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婷早就想过这一天的情景,只是最近几个月来的生活实在太幸福,她不愿让这噩梦打破她对未来的憧憬。但是如果注定要面对,那么长痛不如短痛。她走进屋的时候,林一潇正坐在床边发呆,看到她进来,有些愕然、不知所措。
倒是方婷显得更加从容,坐在墙边的凳子上,看着门外的光景,像是自言自语一样说起来:“我娘是四川人,是家里唯一的孩子。我外公是四川泸州的知府,后来被安排到镇江任职。那年,我外公带着一家人前往镇江上任,马上就要到镇江的时候遇到了强盗。除了我娘,所有人都死了。因为那人垂涎我娘的美色,就强行娶了我娘。从我有记忆起,我和我娘都只生活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小屋子里,门口有人把守着,不许我们随意出去。我娘在我十岁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后来病好了,身子却始终很虚弱,在我十二岁时便去世了。十岁前,我还能在院子里走走,后来我得日夜守着我娘,再后来就是一个人闷在屋里。十四岁,有一天,那个人喝醉了,他突然闯了进来,喊着我娘的名字,我心里莫名的害怕,嚷着让他出去,可是他完全不理会。我只记得,当时满屋子的酒气,他恶狠狠地扑了过来,我无论怎么用力推他,都没有用……”
林一潇发觉方婷的声音颤抖了厉害,看向她时,才发现她整个人都在发抖,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直勾勾地瞅着地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墙边瑟缩成一团。他赶忙跑去抱住她。原本在方婷刚开口的那一刻,他想让方婷不要说,可是心里又想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就在这犹豫的一瞬,方婷已经缓缓地讲出来了。即使他现在万般后悔,也于事无补了。
方婷早已满面泪痕,“从那以后,我每天都要沐浴,我觉得自己好像洗不干净似的。我不敢在屋里点灯,我把窗户都糊上了,不让阳光照进来,我害怕。一闭上眼睛,我就能看到那天的情景,我就能闻到浓浓的酒味,我就想吐。我讨厌我自己,我讨厌这世上的一切!”
林一潇紧紧地抱着她,把她的头贴在自己的胸前,柔声说:“婷婷,不要说了,乖,不要去想,有我在呢,一切都好了,你有我。”
方婷迟疑地抬起脸,迷茫空洞的眼睛渐渐有了光芒,“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林一潇从未见她这般失态,从认识至今,她只哭过两次,一次是当时自己受伤,她虽然流泪却也十分镇定,而这次却哭得如此放纵,和平日里清冷孤傲的她完全是两个人。林一潇只觉心痛如刀绞,他本也想到她坚强的外表下隐藏的是一颗脆弱的心,可是只因自己那么一丝怀疑,却让她重又揭开自己血淋淋的伤疤,对他的惩罚便是——此刻她的痛加倍施加在他的身上。
当龙在飞扶着君紫妍走到门口的时候,他们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林一潇将方婷紧紧地搂在怀里,深情地吻着她的额头。只一眼,君紫妍便转身欲回,只是身子虚弱,腿脚发软,幸好有龙在飞撑着她,才得以尽快回房。
方婷当日与林一潇说了什么,其余三人不知道,也没有问。林一潇只是对他们解释说:“婷婷虽是方岳的女儿,却并不认同他。方岳为此将婷婷长期囚于房中。他二人实际上早已断了父女关系。”君紫妍听罢,也并未多说,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柳芽儿好像没有听他们的对话,突然冒出一句:“成天呆在这里太闷了,我想出去玩玩。反正君姐姐一时半会也好不了,等我在外面耍好了,便回来找你们,怎么样?”
林一潇正等着众人的反应,不想柳芽儿突然岔开话题,一时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柳芽儿眼珠转转,别过脸看看别人的表情。
君紫妍先温柔地笑笑,“想来这几天把你闷坏了吧!本来你也是出来玩的,却不想因我而困在这九莲山上,也真是委屈你了,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你就去吧,凡事自己小心就好。”
得了君紫妍的同意,柳芽儿咧嘴笑着,看向其他几人。林一潇犹豫着,“你一个小姑娘出去,恐怕不安全啊!再者你要去哪呢,紫妍的身子也用不了多久就会好了,到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玩呢!”
“大哥,不如你将旋风先借给柳芽儿吧!一来脚力好点,她也快些回来;二来,遇到危险,有旋风在,也跑得快点。”
“这……”林一潇还有些迟疑。
“我看就这么着吧!芽儿这丫头机灵得很,也不会出什么事,有了旋风,咱们也就更放心了。”
既然龙在飞也这样说,林一潇也只得点头应允。
柳芽儿开心地连声道谢,转身就去收拾行囊,当真是说走就走。
柳芽儿走后第二天,圆定方丈便同圆空、可渡还有几位弟子一同前来问候,这阵仗不可谓不大,一时众人受宠若惊,赶忙都出来迎接。
圆定依旧笑容慈爱,“几位无须这般多礼,君姑娘伤还未痊愈,就不用下地了。”
众人心里依旧有些惊讶,但还是遵照方丈所言。
“老衲此次前来,一是为探望君姑娘伤势,现在看到君姑娘气色不错,想必用不了几天也就大好了,老衲也就放心了。这二嘛……”话未说完,圆定先看向一旁捧着经书的悟明和悟行,二人同时上前一步。圆定又接着说:“原本少林武功绝不外传,但凡事无绝对,这几日老衲同几位师叔商量了一下,征得师叔们的同意,决定在这少林七十二绝技中选出十项绝技,将其传授给林少侠,只为报林少侠归还《阳灵心经》之恩。林少侠可自行挑选十项绝技,这些就是七十二项绝技的全部经书。”
林一潇闻言更是吓了一跳,连忙摆手,“这可不敢,晚辈归还心经是理所应当,岂敢贪图少林绝技,还请方丈将经书拿回去,切勿再提此事了。”
“少林七十二绝技天下闻名,任谁只要习得其中一项,也足矣立足江湖,许多人想学却求不来,林少侠却不为此心动,当真当得起‘侠义’二字。”
“方丈谬赞了,晚辈愧不敢当。晚辈只是做了该做的事而已。何况晚辈也无法默写出心经的全部内容,算不得什么。”
圆定看向圆空。圆空略略点一下头,道:“林少侠,知恩图报,这原本也是我少林该做的事,林少侠日后行走江湖,恐遇诸多凶险,习得这十项绝技,当可防身。”
“日后如何,自有定数。只是晚辈非少林弟子,又怎能习少林武学?”
正是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圆定看向君紫妍,似乎在看她的意思。
君紫妍只作不见,缓缓道:“大哥,方丈的一片心意,收下便是。如此,还要多谢方丈和几位大师了。”
圆定微笑地看着君紫妍,行了一礼,“不谢。”
林一潇却依旧不同意,“这不行,我真不能接受。”
方婷在一旁扯了扯林一潇的衣袖,林一潇疑惑地看向她时,君紫妍又道:“就选大挪移身法、拈花擒拿手、少林十三抓、澄净指、左右穿花手、千手如来掌……这十项绝技吧!”君紫妍一口气说了十项绝技,包含了身法、掌法、拳法、指法、抓法及擒拿手。
林一潇被这两个女子搞得有些糊涂,正有些生气地看向君紫妍时,却听圆定道:“君姑娘对少林绝技很是熟悉,就把这十项绝技的经书留下吧!”
君紫妍面色不改,“多谢方丈了,少林绝技名满天下,习武之人无人不知,可惜我也只是听说过而已。”
圆定看着君紫妍,脸上的微笑久久未散,直到悟明和悟行二人将这十本经书挑出来交给林一潇,才又道:“那老衲就不打扰几位休息了,待林少侠练成技艺,通知可渡来取便可。”
“我……”林一潇捧着经书,不知如何是好,最后不得不应了句“是。”
少林众人离去后,林一潇将经书放在桌上,怒目看着君紫妍,君紫妍却恍若不知,闭目养神。
林一潇见她这样,更是生气,不禁大声喊了一句:“紫妍!……”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却被方婷细声打断,“林大哥,这事怪不得姐姐,今日你不接受这经书,少林寺的人是不会走的。”
林一潇皱眉看向方婷,一脸疑问。
方婷不紧不慢地坐下了,慢条斯理地开口:“你没有觉察圆定态度有多坚决么?今日你若不接受这十项绝技,那他日你想他拿什么回报于你?”
林一潇疑惑道:“我没想过要什么回报啊!”
“话是这样说,可是他少林始终是欠下了你一个大大的人情,若是他日你有困难,他怎好不帮?你没听那圆空说嘛!你‘日后行走江湖,恐遇诸多凶险,习得这十项绝技,当可防身’。”
“行走江湖,凶险难免,这又有何意?”
“林大哥,你想法太简单了。整个武林都知道,我们与方岳结下了愁怨,这就基本相当于与江南九省绿林结下了梁子。所谓凶险,便是指此了。当时圆定因净心师太答应救助姐姐,后又因你赠予心经,收留我们。但未必是要与我们结交。他日,我们与方岳正面交锋,少林可不一定愿意掺和到这个烂摊子里。”
看着林一潇越发凝重的表情,方婷续道:“这十项绝技,不过是一笔交易,谁赢谁亏还不一定呢,你就安心练习吧!”
林一潇默不作声,低头沉思。君紫妍缓缓睁开眼,看着林一潇,轻声道:“这十项绝技对你定大有帮助,这经书不宜在这里久放,你最好先将经书内容背下来,然后让可渡大师把经书拿回来,日后再慢慢练习。”
林一潇点点头,却还没有动作。
方婷走过去,轻轻拍了拍林一潇的肩膀,拉回他飘走的思绪。林一潇轻叹一声,抱起经书回到自己的房间。
方婷笑着转头看向君紫妍,君紫妍忙低下头,不作理会。
“姐姐是否也该谢谢我呢?”
君紫妍冷漠地回道:“都是在帮大哥,又何须我谢?方姑娘心思细腻、聪慧多智,不愧是大哥的贤内助。”
方婷略有得意,却也禁不住微微脸红,“姐姐不也有一颗七窍玲珑心?我虽不知你与圆定达成了何种交易,总之只要对林大哥无害,我便无所谓。”
君紫妍嘴角凝着一丝冷笑,转身离开。
依照君紫妍所说,林一潇先将经书记载的武功记下来,日后再慢慢练习。为了避免抄写的经书复本日后丢失,落入他人之手,林一潇决定将其全部背下来,原来是个艰巨的任务,但因方婷的帮助,却变得容易了不少。只用了三天的时间,二人便将十部经书背得滚瓜烂熟,其中方婷一人便背了六部。
待到悟行和悟明二人再次前来送食材时,林一潇便将经书全部归还。他二人虽然惊讶林一潇这么快就将经书还回来,但却没有多问,留下食材,带走经书而已。
而后几日,林一潇便开始练习大挪移身法,方婷陪着他,为他背经书的内容。另一边,龙在飞陪着君紫妍练习《阳灵心经》。君紫妍武功虽然没有完全恢复,身子却已痊愈,不需要别人的照顾了。龙在飞只是呆在一旁,或自己练练武功、或拿着纸笔画些什么。君紫妍见他连续几日都在画画,不禁好奇,便悄悄走过去看看。龙在飞画得认真,倒也没察觉。君紫妍见他画了一个长枪,一个短枪,二者除了枪杆长短不同外,别无二致,不禁问道:“龙大哥,你画这作什么?”
“嗯?”龙在飞抬起头,见君紫妍就在自己身侧,半弓着身子,一张清秀的小脸就在自己眼前,心里一紧张,“豁”地跳了起来。
君紫妍没想到他反应这样大,吓得退后一步,略带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偷看的。”
龙在飞心跳平静下来,悔于自己反应太过激,支支吾吾地道:“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那个……我这就是画个兵器图。”
“啊?”
龙在飞将图纸再展开给君紫妍看,解释道:“我想打一把兵器,在枪杆处能有一个机括,让枪杆可伸缩,既能用作长枪,又能当短枪用。”
君紫妍愈听脸上笑容愈盛,喜道:“这个想法不错,我可以帮你找位兵器师傅,一定能打出一把你满意的枪。”
“真的?”
“嗯,你先将图收好,待我们下山之后再办这事儿。”君紫妍点点头,胸有成竹。
“好!”既得君紫妍认同,又得她帮助,龙在飞万分欣喜。
君紫妍回到住处,备了简单的晚饭,招呼其他人来用餐。“今晚我们把行李收拾一下,我的伤势已经痊愈,是时候离开了。”
“柳芽儿还没有回来,我们不等她了么?”林一潇问。
“没关系,她走时我就嘱咐过她了,冬月初八,我们会去河南。到时,我们在那相见。”
“去河南?为何事?”
“去为龙大哥打一把枪。”君紫妍答道,顺势看向龙在飞,正巧碰上龙在飞的目光,微微一笑。
龙在飞也跟着笑了笑,却有难以掩饰的幸福感。
林一潇脸色一暗,没有再说什么,低头认真扒拉两口饭,才又笑道:“那我们明天就出发。”
“一会儿吃晚饭,我们先去跟方丈说一声,也好借些盘缠。”
“姐姐这个提议好,告诉圆空这么一个好消息,怎么都得多要些盘缠才好。”
“婷婷,别这么说。”
“林大哥,圆空他们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了,让他们多花些钱送我们下山,他们乐意得很呢!”
林一潇无语,君紫妍却是笑着微微摇摇头。
当林一潇对圆空道明来意,说他们打算明天启程后,还未提及盘缠,圆空便主动命人准备干粮、盘缠赠予诸人。
第二日上午临行前,众人又前去少林与方丈等人辞别,从正门下山。
四人倒也不着急赶路,毕竟两位姑娘都不宜过于劳累,时间充裕,行程不紧。只是刚下山,四人就觉得不对劲,九莲山下并未住许多百姓,但这一路却时不时便能碰到农民打扮的百姓,个个身子健硕、腿脚灵活。四人也不理会,继续赶路。将到西天尾镇时,这些人终于聚集起来,同时现身的还有海坛岛岛主元康。
不等元康开口,君紫妍抢先问道:“元岛主,你认为单凭你岛上这帮兄弟,便能将我等擒住么?”
君紫妍能活下来本就是个奇迹,此时说话中气十足,让原本自信满满的元康顿时慌张起来。
见元康不说话,君紫妍又道:“元岛主是聪明人,知道偏安一隅不是生存之道,故依附大树。但凡事需要量力而为,莫要偷鸡不成蚀把米。”
元康变了脸色,仍不说话。手下人见岛主迟迟不下令,竟叫一个小姑娘在此叫嚣,便要直接动手,却被元康喝住。元康示意手下让出一条路来,手下人虽不明原因,但可免去一场厮杀,保住小命,自然还是乐得高兴。
君紫妍口中道声谢,语气中却听不出丝毫谢意,和众人绝尘而去。
元康目送四人远去,气得牙齿咯咯作响。
此后,倒也有一段平静地路程。出了福建,到达江西,没走多久,就又被人盯上了,只是四人秉承“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静观其变,又得以行了一段路。
眼看着快出江西地界到达湖广,在山路上好似从地下钻出来这许多人般,成弧形将四人围在中间。四人骑在马上,居高临下,气定神闲。黑压压的一群人站在他们面前,神色戒备,为首的是龙虎门的柯荣予、海坛岛的元康和白云山庄的吴鹏。三人互相交换了个眼色,略略点头。
柯荣予扬声道:“你们现在束手就擒,或许还有生还的可能。”
林一潇不叫思索、不容置疑地回道:“我们四人都要活着,不要可能,柯门主,请吧!”
柯荣予脸上的肌肉明显地抽搐了一下,森严的表情莫得充满杀气,瞬间抬头,剑指林一潇,他身后近百人一齐喊着“杀”冲了上来。
龙、林二人也同一时间一齐跃起,林一潇还一手带起了方婷,将她掷给君紫妍。君紫妍轻跃,接下方婷,稳稳地落回马上,二人配合得滴水不漏,当众人杀至眼前时,龙、林均已在马前静候了。
尽管对方人数众多,却尽被拦在马前。方婷如平常看林一潇练武一般,嘴角噙着笑意,静静欣赏。君紫妍注视着面前所有人的一举一动,一切动向尽收眼底。
柯荣予眼见如此下去,定然事败,推想方婷不会武功,君紫妍可能已成废人一个,与其如此纠缠,不若向她二人下手,惟一点就是担心伤及方婷,但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于是低声与元康、吴鹏商量几句,由他二人拖住龙、林二人,自己袭击君紫妍。
因方婷在前,君紫妍在后,柯荣予原想先将方婷拎下马、搁在一旁。没想到刚一伸手,便被君紫妍用剑柄挡开,心里一惊。没想到这女娃娃真的痊愈了。于是不得不直接攻向君紫妍,向她的肩膀抓去,以制住她握剑的手。更没想到的是,刚握住君紫妍的肩膀,本欲使力捏碎她的肩胛骨,却突然感到手掌酸麻,一阵大力将他震飞了出去,心惊之余忙使出千斤坠的功夫,才得以安全落地。
这样一来,元康和吴鹏也是大吃一惊。龙虎门的人见此情景纷纷涌向君紫妍,欲为柯荣予出气。君紫妍早料到此情况,拔剑出鞘,或刺或挑,一剑一个,一口气便伤了十几个。就连君紫妍自己也没有想到,这几下对敌使出地招数竟这样顺手,想来也不过是平常招数,但速度却是往常的几倍。殊不知,她体内原有净心师太传的真气,再加上《阳灵心经》,二者相辅相成,所获成效更是几倍增长,这份内力怕是连林一潇也比不上了。更何况峨眉剑法本就精妙,龙虎门的人根本无法靠近。
对方伤者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的人只是在旁拿着兵器,呼喊着摆出跃跃欲试的样子,却根本不敢上前。三派的人初时还都一心作战,后来都只求自保,希望其他两派的人上前,渐渐地都退出了围攻的圈子。
龙在飞突然得出空来,见众人皆战战兢兢地戒备着,大笑道:“老子还没打够呢,这些跳梁小丑怎么都不蹦跶了?!”
林一潇笑道:“难得有机会与大哥联手对敌,真是爽快!”
君紫妍轻蔑地笑道:“怎么了?若是诸位就此罢手,那就请让路吧!”
柯荣予、元康、吴鹏互相看了一眼,均默不作声,打是注定打不过了,可这样让路未免失了面子,将来传出去还怎么在江湖上立足?一时三人皆犹豫不决。
君紫妍招呼龙、林二人上马,四人绕过面前紧握兵器却一动不动的人群,无所顾忌地缓缓离开。
此去一路再无事。四人到达河南,由君紫妍带路,来到陕州的灵宝县,在一家小客栈安顿下来。休息一晚后,第二天一早,君紫妍便让龙在飞带上兵器图纸,跟她去陕州城内。上午街里还十分热闹,道路两旁尽是摆摊的小商贩,讨价还价之声不绝于耳。二人为着方便,将马寄存于街头的一家酒楼,步行穿过集市,直走至街尾,又转过一个弯,才见一个简陋的打铁铺子。
“有人在吗?”君紫妍清脆的声音问道。
从屋内出来一位老者,面色黝黑、身材魁梧,衣袖撸起来,露出两段同样黑乎乎却粗壮有力的手臂。那人走出来时,面上无甚表情,显得有些冷漠,在见到君紫妍的那一刻却立刻笑起来,露出两排白牙,倒让人觉得亲切了许多。“原来是姑娘,怎的想起我这个老头子了?”他侧过脸打量了一番龙在飞,目光一闪,“难道是给我带回个女婿?”
“伍老爹惯会说笑,这是我的一位朋友,叫龙在飞,想请您帮忙打一把兵器。”
龙在飞上前一揖,跟着叫了声“伍老爹”,又忙继续转头看向君紫妍,刚刚他好像看到君紫妍微红了脸,不知是不是被边上的炭火烤的热了,只是这一刻她已脸色如常。
伍老爹板起脸孔,坐在一旁,用铁钩扒拉一下炉子里的炭,炭火猛地旺起来,“你可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君紫妍笑着走过去,轻轻为伍老爹捏着肩膀,“怎么会?即使不为这事,这几****也是会来看您老的,您又不是不知道,肯定早在心里算着日子等我回来了吧?”
伍老爹轻哼一声,憋着一脸笑:“按往年你回来的日子,今天已经迟了三天了,我还等你做什么?”
君紫妍“扑哧”一笑,哄道:“老爹原是生气了,只怪我前几日跟人打架,受了点伤,所以耽搁了几日。”
伍老爹脸色一沉,反手握住君紫妍的手腕,轻轻摸了下脉,脸上荡开层层笑意,眯着一双眼睛,“你这姑娘哪里是受了点伤,分明是遇到高人了。”
“这是两回事儿,我说的可都是真的。”
伍老爹也不理她。
君紫妍招呼龙在飞将图纸拿出来,递到伍老爹面前,“老爹,我瞧您依旧一个人在这,也是怪无聊的,所以特意给您找了个有意思的活,好让您闲来无事打发时间。”
伍老爹嘴角微动,瞟了眼图纸,撂下铁钩,便起身往屋里去,“也是姑娘你命好,偏巧我这里有块好铁,眼瞅着就要锈死了,便给了你这朋友吧!”
君紫妍“嘻嘻”一笑,心想那块玄铁自你来这便带过来了,近十年也未锈死,今日终于想开舍得拿出来了。遂在后面用手肘拐了下龙在飞。龙在飞会意,连声道谢。
伍老爹引二人走进一间小屋,点了一盏油灯,才见里面摆着各种兵器,最里角放着一块黑乎乎的东西,若非走得近,断然看不到它。
伍老爹蹲下身,宝贝似的轻抚这黑铁块,喃喃道:“老朋友,你今儿终于有用武之地了,总把你留这也不是个事儿,总要舍得的。”再站起身时,一脸得意地问龙在飞:“你看我这块铁如何?”
龙在飞不敢妄言,亦走近细看,不禁咋舌,这千年玄铁,果然不凡,难怪他如此珍视,忙道:“老爹要用这玄铁给晚辈打枪么?如此贵重,晚辈怎受得起?”
“单单是你,我当然不会拿它出来。这宝贝我是给我姑娘的。”
君紫妍对着伍老爹微微一笑。
“得了,图纸留下,你们忙你们的去吧!”伍老爹看向君紫妍,“这枪什么时候要?”
“后天,可行?”
伍老爹想了想,点点头,“后天傍晚来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