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铭雪冷笑一声,反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岳无逆嘿嘿笑道:“从你们出了红云庄,我就看在眼里啦!你爷爷本事再大,也不能一路护你到太清宫吧?”
盛铭雪心念一动,暗忖:“原来那晚任前辈投石打跑的是他!这老贼真是狡猾,在我家附近抢人未遂,居然一路跟到这里,亏得他这么能忍耐,一直等到云大哥不在,才来动手。”当下哈哈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给一枚石子吓的屁滚尿流的鼠辈,嘿,臭耗子吃了豹子胆,心气果然长进不少,待会儿剑圣的徒弟瞧见,想必也要大吃一惊。”偷偷伸手到背后,摸到宁羡仪的小手,运指在她手心划了一个“走”字,二人皮肤相触的瞬间,一种奇异的感觉迅速爬上了各自的心头。
宁羡仪明白他是要自己先行逃走,暗想:“我岂是贪生怕死之人?不逃,一步也不逃!”嘻嘻一笑,反手将他的四根手指牢牢抓住。盛铭雪被她这么一抓,虽然大敌当前,一颗心却扑通扑通地跳得剧烈无比,焦躁之感反倒略有松减。
他猜的没错,当晚在神医住处前被惊走的确是岳无逆。那白衣女子多于半夜出行,又素知任有常的神通,不敢贸然靠近。岳无逆却仗着艺高人胆大,远远地躲在林中侦察,只没料到任有常的内功修为恁的了得,隔了十余丈仍发现了他。那枚石子还不如常人指头的一半大,但被任有常加以“引弓诀”射出,足足附上了近百斤的力道。岳无逆听声辨器,随手抓了一把,忽觉手心痛似锥刺,不禁又惊又怒,暗道此公名下无虚,这等功力委实远在自己之上,只得撒腿远遁。天幸任有常并未追过来,岳无逆额手称庆之时,羞怒感倏忽间充塞胸臆。
他已将此事引为生平大耻,绝不容别人乱加一词,不料今被盛铭雪狠狠数落了一顿,立时激起了阴狠暴戾的天性。只听他道:“姓云的小畜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今生今世,你是指望不到他了!”
宁羡仪伸手刮鼻,讥道:“你一心盼他出事,不是怕极了他又是什么?你老人家一大把年纪,不思给枉死的女儿报仇,却来寻咱们的衅,当真是前辈宗师的风范么?”自忖已难逃被缚之厄,再放肆的话也不怕叫他听见了。
岳无逆听她说到“一大把年纪,不思给枉死的女儿报仇”,霎时间浑身一震,脸色如土,呆了半晌,嘴里含糊不清地念道:“这仇怎可不报?只是他父子三人六条臂膀六条狗腿,咱姓岳的却是孤家寡人,全无臂助,不免……唉……嘿,说的什么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豁出这条老命,未必不能有所斩获……呵呵,你瞧,这仇一天不报,人家便有理由笑你老朽昏庸,窝囊懦弱,谁还记得你往日的威风……”
宁羡仪不禁愕然,一拉盛铭雪,使了个眼色,二人蹑手蹑脚退了几步,见岳无逆仍在神游天外,机不可失,拔腿便跑,但这么一来,岳无逆顿时一惊而醒。
只见他身子闪处,向前跨了五六步,跟着左手一探,登时扣住了宁羡仪的一只手臂。宁羡仪“哎吆”一叫,盛铭雪急忙停下,当此情形,既拉拽不得,又不甘放手,情急间掣出火焰刀,一招“釜底抽薪”斩向岳无逆的大腿。岳无逆右手握拳下沉,一股断树裂石的力道向刀背上压去。
盛铭雪暗道:“老贼厉害!”手腕一翻,刀刃狰然往上。以火焰刀之锋利,寒铁磐石一切即断,何况凡人的一双肉拳?岳无逆虽然号称“铁拳囚龙”,毕竟还是血肉之躯,绝不敢把拳头送到刀口,只得缩回,改以左足足尖轻踢盛铭雪膝下的要穴,盛铭雪及时避开,手臂提转,虹光如龙,又是一招“沉冤得雪”,掠向敌人的胸口。
岳无逆这记踢脚只是引人注目的障眼法,一只手依旧紧抓着宁羡仪不放,另一只手早已弯曲成爪,绕过火焰刀,扣向盛铭雪的小臂。盛铭雪稍慢一拍,先机尽失,眼见他五指箕张,形如鹰爪,而抓击之势当真诡异难测,只怕闪让不得,就在这一瞬间,蓦地将手向前一送,火焰刀刀尖疾吐。这一招叫做“鱼目换珠”,颇合欲取先与的妙旨,岳无逆若不撤爪,即便抓得到盛铭雪,也势必会伤在火焰刀之下。岳无逆武功高过他十倍,如何分不出当中的利害,微哼一声,缩回手掌,跟着挥拳横扫。
他的“囚龙拳”纵横开阖,雄正霸道,施展起来全身几乎大半的劲气集于双臂之中,通到十指和拳背,每一拳均有开碑裂石之能,往常出到二十拳开外后,威力渐渐地催到最强,那时凡是靠近他身周的,不论是人是物,是敌是友,都成了他这双铁拳的靶子。但他此次乃为抢取人质,若是拳招使足,恐怕第一个没命的便是手里这小丫头。
岳无逆心下既已明白,便只得竭力收敛真力,如此不免进退两难,数招之间竟丝毫占不着上风,虽知结果必然是取胜无疑,但这么纠缠不休,总觉得心烦意闷,心里怒极:“这小混蛋三番四次与我作对,若不给他些颜色,还真当我怕了他盛家!”
盛铭雪这几式都是家传刀法中攻敌必救的高着,加之他修习“烈焰真气”的年头已不短,武学根基打的甚为牢固,又是天生的神勇过人,处境越是对他不利,反而越能激发其潜力。他左手抓着宁羡仪,右手短刀连发妙招狠招,一时竟然未败下阵。但他知道自己远不是岳无逆的对手,恐怕再有几个回合,这老儿真地发起狠来,自己非败不可,到时自己能否保全还不打紧,宁羡仪却一定会被抓走,想到这一点,不由心急如焚。
宁羡仪先见二人拳走刀飞,凶险无数,已非常焦急,再瞧一会儿,眼中竟全是刀光拳影,直晃得她目眩神疲,不得已闭起眼睛。岳盛两人一个宛若抓住了小羚羊的凶恶老虎,另一个则如虎口护子的母羚羊,俱是寸步不让,虽都有意照顾宁羡仪不受祸及,但那些刀风拳风在她脸旁耳畔又刮又叫,却也异常骇人。她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不敢放下,惶惶怯怯捱了片刻,忽听一声闷哼,紧跟着右腕一轻,左腕却是一麻,睁眼一看,心下登时一落,只见盛铭雪嘴角鲜血长流,面胀如火,正一脸不甘地望着自己和岳无逆。
岳无逆道:“小子功夫不赖,但想打赢老夫却须再练三十年的苦功。”
盛铭雪擦了擦嘴角的血,道:“再……咳……咳咳……练三十年,你老人家至少给黄土埋了一半,那时区区武功再差,动一动手指,也戳翻了你。”岳无逆瞪他一眼,恶声道:“爷爷身子硬朗,还有至少五六十年好活……”忽听“噗嗤”一声,宁羡仪低声笑道:“那不成了王八么?”盛铭雪一惊,连使眼色,宁羡仪伸伸舌头,捂嘴偷笑。岳无逆加了些手劲,宁羡仪“啊”地一声跳了起来。
岳无逆斜望着盛铭雪,道:“你若还不识趣,别怪老夫不顾你爷爷的情面,打得你万劫不得翻身!”盛铭雪沉声道:“你将她放了,谁还来缠你?”岳无逆冷笑道:“好大的面子,你说放人便放人么?驴蒙虎皮,乱充好汉,当真不知天高地厚,趁老夫还有两分耐心,快走远些吧,否则盛家自此而绝后,你小子的罪孽可就大了!”盛铭雪挺起胸脯,大声道:“盛某性命在此,听凭处置,咱们一命换一命,你杀了我,便须将她放了!”
宁羡仪心中感动,柔声道:“傻子,岳老前辈不过是拿我去换剑谱,又不会害我。你去找我爷爷,请他老人家来救我。”岳无逆心想:“宁道一的武功非同小可,他若亲自来送剑谱,实叫人难以安心。不如到时让这小子送来,那便万无一失!”当即说道:“宁姑娘说得不错,老夫只想要那剑谱,犯不着杀人,你若真为她好,当早些带着东西去我府上换人!”
盛铭雪却不理他,瞧着宁羡仪说道:“我负责送你们回太清宫,怎么能一个人去见宁真人?”岳无逆不耐道:“迂腐!你再不速速离去,老夫现在就拿这丫头开刀!”盛铭雪怒道:“你刚才还说不会拿她怎样,一眨眼便想翻脸动粗,似你这般反复无常之人,我这辈子也不会信!”
岳无逆原就不擅争辩,一被他道出自相矛盾之处,登时语塞,黑着脸道:“放屁……你……胡说八道……哼!也罢,你爱跟着便跟着!”手一松,将宁羡仪放开,命她走在自己前面,自己则紧跟在后,不去管盛铭雪。
三人成队前行,走的却是往东的一条小道。岳无逆既不愿遇见云天,更忌惮发了狂的“风神”,因而故意带人往回走。他先前远远地跟踪云天一行人,待发现在自己和四人之间竟还有一人时,委实吃惊不小,只当是槐花派的高手暗中尾随护送,若真如此,自己一番努力,可就都白费了。他不动声色地继续跟踪下去,终于瞧出那人便是天山派的贺齐风,眼见此人虽然精神异常,但一身武功仍是骇人听闻,惊悸之余,亦颇感为难。一来盼望贺齐风为自己剪除云天这个心腹大患,二来又怕他失手将四人尽数打死,以致自己无人质可抓,谋取不到剑谱。
好不容易等到贺齐风打散了四人,当真是喜从天降,云盛二人不能联手,自然便容易得多了。他不费气力地击败盛铭雪,拿住宁道一的孙女,心中却想:“云小子自作孽不可活,只怕已给那浑人一掌打死了,嗯,臭小子心肠太软,义气太重,正是少年夭亡的命象。”
宁羡仪走在最前面,不时回头看看盛铭雪,见他气色如常,想来伤势不重,略觉宽慰,屡次拿眼瞥扫,示意他离开,盛铭雪总是摇头苦笑,十分倔强。宁羡仪又是无奈又是感动,心想:“这个傻瓜生就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脑子里想的尽是些歪理,凭他的脾气,这一路定要惹出许多矛盾来,他打又打不过岳老头儿,只怕迟早会伤在岳老头儿的手里,这可怎么是好?”
盛铭雪却一路盘算着如何救人,对自己的安危倒不如何关心,只可惜几乎绞尽了脑汁也没想到一条可行之策,当下唯有一步步地跟着,再图计议。岳无逆人质在手,非但没得意忘形,反倒较先前更加急躁,不住口地催促宁羡仪加紧前行。盛宁二人瞧他脸色微微发红,凶巴巴的眼神之中似乎加入了少许喜悦和紧张之意,均想:“他将那剑谱看得这么重,究竟是为了什么?是想要日后武林称雄,还是雪耻报仇?”料这老儿所谋者仅此两项而已,也懒得上前详问。
一老二少渐行渐东,一路上山幽林密,云淡风轻。三人各怀心事,说话便也不多。一晃已到傍晚,宁羡仪突然靠到一棵老树旁坐下,伸出十根嫩葱也似的手指揉起了腿,哼哼唧唧地说道:“我走不动啦!喂,你家在什么地方?今晚可到得了吗?”岳无逆冷然道:“照这样走,便是明天、后天也到不了!死丫头,还不起来么?须得再赶一程,运气好的话,天黑之前能遇上旅店或是寺庙什么的!”宁羡仪撅了撅嘴,道:“你没瞧我脚也肿了么?说什么都走不动啦!”
岳无逆两眼一翻,怒道:“你便走断了双脚也是活该!堂堂‘剑圣’的孙女,‘剑神’的女儿,居然半点武功也不会,天下有这个道理吗?”他一路上虽然神色间又冷又凶,却一向自念身份,尽量不与两个小辈为难,顶多也就是发发脾气,威吓几句,为的只是令二人惧怕自己,以方便控制。不料盛宁二人天生胆大,竟渐渐习惯了他的凶态,知道只要不妄图逃跑,这老头儿便不易真地发难。宁羡仪更是屡次和他斗嘴,胡搅蛮缠,话里藏针。
只听她满不在乎地笑道:“那是我不想学,当真想学,未必便不及你,你嘴上怪我没学武功,其实心里早已暗自欢喜,只因我若从小便跟爷爷练武,此刻稍有小成,你就不是对手啦!”岳无逆嘿地笑道:“小孩儿家异想天开,大言不惭,未免将天下高手看成了儿戏!宁道一的武功高低,江湖上从来是耳听者多,眼见者甚少,只凭三两人的信口吹捧,难道也当得了真?”
便在此时,岳无逆听到右首处有人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轻哼,虽然这哼声几不可闻,两个少年毫无察觉,但他功力深厚,确实听了个一清二楚。这一惊端的是非同小可,岳无逆一个纵身,攀上了宁羡仪所倚的那棵大树,身法快极。
盛宁二人也吃了一惊,不知他何以突然神色慌张,飞身攀树。宁羡仪从树下爬起,冲到盛铭雪身旁,二人怔怔地向上望去,只见岳无逆已离地三丈来高,正搭着树干向远处眺望。
此时天色虽有些灰暗,但以常人的视力,仍可看到一二里远的距离。何况四周树木并不紧凑,地上的野草也不甚高,几乎没什么天然的藏身之所。岳无逆瞧了片刻,蓦地里并足跳起,右手扒着树干,身子又升了两丈高,差不多已到了树顶。
他心中在说:“那是人的声音,是谁躲在附近?他听见了我说的话才哼出声的,这人耳力当真不弱,竟能听见我说话,而我却寻他不到。”想到这人极有可能是来者不善,心中的警惕又深了一层。突然间功聚双耳,凝神倾听,一道道声响传了过来,风过草丛,青蛙呱呱而叫,甚至是蚊子的嗡嗡低鸣……
岳无逆忽想:“我怎地忘了盛家的小鬼?那哼声必是从他鼻子里发出的。呵呵,岳老儿英雄一世,不想上了年纪,倒变得神经兮兮,狼顾狐疑,和世上的贩夫走卒没什么两样……”蓦地眼锋一转,喝道:“再走一步,老夫可不跟你们客气了!”原来盛铭雪和宁羡仪趁他东张西望之际,又生逃走之念,不料才逃出十余步,便被岳无逆发现了。
二人神情尴尬,重足而立,岳无逆双臂一振,从树上跳下来,快步奔到二人身前,陡然左拳打出,叫道:“奸猾小儿!”他以为盛铭雪故布疑阵,唬得自己丑态尽出,心下如何不恼?然他语气中指的是盛铭雪,拳头却无半分犹豫地向宁羡仪打去。盛铭雪一呆之下,当即挥刀斩向宁羡仪胸前,突然眼前一花,岳无逆右拳快似电闪,“砰”的一下击在了他的肩头。这一拳打得好重,盛铭雪向后一仰,倒在了地上。
宁羡仪扑过去将他搀了起来,颤声道:“很疼么?你……呆子……傻瓜……”眼泪涔涔而下。盛铭雪呻吟一声,站了起来,咧开嘴笑道:“这老贼要找人出气,我若将你单个儿留下,岂不糟糕之极?”腰板一挺,侧脸瞪视岳无逆,仍是那副倔强的神情。
岳无逆打完一拳,恶气出尽,心中也有了些悔意,自觉不该出这么重的手,但素性孤傲,哪里肯自认其非?他冷冷回瞪盛铭雪,说道:“这里有人饿了,你去弄些吃的来!”宁羡仪道:“他又不是你的人质,凭什么叫他做事!何况他已被你打伤,怎有力气给你找吃的?”
岳无逆笑道:“小丫头急什么?老夫乃修道之士,少吃两顿也不打紧,让他去找吃的,可是为你好!再说了,去不去是他自己的事,老夫只是建议,绝不是命令。”盛铭雪对宁羡仪道:“你等着,我去附近找找看。”
宁羡仪嗔道:“你别信他鬼话,明明是他自己肚子饿了……再说这么晚了,上哪儿弄吃的去?”盛铭雪微笑道:“我自有办法!”宁羡仪先是迟疑,随即笑道:“那好,你去吧!若是附近没有,尽管去远处找,要是空手回来我可不依!”
盛铭雪听得一怔,只见宁羡仪正十分卖力地对他挤眉弄眼,待岳无逆看过去时又行若无事地抬眼望天,盛铭雪略一思索,心中即省:“她是让我借机逃跑,去找人来救她。可眼下远水难救近火,区区一个晚上的时间,我去找谁来帮忙呢?她不惜独自面对这老贼,也要骗我离开,这等情意……唉,我宁可死在老贼的手里,也绝不能把她丢下!”
忽听岳无逆道:“宁丫头,你想让他走,明说就是,老夫原也无心留他。”宁羡仪被他道破心思,脸儿一红,轻哼一声。盛铭雪对岳无逆道:“我不在的时候,不准你跟她为难,否则我须饶你不过!”气冲冲而去。
岳无逆心下惊怒,转念一想,不禁哑然失笑,这小子明明是自己的手下败将,却还敢对自己颐指气使。
宁羡仪见盛铭雪走开,心想:“希望他领会了我的苦心,别再回来,我也就安心了。”转眼向岳无逆瞧了瞧,见他脸上堆满了皱纹,头上的白发也较六年前多了几倍,他长得高大威猛,但所穿的袍子瞧着十分宽大,似乎并不合身。想到这老头儿跟自己三度碰面,每次皆欲擒己而后快,真是好没来由,宁羡仪心中不忿,在他背后挥拳瞪眼,撕口伸舌,扮起老虎要吃人的凶相。
岳无逆自不屑跟这少女一般见识,何况他正若有所思地向着东南方注目而视,背后的情景全没看到。晚风微起,不远处的树林中传来了“簌簌”的声音,岳无逆宛若一尊石人,一动不动,而头上那蓬脏乱的白发却被风掀了起来。
宁羡仪轻轻蹙了一下蛾眉,心中恻然而动,暗想:“他这么一大把年纪,干嘛不安享晚年,偏要来夺那人的臭剑谱?就算给他拿到了剑谱,学会了天下第一……不,天下第二的剑法,那已是二十年之后了,到时候他奄奄一息地卧在床上,连一只碗也端不动,还怎么举得起一柄剑?”
突然想起了盛长风的话:“若不是他中年丧女,恐怕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他心性大变,才一夜之间白了头发。”宁羡仪心头一酸,忍不住柔声问道:“岳前辈,请问……令爱是怎么过世的?”
岳无逆本是背对着她,闻言腰背一颤,跟着身子转了一下,侧面而对。宁羡仪清晰地看见他那半张脸在一瞬间白了又红,红了又白,不禁感到诧异,猛见岳无逆转过头来,眼中凶光大盛,脸却惨白得像一具水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