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八早上,元康命人准备了腊八粥,分送给各省绿林人士。因秦易是江南九省绿林头目里最年轻的,自然分粥也是排在最后的。但大锅中的粥却还十分充裕。君紫妍盛粥时听派粥的人抱怨道:“煮了这么多粥却都不吃,早知道他们自己带了干粮,咱们何必起早做粥?!”
君紫妍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只作未闻,端了粥回房。众人皆知此行并非喝粥如此简单,怕是被下了毒,有命来、没命走,故有人自带食物。但君紫妍没有顾虑,她清楚这世上之人论用毒之高,无人能胜过黎云苓,此刻她亦在岛上喝这腊八粥,若粥有毒,她定会通知自己。即使通知不及,也定可解毒。君紫妍对自己如此信任黎云苓感到一丝惊诧,或者只是因为她们此刻坐在同一条船上,或者还有别的原因,但她确定自己不会错信。
早饭过后,未有任何动静。元康未派人前来通知粥宴的安排。各帮派之间也未敢互相走动,一来大多不知道各省住处,二来更是摸不透各派心思。
直至快到午时,才有人来请各省绿林人士前去宴会。宴席置于露天,坐席摆成圆状,前排设有矮几,后面只有新打磨的木板。排场虽大却很简陋。幸好海坛岛腊月天气也很暖和,加之今日艳阳高照,早把大地烘得暖了,阳光洒在人身上,完全没有冬日的寒意。
元康亲自迎接各省头目入席,有时忙不过来,也会在过后前去打个招呼,寒暄两句,待众人都入席后,他才在正东方向地座位上坐下来。立刻便有海坛岛的人端上酒水菜肴。各省头目的矮几上自然摆满了丰盛的饭菜,但后面各帮派弟子的伙食亦不算差,有酒有肉,当然还有一小碗具有象征意义的腊八粥。一会功夫,饭菜便上齐了。元康起身举杯,免不了说几句客套话,“今日各位赏脸来赴这腊八粥宴,元某不胜感激。我海坛岛只是江南绿林中一个小帮派,条件简陋,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诸位海涵。总归,今日酒肉管够,大家敞开肚皮吃好喝足。这第一杯酒,我先敬各位了!”
众人举杯,元康一饮而尽,多数人只是抿了一口,也有人只是嘴唇碰了碰酒杯。各省绿林中人早已在下面吃开了,这些人皆为草莽,多数根本不知礼仪为何物,见到酒肉便食指大动,哪里还忍得住。幸好他们只是吃喝,也不大吵大闹,偶有大声说话的,也离前排较远,不影响核心人物的谈话。
为了既能看清形势,又不引人注目,君紫妍等人坐在秦易身后第三排的位置,并且她在顾中德身后找到了黎云苓。黎云苓也看到了她,举杯向她示意。令君紫妍惊讶的是坐在黎云苓边上的就是她的义父。她并不奇怪今日会在此看见义父,只是没想到他们都坐在了湖广势力范围中。此时多想这些也无用,还需先注意宴席上的动静。
果然,开席未及半刻,元康又笑嘻嘻地起身举杯,走至桌前,道:“元某不才,今日设了这粥宴请各位朋友前来小聚,一来呢近日江南绿林中发生了许多事可能造成许多误会,咱们一起叙叙旧解开这心结,二来呢还有一件大事,元某以为是时候提出来咱们大伙一起商讨商讨了。”
众人纷纷放下酒杯,等待下文,一时席上格外安静。
元康感到有些不自在,装模作样咳了两声,才接着说道:“今年的绿林大会被那个死丫头搅了局,至今我们还未选出绿林盟主。因群龙无首,咱们绿林好汉才倍受欺凌,连五毒教这种不入流的角色都敢欺上门来了,所以元某认为这盟主还是尽早选出来才好。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秦易回头望望君紫妍,二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果然是场鸿门宴。
有短暂的沉默,顾中德先开口道:“元岛主所言有理。老朽也觉得是时候选个盟主出来了,一来为了团结我们九省绿林,二来确实可免遭其他门派欺侮。”
元康紧张的神色顿时褪去,眉开眼笑地道:“顾老爷子果然是我们的前辈,真是深明大义。”
顾中德微微颔首,没有再说话。
倒是韦老大阴阳怪气地接去了话,“要说选盟主,我韦老大也没什么意见,但得看看选了谁。一把老骨头的就趁早回去养老吧,拉帮结派的也算了吧,盟主处事得一碗水端平嘛!”
众人心中冷笑,心想干脆直说让你韦老大当盟主算了。
秦易接着说:“既是为了团结,那曾在他省地界抢生意的人自然不能胜任盟主一职了。”不同于韦老大阴阳怪气的语气,秦易说得义正言辞。
韦老大看似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
倒是方岳在这二人说话后脸色不由地变了变。
孟平山笑笑,“两位老弟的话也不无道理,咱先不讲这些,单就今日选下盟主之事,不知其他几位当家人怎么看呢?”
柯荣予抢先说道:“自然是好,这盟主应当尽早选出来才是啊!”
何万里瞪了一眼柯荣予,赶忙说:“还是今日就在这里选出来吧,免得夜长梦多。”
吴鹏端坐着,只点点头,没有说话。
元康激动地说:“我提出这件事也并不是说我元某人要选这个盟主。我自知能力有限,无法领导群雄,但是我心中却有合适的人选,便是前任盟主方岳。方盟主武功盖世、雄才大略,最合适不过,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除了柯荣予说了一句“自然是好”外,只有何万里和吴鹏点了点头,其他人都没有什么反应,令原本激动的元康略显尴尬。
“哈哈,”孟平山笑道:“我孟某比较随性,自然也担不起盟主重任,我觉得元岛主的提议倒也不错。不如这样,咱们把话都说开了,有意竞选盟主之位的当家人就站出来说一声,无意的也可说出个中意的人来,毕竟都是为了咱们江南绿林,大家尽可说说想法嘛!”
“好,有孟大哥这句话,那我韦老大就选上一选!”
其余众人互相看看,皆不言语。
顾中德慢条斯理地声音打破了平静,“选盟主之前,我有一事要说。”
君紫妍看着顾中德的神情,顿时紧张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只见顾中德一边说一边回头看着她的义父,“我顾某年纪大了,不愿再处理江湖事,打算金盆洗手,前日我湖广已选出新一任的当家人,就是这位袁望之。”
袁望之起身向众人敬了一杯酒,随即坐在了顾中德旁边。
众人无不惊得目瞪口呆,见此人一身长衫,面带微笑,举止儒雅,倒似一个教书先生。虽已年过四十模样,但依旧看得出其面容俊秀,只一双凤眼少了原本应有的多情,多了一分凌厉。
林一潇和君紫妍的惊讶不亚于众人,他二人面面相觑,皆不知说什么。
方岳看向孟平山,孟平山摇摇头,小声道:“袁望之,没听说过此人。”
方岳眉头紧皱,感觉不妙,看着袁望之气定神闲的姿态,心里更有些长草。
袁望之的微笑不减半分,再次举杯道:“顾老抬爱,让袁某领导湖广的绿林英雄,袁某也不敢懈怠,因此今日盟主之选,我也想试上一试,希望诸位多多支持。”
元康大惊,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望向方岳,等其示下。还是孟平山沉稳,道:“既然如此,除了方盟主,袁望之和韦老大外,还有别人要参选么?”这一说法顿时提高了方岳的身价。
无人言语。孟平山便接着说,“那我们就按规矩,先文选,再武选。各位都支持谁呀?”
一时席上又是一阵沉默。孟平山见状接着说:“刚刚元岛主已表过态了,他自然是支持方盟主了,我和元岛主一样,认为方盟主是合适人选。各位呢?是否还有别的建议?”
柯荣予道:“我和二位一样!”
孟平山笑着点点头,方岳略略呼出一口气。
秦易正观察着席上局势,从后面传来一张纸条,写着“支持袁望之。”秦易猛地回头看向君紫妍,君紫妍对他笃定地点了下头。秦易紧握着纸条,打量了一番袁望之。巧的是袁望之也正在看他,对他微微一笑,一种没有温度却充满自信甚至内含得意的笑。
秦易不知道此人是何人,但此事一定是紫妍的义父安排的,难道此人便是她的义父?现在的局势也没有给秦易更多的选择,与其让方岳选上盟主,不如支持这个袁望之。“我想能得顾老爷子青睐的人一定不一般,我更期待袁先生为我们江南绿林带来不一样的新面貌。”说着,举杯敬向袁望之。
袁望之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二人此举像是在庆祝袁望之已经坐稳盟主宝座,更让方岳恨得牙痒。
吴鹏也一边品着酒,一边慢悠悠地说:“我一直觉得我和秦老弟的气质相仿,没想到想法也如此一致,我也觉得袁先生气质脱俗,有领导风范,是合适人选。”
方岳眼睛蓦地睁大,先看向吴鹏,又看向袁望之,见他始终微笑,心里更是没底,忙瞧向何万里,等着他开口。
何万里手微微发颤,勉强把杯中酒抿了一口,用酒杯遮住小半张脸,偷偷瞄着对面坐着的袁望之和方岳,终于鼓起勇气说:“我……我觉得袁先生说不定有什么好方法管理绿林,对不对?呵呵……呵呵……”言罢,又低头像要钻进酒杯里似的。
韦老大见状,知道这个战场没有自己的份,不如远点站着看一出好戏,“既然如此,我韦老大就只能退出了,你们二人能者居之吧!”
方岳本以为他会投出最后一票,没想到他只是为自己找了个台阶,反倒令局面更加剑拔弩张。
袁望之笑着抖抖长衫站起身,“那么是不是轮到孟老哥说的‘武选’了?”
方岳也不得不起身,打量起袁望之,见他身材修长,虽如书生般穿着长衫亦能看出其四肢强劲有力,只不知他内力如何,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如今对此人毫不了解就要比试,怎么说心里也都有些担心。
二人走至场中,摆开架势,互道了一声“请”,方岳便当先出手,招招狠辣。袁望之则不紧不慢,见招拆招,总能在最后一刻躲开方岳的攻击。
二人过了数十招均毫发未伤,方岳攻多守少,袁望之攻少守多。渐渐地方岳也有了自信,见对方在自己猛烈地攻势下几乎无还手之力,想来也不足为惧,况且自己占了“先下手为强”的先机,总归这场比试是能胜的。
可是斗了二百招,局面依旧没什么变化。众人看得心惊肉跳,都汗流浃背了,更别说正在比试的两人了。在外人眼中,二人不分伯仲,甚至方岳还略占上风。这可真是一场绝世比武,高手过招,堪称性命相博,令在场诸人大饱眼福。但方岳心里却很清楚,这样缠斗下去,于己无益。方岳所使是硬家功夫,最耗内力,而他却感到对方内力绵绵不绝,似乎根本不曾消耗,反倒有增无减,于是越打越心焦。
君紫妍等人已不自禁地凑到秦易身后第一排的位置。场上局势,二人每一招每一式都逃不过君紫妍的眼睛,她知道义父所使的正是《阳灵心经》,此时刚过午时,日头正足,对其他功夫来说可是消耗内力的时间,但《阳灵心经》恰好相反,正可以吸收阳光之灵气,补充自身。看样子义父至少已练到第十章,现在他只守不攻,莫不是想借助方岳的攻击之力助自己练功?《阳灵心经》最后两章难练至极,强行修习恐怕走火入魔,林一潇就只练到第十章,君紫妍仗着净心师太和林一潇给自己输入的真气,也只能慢慢修习第十一章,像义父此举也未尝不是一个办法。
二人打得难解难分,众人看得目不转睛。三百招过后,袁望之突然转守为攻,招式虽不比方岳狠辣,却含有阴柔的力道,几乎让人避无可避。场上形势登时转变,方岳顿感难以招架,忙使出雪域寒冰掌。袁望之毫无顾忌,与之対掌。
方岳大喜,正要进一步催动内力,却发现自己的手掌好像拍到了火炉上,刚刚浮起的笑容凝在了嘴角,眼睛、嘴巴都张开地老大。
袁望之脸上现出他惯有的笑容,轻轻收回掌力。
方岳顿感轻松,可一只手掌如被烫焦了般难受,看上去却丝毫无恙。他以为袁望之内力使尽才收掌,于是想再次出掌,刚一运劲,便发现胸口真气堵塞,强行催动不成,一口鲜血喷出来,顿时浑身酸软无力。方岳顿时更为惊讶,这种感觉便如中了毒一般。
方岳心中暗叫“糟糕”,额头上瞬间冒出颗颗豆大的汗珠。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边暗暗运气试图将毒素逼出体内,一边警惕着袁望之防止其突施偷袭。
但袁望之也同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含笑盯着面前紧张不安的“前盟主”,眼睛里闪烁着玩味的笑意。
其他人没料到会出现如此情形,惊诧之后都各自戒备起来。除了站在席中央的两人明白状况外,外人眼中只是袁望之将方岳打伤了而已。此刻的情况令一向沉稳的孟平山也焦急起来,方岳恰好就站在他的前方,他缓缓站起身,轻声问:“你怎么了?”
无奈,方岳正在运功逼毒,加之他还受了伤,根本无法开口说话。这令孟平山更加不知所措,原本胜券在握却被这个不知从哪个地缝里钻出来的人搅得眼看要一败涂地。虽然他本人并不竞争盟主之位,但也与之有着重要的利害关系,此刻一颗心吊在嗓子眼儿,哪里还坐得下去?不单单是孟平山如此,席上各省头目又有几个坐得安稳?
过了能有一炷香的时间,方岳剧烈地咳了数声,终于咳出一口黑血,他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一脸怒容地看向袁望之,强硬的语气中透出一种因虚弱造成的底气不足,“你居然向我下毒?你这样的人也配当盟主?”
袁望之但笑不语。却是孟平山见状当先发难,“好你个姓袁的,竟是来捣乱的,对付你这种人,也不需讲什么江湖道义,大家一起先料理了他。”
当下,便有数个人拿起兵器,还未迈出脚步,地上先聚集了无数蜘蛛,色彩斑斓,均是剧毒无比。众人一见之下,均大惊失色,不敢向前一步。
孟平山大怒,喝道:“歪门邪道,雕虫小技。”一掌击出,他面前的数十只蜘蛛立即挂上霜一般,停步不前。
元康等人见孟平山如此,也不敢示弱,纷纷用兵器挑开面前的蜘蛛。
伴随着几声清脆单一的掌声,一个空灵的声音说道:“孟铁拳好掌法啊!这大概便是雪域寒冰掌吧,听闻这是方盟主的绝技,不知孟老爷如何习得?偷师可是武林中地大忌呢!”
孟平山脸色铁青,循声望去,却找不到是谁在说话。众人见了毒蜘蛛早已乱作一团,只是这些蜘蛛似通人意,只是把人群围在核心,并不靠近人身。
方岳声音低沉地说:“这是我同孟大哥切磋之时授予他的。”
那个空灵的声音只是拖着长长的尾音说了一个“哦”字,便没有再说话,却显得格外意味深长。
孟平山走到席中,指着袁望之,问:“你到底是何人,有何居心?”
袁望之淡淡一笑,“湖广绿林首领袁望之,只为江南九省绿林盟主之位。”
“呸!别给我整这些虚文,你最好实话实说,否则我们江南九省绿林好汉都不会放过你!”
袁望之略略惊讶,“孟大哥何处此言?袁某是做了什么对不住江南九省绿林朋友的事了么?就是方大哥中的毒也与小弟无关啊!小弟初来海坛岛,只是做客而已,怎会有机会下毒呢?”
孟平山被噎了一下,一时无话。倒是元康紧张得急忙辩白,“姓袁的,你不要信口雌黄,我对方盟主忠心耿耿,怎么下毒害他?”
方岳横了元康一眼,才令元康立即闭嘴。
“呵呵,”袁望之意味深长地一笑,“忠心耿耿,有意思,有意思。”
“我说你小小海坛岛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设什么腊八粥宴款待我们,原来别有用心啊!”韦老大挑衅道,作为此刻唯一还坐在垫子上的头目,最是自在。
“这毒是谁下的,一时也说不好。方老弟已然中毒,不宜再比武,我看这场比试暂且作罢,他日再比吧!”孟平山眼珠一转,心中有了计较,便欲扶着方岳回到座位上。
“我以为这场比试已经结束。”袁望之在他们身后不急不慢地说。
孟平山扭转头,冷笑道:“你是说你已经是盟主了么?”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绿林盟主可不是这么容易当的!”
“那便请赐教吧!”
孟平山脸部肌肉抽动,便欲走过去迎战。
“原来孟大哥也对盟主之位有意。”
孟平山愣了一愣,看着袁望之似有似无的笑意,心中一颤。
方岳拉着孟平山,对他摇了摇头。孟平山忍住一口气,不再理会袁望之,与方岳一同走回坐席。
“两位是承认我这新任盟主了么?”
方岳沉声道:“这盟主之位给你便是。”
“那还请方大哥留步。”
方岳站定转过身,瞧向袁望之,看他还要耍什么花样。
袁望之倒还是一副恭敬模样,“小弟初任盟主,自然要想着为我江南绿林谋些福利,做些贡献。”
方岳漠然听着,心想此人要上演“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戏码,又何必故意叫住自己看戏,不知意欲何为?
袁望之一身正气地道:“我江南绿林虽然实力强大,但近几年却是一盘散沙,比之北方绿林,显得弱势了许多。究其根本,是因为当中有德行有亏之人统领咱们绿林英雄好汉。今日借此机会,我袁某人就要为江南除了这江湖败类。”
方岳又惊又怒地看向袁望之,一颗心却是渐渐下沉。
袁望之还是彬彬有礼的模样,“秦城主,今日便给你个为父报仇的机会,希望你能手刃恶人以报这不共戴天之仇。”
方岳惊讶之情更甚,瞅瞅袁望之,又看向秦易。
秦易提剑上前,先向袁望之行了一礼,“多谢盟主。”之后便冷冷地看着方岳,“方岳,十六年前,你暗害我父,今日,我们便做个了断吧。”
此言一出,席上众人无不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方……方岳他已受伤在身,秦城主即便要报仇,也该光明正大才是,不应趁人之危。”孟平山道。
“当年他使用卑鄙手段害我父亲之时,可光明正大?对付这种卑鄙小人,可需光明正大?”秦易眼角余光瞥向孟平山,“孟老爷,十六年前的事,不知你是否参与过?”
孟平山一惊,忙道:“秦城主说笑,十六年前何事,老夫并不知道,又怎会参与?”
秦易笑笑,笑容却冷得吓人,“那便最好。”
“十六年前何事,老夫也不知道。”方岳事不关己似的说道,便欲走回坐席。
秦易拔剑,一跃站在方岳面前,剑尖指向方岳前胸。“如果你不记得了,我便讲给你听。十六年前,家父受威远镖局之邀,随他们压了一趟镖。就在你南直隶的地界儿被匪盗偷袭,死于非命。”
“那与我何干?”
“你就是这伙土匪的头目!”
方岳不在乎地笑笑,“有何证据?”
“你的女儿——方婷。”
秦易手指指的位置,天府之城众人让开了一个空处,令君紫妍、林一潇和方婷突显了出来。
方婷从容地撕掉人皮面具,上前几步。林一潇和君紫妍也跟着走上来。
“我早已说过,我不是他的女儿。他也是我的仇人,他灭我满门,我与他的仇,亦是不共戴天!”
“方婷!”方岳气得浑身颤抖。
方婷面色不改,“你杀我全家,掳我娘亲,又囚禁了我十五年。你的罪行罄竹难书,今日不过是你的报应来了。你既然做的出,又有何不敢承认的呢?”
“你……我养了你十五年,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不然,你想怎样?还要我为你养老送终么?你可知我有多恨你?”
“我……”方岳张了张嘴,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便转头对秦易说:“小子,有能耐,就来取我的命吧!”
秦易脚步移动,已逼近方岳,长剑挥舞,剑光四射。
方岳也不会坐以待毙,双掌挥动,依然掌风凛冽。
二人斗了近百招,到底方岳有伤在身又中了毒,体力明显不支。秦易虽然内力不足,但年轻力胜,渐渐地便占了上风。又斗了十几招,秦易每一剑几乎都能擦过方岳身体,拖着剑尖上沾的一点血迹,不停刺向方岳。
不一会,方岳身上便鲜血淋漓。秦易一剑刺穿方岳肋下,令其跌倒在地,爬不起来。
“秦大哥!”方婷喊了一声,跑上前。
方岳捂着伤口,目光聚集在方婷身上,看着她一步一步跑近,不肯移开。
“最后这一剑,让我来。”
方岳眼睛蓦地放大了一圈,随着目光暗淡的同时,眼睛也微微眯起。他嘴角好像噙了一抹微笑,最后还是认真地看着方婷,看着她决绝地一剑插进自己的心脏,直至目光涣散,方婷的面容渐渐在眼前模糊,最终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