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都书院坐落于中都的东南方向,依山傍水,风景秀丽。时值深秋,满院枫华,片片红叶遮目。三两张书案庭前摆,七八个蒲团案下放,香炉里青烟袅袅,浅溪中鱼虾游荡。
白云飞站在院外,看了眼上方额匾,中都书院四个大字慷慨雄健,根骨奇崛,也不知是哪个先贤所题。
门口一位十二三岁书童手捧名册,脆声问道:“公子请报姓名。”
“白云飞。”
童子在纸上划了一下:“公子请去西侧院。”
白云飞点点头,微笑道:“多谢。”
院中已有六七个学子在桌案前端坐,彼此闲谈。白云飞走过去,一个十七八岁少年主动搭讪:“这位小兄弟可是白家公子云飞?”
白云飞点头道:“正是。”
那少年惊喜道:“你就是那打造出马镫的白云飞?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没想到你比我还要年幼!”
他这样一说,那几名士子都围拢过来,纷纷表述了一番仰慕之意。这样的情境确在白云飞意料之中,他也很自然地与各位士子们攀谈。
最开始搭讪那少年自报姓名:“在下高进麟,中都人士。”然后指着一个一直沉默的青年:“他是我表兄,家住河东,这次与我们一同参加院考的,梁文靖。”
梁文靖果然文静,人家介绍到他了,也只是一拱手,惜字如金。
白云飞一听这人乃是大考时名列第二的梁文靖,不由肃然起敬,拱手道:“久仰大名。”
然后又问高进麟:“刚才如何认出我来?”
高进麟道:“白公子的风采,中都谁人不知?况且这届年纪最小的就是你我二人了,你看上去比我年幼,又如此人品俊雅,不是白公子又是谁?”
一番夸赞倒是让白云飞有些不好意思了:“高兄谬赞了,既入同门,便以师兄弟相称吧!”
“那好,我痴长你几岁,便是你师兄了,哈哈!”高进麟显然为自己能当上师兄感到很开心。
院子里陆陆续续又有士子到来,很快便人们为患。高进麟奇道:“难道我们这么多人都要挤在一处院子里读书?”
白云飞却早已打听清楚这中都书院的惯例,每年新晋的士子们,无论是考上的还是各大书院推荐的,都会在这一天出席。同时书院的所有院师也都会在这一天来挑选自己的学生。
正在众士子们交头接耳的时候,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出席在了一堆衣冠楚楚的学生中央,如鹤立鸡群,相当的不和谐。
“这人谁啊?”
“好邋遢啊!身上脏兮兮的……扫地的仆人?”
“仆人怎敢抬头看我们?目光还这么无礼?”
白云飞看向那众人议论的焦点人物,一个三十岁许的成熟男人,胡子拉茬,脸上带着些许油光,头发似乎许久没有打理,乱糟糟地披在肩上,粉底红花的袍子松松垮垮地穿着,露出长满腿毛的小腿,脚下穿着一双木屐,手里还拿着个酒壶。最可恶的是,嘴里还啃着一只鸡腿。
这人是谁?白云飞看着那人,虽然邋遢,但那双微眯的桃花眼中却闪着一种狡黠睿智的光芒,放浪形骸却能在这管理森严的书院中进出自由,这个人绝不简单。
白云飞不是唯一的聪明人,许多士子也都瞧出了些什么,都在静观其变,但有人不干了,一个年轻士子怒道:“喂!你什么人啊?这里可是我大宁的书院圣地,瞧你这脏兮兮的样子,莫玷污了这里的神圣,快出去!”
那邋遢男人看都不看他一眼,只伸出油乎乎的手来指着人群当中一位:“你出来!”
被点中的那人顿了顿,缓步走出人群。
当他站在院中央的时候,一阵微风拂过,片片枫叶在他身前落下,霎时间满树红妆也为之逊色。只见那人,两道剑眉斜飞入鬓,一双凤眼亮如星辰,却半睁似阖,带着几分慵懒。
不知为何,白云飞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院考榜首的那个名字。
果然,那人躬身施礼道:“学生楚江流。”
邋遢大叔微眯着双眼:“好,楚江流,以后你就是我的门生!”
众人皆惊奇,惊的是怎么这个打扮的跟个要饭似的家伙竟然是院师吗?奇的是这家伙竟然一下就选中了中都大考的魁首楚江流。
楚江流是荆江人士,没有进过书院,但他却是剑术高手,更是荆江出名的美男子,这等人物真能甘愿拜于一个邋遢的师父门下?
众人案子揣度之时,他已俯身拜下,那院师满意地点点头。
这时一个小童跑了进来,满面愁容拽着邋遢男子的衣衫:“郭先生,还没到午时呢,先生不能选人!”
郭先生?众人再度凌乱了,这个邋遢大叔竟然是中都书院最具传奇色彩的郭德纲院师吗!
德纲并非本名,乃先王赐字。在宁国只有国士才配有字,一般都为恩师所取,能得到君王赐字的人是非常稀少的。德纲先生据说曾得先王重用,任太傅一职,但是后来不知为何一贬再贬,最后竟贬回书院。
这位传奇的郭先生曾侍奉过先王,年纪至少也应在四十开外,但他除了头发白一些,看上去还是挺年轻的,所以白云飞之所以一直没敢往那个人身上去想。而且白云飞有另一个世界的记忆,郭德纲这个名字在她脑海中呈现的完全是另一幅尊容,而眼前的郭德纲先生,确是完全不同的一种气质。
只见德纲先生把眼一瞪,伸脚往那小童身上踹去,这一脚没踹到人家,反而把自己的拖鞋给弄掉了,他捡起拖鞋重新穿好:“小兔崽子!是不是古之扬那老不死的让你来盯着老子?你去告诉他,老子偏要在这个时候挑学生!”
见此情景,白云飞不由得唇角轻扬,此德纲与彼德纲虽然外表大相径庭,但却都那么搞笑,实在是殊途同归啊!
“那个穿白衣的小子,你笑什么?”德纲先生的目光在人群中将白云飞狠狠揪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