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龙几乎寸步不离地照顾着狼孩,付出总是有回报的,两月有余的时间,初步取得了一些成果。狼孩不再总想着逃跑了,他渐渐安静下来,学着直立走路,不过还需要扶着凳子或墙才能长时间直起身子;他不再总惦记子龙那匹战马了,开始习惯一日三餐的规律饮食,不过饭量还是那么大,而且爱吃肉;子龙试着给他穿上衣服,这让狼孩很抵触,子龙好不容易给他套到身上,一转眼就会被他撕成一条一条的。
“唉!幸亏家里衣服还不缺,慢慢来吧!”子龙自己宽慰着自己。
小六还是天天送饭过来,现在狼孩不再主动攻击人类,小六也没那么害怕了,有时候,他放下食物,还坐在旁边,看子龙一步步扶着狼孩走路。一边看,一边点头赞叹,他真佩服子龙将军的耐心。“子龙,等你将来有了孩子,一定会是一个特别称职的父亲。”
子龙还有一个特别重要的任务,那就要教会狼孩说话。他除了读兵法和练枪,就是陪着狼孩,教导他。
“子龙。”子龙指着自己,用很夸张的口型对着狼孩说话。狼孩张张嘴,发不出一个音。
“子龙。”子龙不厌其烦地重复着。狼孩急了伸起脖子,“嗷”的一声狼嚎。
这天夜里,已经近三更天,漆黑的夜笼罩着整个庄子,所有人都进入了梦乡。狼孩在里屋睡着了,子龙看了一会书,也有些累,他躺在外屋的床上,准备入睡。
忽然,远处几声狼嚎,划破了寂静的夜。狼孩猛地从床上蹿了下来。他在屋里也一声长啸,呼应外面的狼嚎声。
子龙吃了一惊,难道是狼群找上门来了?穿好衣服,从屋里出来。刚出来,便听见门外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子龙回过头看看狼孩,只见狼孩也来到院子里,正在焦急地转圈。他只把门打开一条缝,小六的脑袋伸了进来。只见小六急得满头大汗。
“子龙将军,出大事了,庄子前面突然来了一群狼,把全庄的人都惊动了。村里的男人们都拿着武器来找夫人和您了,说是让您指挥大家击退狼群。”他又不解地问:“子龙,你说狼群怎么会突然袭击咱们的庄子,是不是因为他?”小六朝狼孩呶了呶嘴,圧低了声音问。
“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有可能,我马上随你去看看。”子龙没有骑马,他走到狼孩面前,拉起狼孩的说:“我们去前面看看好不好?你要乖,不能给大家惹麻烦,更不许伤人,好吗?”
他拉着狼孩的手,跟着小六来到前院。
前院此时已经是灯火通明。夫人坐在院中的一把椅子上。她已经组织好了家丁,准备和狼群对战。在夫人旁边的另一把椅子上,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手拄一根拐杖,正跟夫人说着什么。同时,院门大开,门外站着二三十个青年男子,他们都是本庄的精壮汉子,女人和孩子都在家里藏好了。他们义不容辞地挑起了保卫家园的重担。
“子龙,你来了。”夫人招呼子龙,神色凝重。
子龙走过去给嫂子行礼。同时,他也看到了那位老人,那是赵庄的族长,德高望重的赵元圣老人。论辈份,子龙该叫他一声爷爷。
子龙走到元圣老人面前,躬身施礼:“爷爷,您也来了。”同时他握紧了狼孩的手,他感觉到狼孩有些紧张,贴紧了他的身体。
元圣老人点点头,他注意到了狼孩,面上露出惊讶的神色。他问子龙:“这就是那个救回来的孩子?”
“对,爷爷,恐怕这次狼群入侵,跟这个孩子有关。”
夫人也在看着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明显变了,那走路的姿势,那看人的眼神,已经有点人的感觉了。这才短短的两月时间,子龙在这个孩子身上花费了多大的心血啊。
赵云府上的人都知道狼孩子的故事,所有人都不感觉到奇怪,府外的乡亲们可不知道这回事,他们看到赵云拉着一个奇怪的孩子,都惊得目瞪口呆。
“子龙,难道你把狼的孩子带回来了?要不然,还是给它们送回去吧,这样,狼群肯定就撤走了。”人群中有人喊,随即有一些人跟着点头。
子龙握紧了孩子的手,把他带到了院子中间,在灯光和火把的照耀下,他脸色平静,他看了看狼孩,给了狼孩一个微笑:“不怕,有我在。”然后,子龙面对在场的所有人,朗声说:“大家都看到了,他就是我救回来的孩子。你们看,他不是狼,是个人,活生生的人。不知道由于什么原因,落到了狼群里,由狼抚养长大。但是,既然我们发现了他,找到了他,能不管他吗?能再把他丢回狼群里吗?”
众人都安静了,子龙又回过头来看着元圣老人,说:“爷爷,您一向仁慈,这次,也希望您能理解子龙,救救这个孩子。”
元圣老人面色凝重。他站起身,看了看子龙,又看了看狼孩,再看看其他人。大家都等着他的决定。
“这个孩子,既然已经被子龙救回来了,哪有再送给狼的道理?以后,他就是赵庄的人,不就是几头狼吗?我就不信,还赶不跑他们。”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拐杖用力地杵了杵地面上的青砖。
这个老人的话犹如洪钟,敲击叩问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内心,刚才说要将孩子送回狼群的那个小伙子羞红了脸,他再也不多说。只是用手握紧了武器。
外面一声又一声的狼嚎让狼孩越来越焦躁,元圣老人看着狼孩脸上神色的变化。跟子龙商量:“子龙啊,这孩子有点心神不宁。要不然这样,咱们还是把他送回那个小院,找几个人看着他,这样你也好腾出手来对付这些狼。”
子龙摇摇头,他实在不放心这个孩子离开自己,他怕孩子受到惊吓,也怕孩子伤到别人。
“爷爷,我不在他身边,他会更不安的,这样吧,我带人去对付那些狼,让小六带上几个兄弟,和您老在这儿照顾这孩子,小六跟他脸熟,他会踏实些。”
元圣老人点点头,子龙让小六过来,把狼孩的手交到小六手里,温和地对孩子说:“孩子,你和小六在一起,不要害怕,也不要伤害他,他是好人。我出去一下,一会儿就回来,要听话。”
狼孩紧拉着子龙的手不松开,子龙又劝了几句,狼孩才松开手,但他的眼神里流露着焦躁和不安。子龙又找来几个身手好的家丁,做小六的帮手,嘱咐他们不要对孩子凶,要注意安抚。然后提着枪带着人出门来。
说实话,一群狼在子龙眼里根本不算什么,他只是在想怎么才能更好地解决这一矛盾,自己不可能杀尽这里所有的狼,也不可能永远保护这个庄子的安全。
狼王坐在黑暗中,两只幽绿的眼睛狠狠地盯着这个庄子。自己的孩子已经很长时间没回去了,他顺着气味找到了这里,果然在里面听到了自己孩子的叫声。可恶的人类,居然敢抓住它的孩子,真是找死。
它一声嚎叫,狼群呈扇形朝前行进,速度不快,但杀气排山倒海般圧向庄子。
子龙带着人守在庄口,他让所以人都点起了火把,狼怕火,火光也可以让狼无处遁形。大家还拿来了铜锣,还有脸盆,子龙招呼大家全都敲打起来,想把狼惊走。可是没想到,这群狼居然一点都没有惊慌,连队形都没有乱。
子龙不由得暗暗称奇。看来这群狼也算身经百战了,自己还得多加小心。
他仔细往前看,只见狼群在黑夜与灯火的交界处站立着,几十匹狼簇拥着一头巨大的公狼,这头狼身体灰黑色,目光阴冷而凶狠。子龙用枪指指它,那头狼缓缓进出队伍,走到狼群的前面,看着子龙,还有子龙身后的那帮人,左右来回地踱着步。
他朝着人群大吼一声,声音传出老远。不多时,院子里传出狼孩的叫声。
子龙冲他冷笑一声:“你是狼王?你不用白费心机了,他不是你的孩子,以后也不会回到狼群里了。快带着你的队伍离开这里吧,省得受死。”
狼王虽然听不懂他说什么,但是从他的语气和眼神中看到了轻蔑,这让它很不爽。它停住脚步,回头冲着身后一声大喊,所有的狼都开始移动,到达狼王身后,然后群狼都仰天长啸。一齐发起了冲锋,
子龙手里的银枪翻动,杀死了身边的几头狼。他身后的人们也开始拿起武器反击,很多狼都受了伤,当然,也有几个小伙子被咬伤了。
狼群的第一次进攻没有成功,还损失了几匹强壮的公狼,这让狼王非常愤怒。他嚎叫一声,狼的队形发生了变化,受伤的狼撤到了后面,没有受伤的狼站到了前排。狼王下达了第二次冲锋的命令,这一次,狼王率先冲了过来。他的目标,是子龙。
子龙冷冷一笑,他等着狼王扑过来,然后银枪一摆,正抽到狼王的肚子上,狼王身子摇晃两下,没有被抽倒。它一转身,又扑了过来,子龙他左躲右闪,躲过了狼王的几次攻击,然后扔掉长枪,抽出腰中的宝剑。回手就是一剑。这一剑,正刺到狼王的左眼珠上,鲜血当时就流了出来。
狼王惨叫一声,退到几米外。它的左眼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它恶狠狠地朝天怒吼,所有的狼都停止了攻击,退了下来。狼王用剩下的那只眼睛狠狠地瞪了子龙一眼,那眼神似乎想马上把子龙吃掉。
狼王转身,遁入夜色中,其他的狼也跟着撤了下去。
“我们赢了,狼群退走了!!”人群中一阵欢呼。子龙挥挥手,让大家安静下来。他转过身来,对在场的人说:“这次我们虽然把狼赶跑了,但说不定它们还会卷土重来。这段时间大家还得加倍小心,看好家里的牲畜,看好家里的孩子。如果要外出,要两三个人结伴而行,不要单独行动。”
大家纷纷点头,每个人都对子龙无比佩服,子龙年纪不大,但是武功却非常高强,心思也很缜密啊!
子龙回到院子里向元圣老人和嫂子回禀事情的经过,元圣老人非常同意子龙的安排。他又嘱咐了子龙几句,带着人离开了。子龙也和嫂子告辞。带着狼孩回到小院。
回到小院,子龙才注意到,狼孩从刚才到现在,一直一声不吭,他的目光很复杂,似乎不开心,似乎又很失落,又似乎有几分恼怒,似乎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
子龙摸摸他的头,用我指了指狼孩,又用手指了指自己:“人,你和我们一样,都是人。”
狼群这几天没有再来发动过袭击,只是总能在晚上听到狼嚎。村里的人有些惴惴不安。以前小孩子可以满大街上跑的,现在谁家的孩子也不让出门。
狼孩还是很焦躁,他甚至有时候冲着子龙直龇牙,子龙暗暗有些担心,总怕出什么事情。果不其然没过几天,出事了。
那天,子龙只离开了一小会儿,当他回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那匹白马倒在血泊之中,喉咙已经被撕开了。
子龙又惊又怒,他赶忙奔到屋里找狼孩。可千万别被那些狼把孩子偷走,子龙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提到嗓子眼儿了。
一进屋,就看狼孩正在墙角蜷缩着,满嘴满脸都是马血。他见子龙进来,冲子龙发出警告的咆哮声。
子龙看着他,心里好难过,他没想过这孩子居然能这样对他,难道自己这段时间的心血都白费了吗?难道自己做错了吗?
他蹲在狼孩面前,看着他的眼睛。
“你在怪我把你救回来吗?”
“你在怪我没有把你交给那些狼吗?”
“你真的只想做狼而不想做人吗?”
“好吧!”
“我们明天进山一趟。”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子龙便带着狼孩进山了。没走多远,他没便遭遇到了狼群。
确切地说,是狼王并没有走远,它带着它的队伍一直在这附近徘徊。此时,它正犬坐在一块高高的岩石上,旁边有几只公狼守着,其他的狼都分散在四周的密林和草丛中。
狼孩兴奋地吼叫着,他挣脱了子龙的手,几步跑到狼王面前,伸出双手去抱狼王的脖子。没想到,狼王却却躲开了,然后一扑,将狼孩按到了自己的爪子底下,张开大嘴,露出锋利的牙齿,看着狼孩,却没有咬下去,喉咙里发出一阵阵低吼声。
狼孩没敢挣扎,他用乞求的目光看着狼王,不停地呻吟着。
子龙闪电般抽出佩剑,剑锋直指狼王。
“你最好放开他,如果你敢伤他,我不仅要刺瞎你的另一只眼睛,还要砍下你那颗狼头,同时保证让你的狼群一只都不剩!!!”
狼王松开了按着狼孩的爪子,站起身子,他用剩下的那只眼睛盯着子龙,一股杀气弥漫开来。受伤的野兽会比平时更加凶猛,何况面对的是让它受伤的那个人。狼王仰天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叫,声音传出老远。它身边那几头狼都跟着这一声嚎叫,仰头嚎叫:“嗷——呜——”。树林中一阵扑棱棱的声响,一群鸟从树叶中飞出来,惊恐地飞走了。
远处树林里,山谷里,也回荡起此起彼伏的狼嚎声,接着,一只,两只,十只,二十只……越来越多的狼出现了,它们幽灵一样的身影高大,阴森,一步一步地,朝着子龙走过来,然后,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想打架?子龙轻笑,他冲着狼王说:“你不是我的对手,一起上?你们照样不是我的对手。”说完,拉开架式,宝剑挽了个剑花。
狼孩趴在地上,他惊恐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眼睛闪着泪光。
战斗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开始了。
几头公狼从不同地角度夹着风声扑向子龙,挥动宝剑,剑影到处,有两头狼倒在了地上,那几头,也被刺伤。
同伴的死并没有让狼群产生惧意,周围的狼都开始动了,他们一只又一只地扑了过去。
子龙舞动宝剑,一团白色的光圈将他的身体罩在里面。只要碰到这层光圈,狼就会惨叫倒地。
起来越多的狼倒下了,越来起多的狼加入战斗。
突然间,子龙左腿一痛,一头狼在倒下之时,一口咬住了子龙的左腿,血涌了出来。
子龙略一犹豫,肩膀上又被咬了一口,接着,一头狼张开大嘴,白森森的牙齿像利剑一样插向他的咽喉。子龙忍着痛,一剑刺死这头狼。
山沟里到处都是血腥气,狼群的眼都变得血红。子龙身上带了伤,动作有些慢下来。
狼群又开始发动了第二波攻击。子龙一皱眉,随即挥剑迎战。
突然,一个黑影像箭一样射到了子龙身边,用自己的身体护在子龙身前,他冲着那些围过来的狼,张开嘴,发出恐怖的吼声。
子龙一看,冲过来保护自己的,正是那个熟悉的小小的身影,是狼孩。子龙心里一热,眼睛有些湿润,嘴角却露出笑意。
狼孩的身体,和这些成年狼比起来,显得是那么瘦小,他有些发抖,但是却没有后退。它用伤心和哀求的眼光看着那些快要冲过来的狼。
狼群的进攻暂时停了下来。无数双狼眼看着他,渐渐地,目光由不解,变到凶猛起来。是啊,那么多同伴的尸体在地上躺着呢,它们怎么可能轻易放弃战斗?
狼王从山坡上一步步走下来,它巨大的身子向一座小山一样慢慢地,有力地靠近狼孩,靠近子龙,直到几乎碰到了狼孩的身体。子龙一直用眼睛紧紧盯着它,如果它敢伤这孩,拼出命去,他也会砍下那颗狼头。
狼王看着狼孩,猛地挥起一爪,狠狠地拍向狼孩,同时,一口咬住子龙刺过来的剑。
狼孩在地上滚出老远,哀嚎两声,然后,又爬起来,挡在子龙身前。
“孩子,你让开!”子龙吼着。同时,用力将宝剑从狼王嘴里抽出来。
狼王看着这个孩子,眼神很复杂。
孩子也看着它,眼睛里有伤心,有哀求,也有倔强。
子龙举着宝剑,盯着狼王。
狼群中无数双眼睛,锁定在子龙和狼孩身上。
战场突然安静了。
“狼王,这个孩子本来不是狼,他不属于你。他该重新做回一个正常人。”
“他不属于你们,放弃他,让他更好地生活吧!”
面对这个纠结的对手,子龙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这样一席话,难道还指望一头狼能听懂人的语言吗?
半晌,狼王转过身子,一步一步,漠然地往远处走去,其他的狼犹豫了一下,也跟着狼王,向远处走去。
狼孩下意识地跟了上去,不过没跟多远,就停了下来,他望着逐渐消失的狼群的背影,一声一声,发出哀嚎,狼群没有回应。
“它们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子龙拉起狼孩的手扭头往山下走,狼孩并没有挣扎。
该是回去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