽然是个男子汉,也说好了不再哭,可不都有人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木酒就这样流了下来,开始了一段人生中最重要的生活,在这儿,他学会了很多,阿婆带他十分好,在旁人眼里,他们就是祖孙俩。每天,木酒早晨会跟着阿婆去摆摊,卖一些蔬菜,回家后,木酒会翻看书桌上,阿婆儿子留下来的书籍,阿婆虽然是个女人,可很多时候眼界都是十分开阔的。她教会了木酒什么事忠,什么是笑,什么是爱,还教会了他什么时候该忍什么时候该展现自己的才华。
岁月匆匆,转眼已逝五年,这五年木酒活的很快乐也很充实,阿婆带给他的很多很多,偶尔他还会想起爷爷,可内心已经不再仇恨,反而学会了包容和理解。十三岁,这个人生的转折点,阿婆的身体越发差,木酒开始担起了男子汉的责任,他在来到这儿不久,就跟着阿婆的哥哥学起了武艺。长年累月想,也练了一身好武艺,他开始学着去打猎,然后学着去跟人打交道。阿婆的一声终止在了春光明媚的早晨,木酒没有流泪,阿婆跟他说过,男儿只能流血不能流泪,所以他不会哭。
阿婆离世后不久,梁国与荣国的战争开始了焦灼,荣国的皇帝因为好女色不理朝政,导致朝廷黑暗混乱,在杀死了三朝元老‘郭’丞相后,荣国的许多地方都掀起了起义。
而梁国也不比荣国好多少,听说几位皇子都开始争权夺利,谁让梁国的雄狮已经病入膏肓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