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军营的时候,雨下的已经很大了,这一路上,蓝依昏沉沉的,半梦半醒间,只看着眼前马儿的鬃毛若隐若现,再次醒来,已经是在她自己的营帐之中了。
帐内一角已经点上了烛火,看来此刻想是已经入夜了,蓝依从床榻上坐了起来,看了看四周,总算将短路的思绪连了起来。
她动了动脚,这才发现,自己受伤的那只脚此刻已经包扎上了纱布,看这处理的手法,还真是比她随意捡的树枝来的靠谱,难不成是傅君歌替她包扎的伤口。
之前淋了那么一场雨,身上早就湿透了,可现在,蓝依摸了摸身上的衣服,十分干整,还留有一股隐隐的香味。
这不是她今日穿的衣服,蓝依这才意识到,那个登徒子,居然乘人之危,他竟然敢这样做,好不容易生起的一丝好感,与那易碎的瓷瓶一样,啪的就碎了。
就在蓝依想着要怎么来报复傅君歌的时候,帐帘被掀开来,顾子安端着一个药碗,脸上满是愁容的走了进来。
“小医仙,你终于醒了,那正好,赶紧先把药给喝了。”顾子安见蓝依傻坐在床上,忙走了过去,将药碗放在她面前。
“顾大哥,你怎么会来?”蓝依有些奇怪,这种事情交给手下的将士就好,怎么会亲自过来,还是送药这种事情。
说起这事,顾子安也是有苦说不出来,谁会想到蓝依居然胆子那么大,敢一人单枪匹马的就跑了,而且还弄成这副模样。
当时傅君歌把昏迷的蓝依抱进来的时候,看他的那一眼神,差点让他缴械而逃了,他都做好要受惩处了,没想到傅君歌竟然派他给蓝依熬药去了,让他这心到现在都七上八下的。
“赶紧的,趁热快喝了吧,我也好向将军复命。”那么晚了,顾子安哪敢在蓝依帐内逗留太久,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这大半夜的可是会让人垢话的。
虽说蓝依如今一副男儿扮相,平素也没有姑娘家的矜持,与这帮淳朴的将士混的也不错,可顾子安还是知道她身份的,所以还是要留有余地为好。最重要的还是,如果让傅君歌知道自己呆了那么久,又要拿他那略带寒意的眸光望着他了。
见此,蓝依只好将面前的药碗拿起,端到嘴边,闻着这药味,看来是治风寒的药,先前她迷迷糊糊,看来是因为发烧所导致的。
药味甘苦,扑鼻而来,蓝依皱着眉,打算一口喝下,只是刚入唇边,这药似乎没有她想象的那么苦。
看着蓝依喝得一滴不剩,顾子安的脸色总算好了点,一把拿过药碗,也不与蓝依多寒暄,落下一句早些休息,就快速离去。
她是洪水猛兽吗,为什么她觉得顾子安是在故意避着她呢。
“她没事了吧。”听到门口有响动,傅君歌就算不用回头也能知道来的人是谁,出声道。
顾子安的脚步很轻,站在傅君歌面前,回道:“禀将军,小医仙喝了药,这会儿,应该已经歇下了。”
傅君歌站在一张略大的地形图前,盯着上面的一处,沉思了许久,知晓了蓝依的情况,也就不再继续问下去,抬手示意,让顾子安看向面前的地形图。
“经过今日一事,想来冉朝那帮人不会这样善罢甘休的,不过本将好奇的是,损失了大半兵力,他们还想掀起什么风浪来。”傅君歌开口说道。
这次冉朝领军的是易元青,他的为人向来奸险狡诈,令人不齿,想来这次的主意自然也有他的份。
况且众所周知,易元青可是正大光明站在大皇子这边的,与齐越一样,冉朝也并未立下太子,虽说大皇子俞君昊身为长子,而且在朝势力也极大,可却始终没有明确下来,成为储君,倒也是令人费解。
不过齐越也是一样,明明风离烨最宠风清扬,而且又长于皇后膝下,却也没有立为太子,天子的心思是最难猜测的。
俞君昊的为人,傅君歌也是知晓一二,虽然没有正式碰过面,可既然人家都将手脚伸向他的军营之中,真当他是吃素的。
说起这事,傅君歌突然想起被他遗忘在角落的冯副将:“子安,那小子现在如何了?”
顾子安楞了一下,才知道傅君歌说的是冯副将,答道:“今日与那冉朝细作碰面之后,一直待在营帐内,不过听说大军回营的消息,倒是闹了一会,寻死觅活的,不过最后还是没那骨气,就消停了。”
自从知道冯副将与冉朝勾结的消息,顾子安越看他越鄙夷。
傅君歌眸间闪过一道流光,勾勒出一丝杀意:“明日一早,将他带上,咱们上门去送份大礼。”
“是,属下这就去准备。”顾子安见傅君歌这副模样,便知道他这是要拿冉朝开刀了,在这军营郁闷了个把月,昨日也没有帮上什么忙,心里也跃跃欲试了起来。
一大早,傅君歌带了他那几千骑兵,甚至还将那百名俘虏也带上,足足用了百辆板车拉着,虽说没有虐待他们,可那些俘虏只觉羞辱,巴不得找个地方将自己埋起来。
这板车附近拿了红绸绑上,这算是个什么意思,一行人走着,倒是气势浩荡,从远处看去,那红色的绸子更是明显,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哪里的大户人家送彩礼呢。
冉朝军营内,易元青彻夜未眠,一旁的蜡烛早已烧到了最后,熄了亮光。发生了昨天这种事情,他又怎么能睡个安稳觉。
没将齐越的大军彻底埋在善轩坡下,也就罢了,当初俞君昊提出这事的时候,他就有些犹豫,傅君歌可不是一般人,又岂会这么轻易中招。果然,如今他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连面都没见着,就白白损失了大半兵力。
“将军,不好了,外面,外面出事了。”一名副将有些慌张,没有经过通报,便闯了进来。
正愁怒火无处发作,易元青随手拿过一旁笨重的砚台,朝他丢了过去:“什么时候那么没有规矩,本将的营帐是你说进就能进的。”
那副将哪敢往旁边躲去,眼睁睁的看着那砚台往他门面上来,易元青的力道不轻,砚台刚落地碎成两块之后,他的头上便往下淌着鲜血。
他哪敢伸手查看伤势,连忙跪下,将头死死地往下低着:“将军,属下知罪,只是外面,那齐越的将军带了一帮人马往军营过来了。”
易元青双手往那案几上猛地一拍,整个人震得站了起来,傅君歌他怎么来了,不过肯定是来者非善。“走,随本将出去看看。”
输人不输阵,易元青隐隐猜到傅君歌怕是过来兴师问罪了,昨日的计谋没有得逞,他就知道了,那个看似天衣无缝的计划,失败了。
不过,他齐越大军什么事情都没有,反倒是自己这边损失惨重,傅君歌不偷着笑,居然还跑来他这里,这是不是有些欺人太甚了。只是人家那大军意气奋发,再看看自己的将士,一个个的,垂头丧气,哪里还有半点拼劲。
傅君歌的脚程很快,日出梢头,便到了冉朝大营,那守在大营门口的将士看到他们,连剩下的半点睡意都消失了,惊魂失措的跑进去喊人,如今,那几百将士守着门口,正与傅君歌对峙着,只不过在这位齐越战神面前,多少心里有些发虚。
两军交战,也不是没有两国主将会面的机会,可那是在战场上,而不是一大清早的站在别人家的军营门口,身后还拉着那么多战利品,他这是来炫耀的吗。
易元青虽然心里做好了准备,可亲眼见到面前这一景象,仍是嘴角一抽,这是什么,一车车大红绸子,傅君歌到底是要闹哪样。
没等易元青开口,傅君歌骑着那匹纯白如雪的骏马在最前方站定,出声道:“易将军早啊,本将军在此恭候多时,终于把你给盼出来了。”
对于齐越这个只有二十二岁的少年战神,就算是征战沙场几十年,看多了血腥杀戮的易元青也是心中满是戒备,如今见他嘴角带笑,不由心底一颤一颤的:“傅将军到我冉朝的军营不知有何贵干?”
“易将军难道没瞧见吗,本将军是来送礼的。昨日突然山崩,本将未能照着战书赴约,心中有些惭愧,这不凑巧在回去途中发现易将军的将士,可齐越毕竟不是冉朝,要是不小心走错了路可就不好了,所以本将便邀了那些将士小住一晚,这会一早就给送回来了。”傅君歌一脸无辜状,侃侃而谈。
身后,顾子安强忍笑意,面无表情的维持着身形,一动不动,哪还用得着刀剑相向,傅君歌的那张嘴就能活活把对方给气死了。
“傅将军真是客气啊,千里迢迢前来,就是为了给本将送礼。”易元青咬牙切齿,心中的怒火就要喷薄而发,可当着傅君歌的面,却又不能自甘示弱,只好强挤出一张笑脸。
虽然不知道傅君歌到底在想些什么,可他送回来的人,自己又怎么可能就这样放在身边,易元青示意手下的将士将那板车上的俘虏带了下来,往军营带去。
昨日经过战乱侥幸活了下去的将士见总算能回到自己国土,心里也不由松了口气,这一路的波折,心里受的刺激可一点都不少。
见那些俘虏挨个的都回到营内,傅君歌突然惊叹一句,惊得易元青一震一震的:“本将差点忘了,还有一份大礼是在下专门送给易将军的,瞧这记性,子安还不将礼物拿上来。”
起初,易元青还不知道傅君歌葫芦里到底卖着的是什么药,不过当顾子安走上前来的时候,他心里就明白了,这哪是送礼,分明是秋后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