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疯了？”白云飞皱眉，沉静的面容难得现出慌张之色。
“娘没疯，这些衣服娘做了好些年了，这些首饰、胭脂，也是特地为你准备的。这么些年娘没让你当过一天的姑娘，今天娘一定要补偿你一个及笄礼！”刘氏很坚决。
白云飞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她想到了死去的小白云飞，那个可怜的女孩儿，她活着的时候是多么想要当一回女孩子啊！为了她，或许，我应该穿一回女装吧！
她点了点头，刘氏脸上现出小孩子一般的喜悦，拿出亲手做的肚兜：“刚好你才沐浴过，快换上。”
白云飞依言脱去袍子，接过那贴身的女子肚兜，还真有些害羞。
“娘……我不会系这个带子！”白云飞尴尬地摆弄着女装。
刘氏忙替女儿穿戴，心里却是五味陈杂。她的女儿十五岁了，十五年来却不曾穿过一次女装。大公子是女儿身的秘密只有她和陪嫁丫鬟知道，为了守住这个秘密，她的女儿吃了太多的苦。她一直以为这样做是值得的，凤姨娘虽然也生了小公子，但那毕竟是庶出的，怎能与她的云飞相比？而且那凤姨娘也不是吃素的，看云飞习武，便也让云青去学，看云飞读书，便也让云青跟着……她害怕云青抢了云飞的地位，便更加严厉的要求云飞。说到底，还是为了她的一己私利，害了自己的女儿！
一件件为女儿穿好繁琐的衣物，一缕缕挽起那满头的青丝，理云鬓，插凤钗，胭脂唇上涂，青黛染峨眉……看着女儿在自己的手中一点点被装扮起来，一点点地变成了个女孩子，她的心情是说不出的激动。
妆罢，刘氏呆呆望着自家的女儿：“太美了，我家云飞是中都最美的女子！”
听了母亲的赞叹，白云飞竟然羞涩起来，拿起铜镜照了照。她也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女装，望着镜中那张熟悉的脸，简单的装扮过后更加精致灵秀，少了几分男儿的洒脱，多了几分女儿的端庄，青丝梳起了发髻，朱钗上雪白的珍珠映衬着秀美的容颜，愈加清丽绝俗。白色长裙绣着几朵鲜红的梅花，层层叠叠的纱衣紧裹着腰身，显出少女独有的窈窕身姿，玲珑锁骨俏皮地从纱衣中露出，修长纤细的脖颈是那么优雅……此刻，她的美，难以言喻。
白云飞穿着女装舍不得脱下，刘氏也是舍不得转移目光，一直乐呵呵盯着女儿看，心里想着，也不知哪家的公子能配得上我家飞儿这般才貌。
想到这里，她心中一凛，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落下。云飞，她可怜的女儿，在别的女孩儿还在母亲怀里撒娇的时候，她却不得不拿起沉重的枪，一遍遍地刺向木桩，别的女孩儿可以涂脂抹粉，穿最漂亮的衣服，她却只能用厚厚的绢布缠住少女的胸脯，终日穿着男子的衣服。别的女子受了委屈可以哭泣，她却只能像个男人一样撑起整个家族。
“飞儿，你恨为娘吗？”
白云飞想了想，那死去的小云飞或许有恨过，但灵魂逝去的时候应该也已经释然了吧？
“娘，我不恨你，你也是为了我，为了这个家。”顿了顿，他又缓缓地，认真地说道：“而且我并不觉得做一个男子有多苦，反而我觉得这样更好。白家十小姐只能呆在深深庭院之中，一生任人摆布，白家大公子却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见识外面的世界。我很感谢你，娘，是你给了我不一样的人生。”
这是她的肺腑之言，然而刘氏却只觉得女儿是在安慰自己，她摇头道：“你愿为男儿也好，可是女子总归要嫁人的啊，你这样下去，既不能嫁人，更不能娶亲，岂不白白毁了一生？”越想越觉得不好，忍不住又掉下泪来：“都怪我，当初太冲动。”
白云飞笑了：“娘，当初你为何做了那个决定？为何现在又要反悔？要我说，你的决定没有错，为了白家，我也愿意牺牲自己的幸福。”
刘氏呆呆望着女儿，这些年，她似乎从没有好好的了解这个最小的女儿，记得小时候她说什么都不肯练武，每天趴在床上哭，怎的现在却变得如此坚强？
心在隐隐作痛，刘氏擦干眼泪，抚摸着女儿的头：“好孩子，你喜欢这身衣服，便多穿一会儿，脱下来以后就收到柜子里，什么时候想穿了，再拿出来。”
白云飞点点头，目送母亲离开，轻轻抚摸身上柔软的纱衣。
“真没想到，堂堂白公子竟然是个女人！”
娇美的女声将白云飞吓得一惊，忙去看那把折扇，果然折扇掉在地上，半开着。
青衣女子从床幔后走出，脸色苍白，容颜艳丽，正是那女鬼林霜华。
白云飞皱了皱眉，“你何时出来的？”
“你们母子刚才手忙脚乱，不知是谁扇子给打开了。”林霜华冷哼一声道，“怪不得你每次睡觉前都把我赶回扇子里去，原来你是怕我知道你的秘密！”
白云飞仔细回想刚才的情境，他慌忙跑去开门，可能屋子里光线太暗，碰到了桌案上的扇子。
“是我失误了。”白云飞恢复了平静，笑道：“不过，我可不是怕了你。”
那女子想了想，也不禁失笑：“也是，除了你，别人都看不见我，就算我知道你是女人，也不能说给别人听。”
“不过。”她话风一转，怒道：“早知道你是女人，我就不帮你了，白白浪费我的力气！”
“我是男是女有那么重要吗？就算我是个真男人，你还能嫁给我不成？”白云飞好笑道。
“当然重要。”林霜华认真道：“我是一个女人，我这一辈子也没遇到过一个好男人，而我遇到的女人，又都嫉妒我的才华，一次次的陷害我，我落到那般田地，说到底都是那些女人害的。我恨天下的女人！”
白云飞摸摸鼻子，她真是服了这女鬼。
“不要忘记，最终害了你的还是男人，女子虽然善妒，但她们也不过是些可怜的任人摆布的弱者而已。”
“你少教训我！”女鬼哼了一声，鄙夷道：“身为中都才子，居然让我一个女鬼去帮你偷考题，也不嫌害臊！”
白云飞无言以对。的确，她是作弊了，用一种可耻的方式作弊了。
考试前那日她带着扇子去古府，就是去接这女鬼的。早在数日前他就把扇子挂到了古府院中，让林霜华在古府住上几天，替她观察一下古大人平日的手札笔记和言行举止。林霜华果然是一代才女，几天的时间就找到了几个疑似考题的题目，当晚白云飞就这些考题演练一番，次日考试果然有两道题赫然在其中。看来这次若能成功，林才女真是功不可没。
但是不能在这个女鬼面前示弱，她轻摇折扇，面带微笑，重新开启装了逼模式：“林才女，你以为几道考题能决定什么？凭我的实力，又何须多此一举？我只是给你一个报恩的机会，因为我杀了你那个相公，你的仇人之一。”
“什么？你杀了他？你真的杀了他！”女鬼震惊，狂喜，狰狞的表情交织在一起，那张脸真的没法看了。
“是的。如果你所讲述的那些遭遇并无虚假，那么你很快就能见到他的人头。”白云飞淡然地说完，便敲了敲折扇：“现在回到你该去的地方，本公子要睡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