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家伙!”
我倒吸了口凉气,登时对胖子刮目相看。
就收藏而言,金质开元通宝乃是唐朝时宫廷赏赐之钱,发行流通远远不及铜质的开元通宝,因此极其珍稀。
我有段时间为寻古币,上网查寻资料,从某网站里看见过,一九七零年西安某村发掘出了三十枚金制开元通宝,似乎还是那个时期的唯一发现,但没想到这个貌不惊人的胖子竟然一出手就是十二枚之多。
胖子见我脸上流露出歆羡之色,更是得意,挺了挺肚子,道:“开元通宝隶书小平金质算什么,聪爷家里的宝贝多得是!”
胖子这人是给脸长脸,你越是给他好脸色,他就越是嚣张,我摸熟了他的脾气,只是冷冷一笑,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丢在胖子的怀里。
“胖子,你那东西虽然珍贵,大不了用来收藏,远没有我这个来得实际!”我有意显摆,未免夸大了一些,“这样的卡我一共有二十张,这张卡里的钱最少,也就十多万吧!”
近几年来,我的名声在李都镇扩得很大,俨然是个富二代的待遇了。
胖子当即做贼似的把我那张银行卡揣入怀里,表面上又佯作一副视钱财为粪土的神情,道:“有钱你了不起么?有钱你可以砸死鬼么?有钱你……”
胖子的嗓音越来越雄,带着口臭的唾沫喷了我一脸。
萧燚皱了皱眉,语气冰冷地道:“你们俩想死的话,就请继续!”
萧燚说的话,最具威慑力,虽然管用不了多久,但毕竟能够镇住一时,我和胖子立即噤若寒蝉,像是幼儿园的乖孩子一样,无辜地望着萧燚。
萧燚转头对胖子说:“你有金质开元通宝更好,驱邪的灵炁远非其他古币可比的!”
“驱邪?”胖子悚然一惊,道,“你想我干什么?”
萧燚道:“你进房间去,在刘丹周围摆个南斗注生的阵势,这样应该可以拖延一会时间!”
胖子瞥了一眼房间里诡异恐怖的气氛,咕噜一声,吞了一大口口水。
“为什么不是你进去摆阵?”
“你会引紫微帝炁吗?”萧燚有点不耐烦了。
王聪见萧燚发怒,登时泄了气,不敢再说什么。
紫微帝炁是什么牛掰的玩意儿,我不是很清楚,但见萧燚没有对我进行工作安排,犹豫了一下,便嘴欠地问道:“萧燚,我能帮忙做什么?”
萧燚摇了摇头,道:“你不懂道术,在旁边看着就好!好了,胖子,我出去引紫微帝炁,你也赶紧!”
“江山~如此多娇,无非是命一条!”
胖子勒了勒裤腰带。
虽然明知胖子有点不靠谱,但如今再无其他法子,萧燚只好姑且信了他,那种将帅无人小兵得意的无奈写满了他那张俊朗的脸庞。
萧燚转过身去,正准备下楼,忽又顿住脚步,回头叫道:“胖子!”向胖子招了招手。
胖子赶紧凑拢过去,萧燚附耳低语了两句,故意压低了声音,唯恐我听了去似的。
我扯了扯耳朵,很好奇萧燚跟胖子说了些什么,但见胖子立即跳了起来,吃惊地看着萧燚,那神情比见了鬼还要惊骇,甚至带着一丝狰狞之意。
萧燚甫一说完话,早已转过了身去,根本没有看见胖子脸上的异常神情。
或许是嫌走楼梯太慢,萧燚竟然无视楼层之高,右掌按着栏杆,双足一蹬,一个飘逸的翻身,跃了下去。
我担心萧燚这一跃在楼下摔成了造型,急忙倚栏而看,没想到这小子竟已稳当落地,声响轻得羽毛飘落一般,走向尚未摆设的法坛。
我居高临下,目光跟随着萧燚的背影,忽然之间,内心涌起了一种陌生的感觉。
——这样牛掰的萧燚,还是跟我一起长大的那个火娃吗?
从他开始对我隐瞒他那三个月的去向踪迹时,我就隐约觉得,哦,我们长大了,以前的时光一去不复返了,我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青春剧里的戏码,活生生地移植到了我身上,真是觉得忧伤!
萧燚下楼之后,我的心不知为何空荡荡的寂静就像潜伏在夜里的狼,朝着我的心头蜂拥扑至。
我想找个心灵的慰藉,回头一看胖子,他这个话唠竟也保持沉默,眉头深锁,似乎是在想着什么极为伤神的问题。
目光一转,从门缝看了看屋里的情况,灯光仍然明晦不定,而刘丹依旧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柔顺地梳理着自己的长发。
乡间村落,入夜以后,草虫鸣奏原本早已响起,但今晚外面却静得离奇,静得吓人,一栋偌大的屋子里,便只听得见胖子的呼吸声。
胖子想得出神,从兜里摸出一把烟壳早已发皱的软云,又在裤袋里掏出了打火机,点了支烟,背倚门框,吧嗒吧嗒的抽了起来。
我既有点吃惊,更有点奇怪,看着胖子说:“胖子,你居然会抽烟?”
胖子尴尬了一下,苦笑说:“偶尔抽一支!”
没有嬉皮笑脸的胖子,我忽然觉得好像不太认识他了,见他吞烟吐雾,觉着就好像他嘴里吐出来的烟雾不是烟雾,而是闷在心头的烦恼。
我沉默了,有点失神地望着胖子嘴里吐出的烟雾。
看得出来,胖子其实和我一样紧张,只不过我不会把内心的紧张化作肢体语言展现出来,而胖子一紧张就会忍不住抽烟。
不知怎么回事,看着胖子抽烟的姿势,我脑海里闪过一个人影。
——耗子,我高中时代的师兄,兼死党!
想起那个疯狂迷轮滑的耗子,我的嘴角不禁浮现出一抹温暖的微笑,在这样的环境下,好像是黑暗中的萤火虫。
“黄、黄……你的名字真他妈拗口!”胖子突然叫了我一声,往地上啐了一口,“该我们动手了!”
胖子烟蒂掷于地,狠狠地踏灭了最后一点明火,右手紧紧拽着开元通宝,丢了两枚给我,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此去福祸难料,你我各自珍重!”胖子严肃地道,跟念戏文一样。
“胖子,萧燚刚才究竟给你说了些什么?”
我隐约觉得,两人之间,必定藏掖着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
胖子犹豫了一下,别过头去,不敢直视我的眼睛,目光闪烁,这让我愈加觉得两人间必定有奸情。
我见胖子欲言又止,十分的不痛快,便生气地道:“胖子,你说是不说?”
“冤孽啊冤孽!”胖子仰天长叹,双手一摊,不敢正视我的眼睛,“萧燚跟我说,不要害怕,放手去干,只要管住了黄帝你那张乌鸦嘴,就绝对不会出事!”
说到最后,胖子再也装憋不住,咧嘴而笑,朝我挤了挤眼睛。
这胖子说谎技术一流,十句话中有八九句都掺夹着虚假浮夸的成分,但这句话我却深信不疑,我恨得牙痒痒,咬牙切齿的。
——萧燚,你玷污我名声,我去你大爷!
然而,转念一想,萧燚经常我乌鸦嘴,完全没有必要瞒着我悄悄地给胖子说,也符合萧燚的性格,那么萧燚究竟跟胖子说了什么呢?
“不开玩笑了!”胖子突然敛去了脸上的笑容,换了一副郑重其事的表情,“萧燚跟我说,在他设坛作法时,一定不要让她去阻扰!”
说着,向屋里刘丹的背影努了努嘴。
“还有个更麻烦的事,宗灭灭宗,各有不同,尤其是像这种三岁的小孩,前世灵性印记尚未完全清除,宗灭术很有可能将她前世的劫力激发出来!”胖子皱眉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可就麻烦事儿大了!”
胖子本就是个半吊子,只是仗着世传的石匠,懂了些皮毛,很显然,这么高深厉害关系,肯定是萧燚跟他说的。
我无须再去问胖子什么是前世劫力,但只听了“麻烦”二字,便觉头疼,低声道:“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凉拌!”胖子白他一眼。
然而,时间着实不能再耽搁了。
胖子对我打了个手势,转身面向房间,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轻轻推开房门。
我手心紧紧攥着胖子给的铜钱,跟在胖子那圆滚滚的大~屁股后边,心脏狂跳不止,好像便要冲出嗓子眼儿了似的。
闪烁的灯光,照映得屋内的东西若隐若现,各种影像交错组合在了一起,再加上窒人呼吸的安静,以及镜前梳头的场景,显得愈加的狰狞恐怖。
胖子使了个眼神,示意让我待在门口,注意着房门。
我理解胖子那简单而又粗暴的想法,想必是电影看多了,到时候可别像那些恐怖电影里面一样,一阵莫名的风把门轰的关上,连个退路也没有。
我靠着门,摒着呼吸,看着胖子蹑手蹑脚地走近刘丹身后,紧张得背上全是冷汗,凉了背心一片。
刘丹仿佛没有察觉身后有人,兀自梳理着她那头乌黑柔顺的长发。
突然,胖子停住了脚步,我心头不由得一紧。
胖子俯低身子,揉了揉腿杆,回过头来,冲我尴尬一笑,借着闪烁的灯光,我见他满头大汗,顺着脸颊往下直流,浸湿了胸前的衣衫。
顿了半晌,胖子仍然没有站起身,不断搓揉着大腿,嘴唇翕张,看他那夸张的口型,像是在说:“麻了,我脚麻了!”
——这个死胖子,关键时刻就掉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