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白云飞起床,穿戴整齐,小丫鬟降雪来报:“公子,阿彪回来了。”
她愣了一下:“让他来见我。”
很快一个仆役走了进来,他二十来岁,瘦瘦小小的个头,一张脸平凡又木讷。这就是阿彪,既不强壮也不彪悍,实在名不副实。
但有一句话叫人不可貌相,阿彪其实是一个可怕的家伙。两年前白云飞偷跑出白府,无意中撞进黑市,那里的生意五花八门,其中有一个擂台,像斗蟋蟀一样把两个奴隶放进笼子里让他们互相残杀,直至其中一人死亡。
白云飞就是这样遇到的阿彪,当时他浑身是血,已经连战了三场,第四场的时候他已经虚弱不堪了,而周围那些嗜血的家伙们,还在高声喊着:“阿彪!快上啊!打死他,我押了你五十两银子哪……”
当时十三岁的白云飞没有动,他一言不发地站在人群里,目不转睛地盯着笼中那瘦弱的少年。在一场更加残酷的搏杀之后,他倒在了地上,但是他的胸口还在用力的起伏着,表达着他还活着的事实。他的主人,那个贪婪的麓荒客终于放过了他,找人将他抬了下去。白云飞走到那个麓荒客面前,指着阿彪问道:“他要多少钱?”
“呵呵,这个家伙是我的摇钱树,我可是不会卖的!”
“你开个价钱。”
“钱我不要,我要黄金,你有吗?”
这个时代的黄金是违禁品,在民间是禁止流通的,只有两个地方可以合法拥有黄金,一是国库,二是王侯墓冢。因此这个条件明显就是刁难。
然而,白云飞却连想都没想就说:“好,你等我七天,这七天不要再让他打擂。”说完取出身上仅有的五十两银,还有一个玉佩。
回到白府,他翻箱倒柜找出自己偷偷打造的洛阳铲和一些小型盗墓工具,然后留下字条离家出走了整整七天。
七天后白云飞带了十块金砖来到黑市,在擂台老板惊愕的目光中带走了阿彪。
两年后的今天阿彪依然还是那么瘦弱,但他的本事却更加厉害了。
白云飞见到他,微笑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任务都完成了吗?”
“是的,公子。”
“先说第一件事。”白云飞说着打开了折扇。
“回公子,属下去了烟县那个钟大户家里,打听到十年前那件事与公子所说并无出处。”
“很好,第二件。”
阿彪这次没有说话,只是从身后解下一个包裹打开了放在桌案之上。那竟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白云飞以扇遮住口鼻,皱眉道:“这就是那钟大户的人头?”
“正是。”
白云飞点了点头,也不说话,屋子里寂静一片。过了半晌,他合上折扇,吩咐道:“把人头拿走烧掉,不要留下痕迹。”
“是。”
“第三件事呢?”
“属下已打探清楚,那位胡大人刚刚被调入中都,具体是什么官职,尚不清楚。”
白云飞点了点头,“你办事我放心,去把人头处理了就好好休息几天吧,这几日辛苦你了。”
“多谢公子。”阿彪背着包裹走了出去。
白云飞满意地看着他离开,这个家伙办事她的确很放心,当年之所以坚定的要买下他,除了看中了他的勇武,更看重的是他那种只剩一口气也不肯放弃的彪悍品质。
再次打开折扇,女鬼林霜华迫不及待地飘了出来,四处张望:“那混蛋的人头呢!哪儿去了?”
“我让人烧掉了。”白云飞呷了口香茶,慢悠悠道:“留下它你又不能做什么,我可不想惹上麻烦。”
林霜华闭口不眼,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却流不出眼泪。据说鬼是没有眼泪的,不然她早已泪流成河。
“十年了,我等了十年,没想到我还能等到这一天……”女鬼感慨着,神伤了半晌,忽然问道:“我还有一个仇人呢!”
“我的林大才女,一口气吃不出个胖子,咱们慢慢来不行吗?”
林霜华没有反驳,而是缓缓跪在地上,叩了三个头:“公子大恩,来世再报。”
“算了吧,昨天还指着我鼻子骂呢!”
她愣了一下,噗嗤一声笑了:“那我给您道歉了,您是喜欢我叫您公子呢,还是姑娘呢?要不我叫你妹子?”
“……还是公子吧!”
几日后,中都书院的榜单贴了出来,白云飞名列一甲第三位,得到了入学资格。
这个年纪能进入中都书院,可算是年少有为。白家张灯结彩,敲锣打鼓一番庆贺,老太君起了家宴,召来族亲,拜祭列祖,老泪纵横。
宴毕,白云飞步履摇曳地走着,她喝了些酒,白皙的脸颊染上几分红晕,醉眼微醺,风姿绰约。她没有回房,在自己院中站了须臾,从兵器架上取下一柄长枪耍了两下。
白家枪法不甚精妙,却沉稳踏实,白家许多家丁也都有一招半式的。但白云飞此时练的却不是白家枪法,只见她左突右刺毫无章法,但招招带着狠戾。
蓦地,他猛然掉转枪头,微红的双眸带着杀气:“谁!”
门口的人吓了一跳,从黑暗中走出,竟是母亲刘氏。她被儿子的模样吓坏了,半晌才平静下来:“飞儿,这么晚了还练武?”
白云飞将长枪放回,面容恢复了温柔,口中应道:“今日高兴,睡不着。”
刘氏取出帕子为他擦干脸上的汗水,仔仔细细盯着他看了半晌,叹了口气:“飞儿真的要去中都书院吗?”
“难道母亲不想儿子进入书院吗?”
听了他的话,刘氏不知怎的忽然浑身颤抖了一下,脸色发白:“若去了书院,你今后的日子只怕更加艰难。”
白云飞的脸上挂着淡淡微笑:“我是白家长子,老太君绝不会容许我碌碌无为的,我若不去书院,只怕就要入身行伍,难道母亲希望整日与那些粗鲁汉子吃住在一处吗?”
“可是,为娘好怕……”刘氏看着他,心慌意乱。这十五年来,她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那种恐慌非但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轻,反而越来越深,看着白云飞一天天长大,男子要成家立业,那时又该如何是好?
越想越是着急,她抓住白云飞的肩膀:“飞儿,不如我们娘俩去乡下住吧,以后就我们母子两个相依为命,我不求你大富大贵,不求你出人头地,只要我们平平安安的!”
白云飞将激动的母亲揽入自己并不强壮的怀抱:“娘,你别担心了,我没事的,我向你保证,我们母子都会平平安安的。”
而刘氏的眉头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舒展,她放不下心底的恐惧,那个秘密就像瘟疫一样的存在,不知何时就会爆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