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燚没来跟我们挤位置,而是站在我们身后,眼光透过我和胖子两人间的空隙处,略略一瞟,我回头便见他又是眉头一皱,似乎这图纸间果然隐藏着什么厉害的玄机。
“这两张图纸是怎么来的?”萧燚问道。
“我这几年在外面打工,也学会了上网!因为存了些钱,想回来盖楼房,但是自己又不会设计,所以在网上发了张帖子,请求网友的帮助,没想到不久之后便真有人给了我这两张图纸!”
刘永宗回想着这事,悔恨不已。
“我当时没有多想,只是觉得既可以省去一笔设计费,而且我也挺喜欢这种设计风格……早知道问题会出在这设计图纸上,我也就不轻信网络了!”
说到最后,刘永宗双手抓着头发,满脸痛苦的神色,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
我安慰他道:“如果有人存了心思要整你,就算你不上网,这图纸也会通过其他方法送到你手中的!不过,你完全可以放心,只要有我们……咳咳,的萧燚同志在,就绝对没有问题!”
的确,既然有人存心想置刘永宗一家于死地,就算刘永宗错过了网络,那人也会利用第二种第三种法子让刘永宗使用这杀人图纸,避是避不过的。
只不过这歹毒之人倒也聪明,隐身在偌大的网络之后,倘若想要在浩瀚的网络中找出此人,更像是大海捞针,就算这时上网查找那人的信息,恐怕业已时过境迁了,或者根本就是虚假的身份信息。
然而,最让人觉得奇怪的是,那人是如何晓得刘永宗的上网ID?怎么知道刘永宗想要修房子的?倘若刘永宗不喜欢他的设计风格,岂不要多费几许工夫了?
胖子注视着设计图纸,瞅了又瞅,道:“唉,说真的,聪爷我虽然博览群书,隐约觉得这里面有相当大的问题,但看了老半天,却又说不出来……”抬眼见萧燚沉吟不答,便推他一把,“兄弟,聪爷都不耻下问了,你就给聪爷解释解释呗!”
胖子好歹是个石匠出身,也有些门道,能够瞧出这副图纸有问题,而我和刘永宗是个不折不扣的门外汉,完全看不懂,更是一脸懵懂地看着萧燚。
“这两张图纸若是分开的话,那也没没什么,只是这房屋设计再配上这家具布置,就形成了煞气极重的阵位!”
萧燚说到这里,顿了顿,横扫了我们一眼,最终落定在了刘永宗的身上,欲语还休。
“什么体位?”胖子道,“哦不,什么阵位?”
“邪术宗灭!”萧燚牙缝里吐出四个字来,转睛盯着刘永宗,“有人是想要你刘家绝后啊!”
至于什么邪术什么宗灭,在场的人,恐怕除了萧燚以外,其他人都是第一次听说,就连以渊博见识为自夸的胖子也是一脸的懵逼像,更遑论我和刘永宗。
但刘永宗只是听到“绝后”二字,登时大惊失色,完全被震惊住了,像是遭了电击一般,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
胖子伸手在刘永宗眼前晃了晃,甚至做出插他双眼的动作,可他仍然无动于衷,胖子无奈地道:“惨了,这小子被你吓秀逗了!“
话音刚落,刘永宗突然弹跳起来,扑通一声,跪在了萧燚的脚下,哭道:“萧老弟,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救我女儿,她、她才三岁啊!”
萧燚扶他起身,郑重其事地道:“我尽力而为!”
“刘大哥,你先别急!世间诸法,皆有因果,我们现在只是没找到这个因,或者还没有法子把这个果变成另一个因,但不可否认这个因果的存在!”我也劝慰刘永宗道。
就连喜欢胡说八道的胖子,这时也严肃认真了起来,瞪我一眼,道:“眼下当务之急,并不在于理顺这些因因果果,而是要把这宗灭邪术给破了!”
刘永宗听说有人想要他刘家灭宗绝后,此时早已是六神无主,全然没了主意,任凭我们说些什么,或对或错,他也只是恍惚地点头称是。
——不过,邪术宗灭这玩意儿,到底应该怎么破呢?
“这还不简单!聪爷我要钱没钱,要权没权,但力气还是有的,刘大哥,你别担心,我这就帮你把这些家具统统移个位置,破了他娘的宗灭术!”
胖子说着,把袖口挽至肩膀,故意露出两块肱二头肌,在我眼前秀了几秀。
“我劝你省点力气吧!”萧燚突然说道,“宗灭术早就已经发动了,只是打乱家具的位置是没用的!”
胖子愣道:“那你说怎么办?”
“给我准备一张八仙桌,上面铺一张红布,然后就把你家神龛上所有的东西,全都移到八仙桌上,抬在院子中央,朝东南方向!”萧燚转头对刘永宗说道。
萧燚显然是想开坛。
刘永宗兀自沉浸在莫大的恐惧之中,半晌没能缓过神来,我踢了他一脚,道:“发什么愣呢,赶紧去准备!”
刘永宗这才如梦初醒,咚咚咚,转身跑向了楼上。
胖子看着刘永宗忙碌的背影,突然道:“你们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了不?”
“什么奇怪的事情?”
我以为胖子见到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吓了一跳,心里不由得一紧。
“刘永宗在屋里跑来跑去的,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老婆和女儿却没有半点反应,难道不奇怪吗?”
胖子的话刚说完,我无意间看见萧燚眉宇间倏尔闪过一丝诡异的神色,旋即便又隐没了。
“应该是……睡着了吧!”我皱了皱眉,道。
胖子道:“是猪么?睡得这么死!”
其实,我跟胖子一样,心里也是觉得很奇怪,而且这种奇怪感在之前就有,只是现在越来越浓烈了。
白天的时候,我和萧燚见了刘永宗的老婆王翠一面,然而吃过午饭后,王翠立马就带着女儿刘丹睡午觉去了,直到如今,我们在刘家待了这么长时间,王翠居然始终没有现身,照理说来,即便是睡觉了,但也不能睡得这么沉啊,更何况事关她的宝贝女儿。
我突然想起当时萧燚看见王翠时的表情,神色似乎微异,而王翠也有些刻意回避我和萧燚似的……
记得那时我私底下跟萧燚称赞刘永宗娶了这么漂亮的媳妇是傻人有傻福,但萧燚却很不以为然,尤其是他那句话:“这样的傻福,我宁可不要!”——究竟是什么意思?
难道这个王翠真有什么问题不成?
我一时沉浸在了思考中,甫一抬头,正想问萧燚,耳中忽然传进了胖子那不满的声音:“兄弟,杵在那里做什么?像根木头一样,赶紧过来搭把手!”
顺着胖子说话的方向瞧了过去,他和萧燚各自架了板凳,踮脚站在上面,竟将刘家的整个神龛抬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朝着屋外走去。
“胖子,你让我搭什么手?”
我从未亲历过开坛作法,根本就不知如何搭手帮忙,一时手足无措。
胖子正和萧燚想方设法抬着神龛出堂屋,却被卡在了门口,转了几个位置,没能出去,便有点不耐烦了。
“笨啊,你把那张贴在墙上的红纸扯下来,小心点,可别撕烂了,否则刘家的列祖列宗饶不了你!”
“靠!唬我呢!”
我低声骂了一句,仰望着那张红纸,见那红纸的中央写了“天地君亲师”五个篆体大字,而四周则以蝇头小楷写着刘氏祖宗的名讳,透出一丝莫名的压抑和古怪。
那红纸最上边,与匾额相接,几近天花板,以我这个头,显然是够不着的,脚下必须叠架两根板凳。
“胖子,你……”
我回过头来,想要找胖子帮忙,谁知堂屋里空荡荡的,胖子和萧燚抬着神龛,早就出了门,到了院子里。
偌大的堂屋,便只剩下我一个人,静得吓人,我只听得见自己呼吸和心跳的声音。
从天花板上垂吊而下的电灯,散发出昏黄的灯光,一阵冷风灌进了堂屋,电灯微微摇曳,看着像是上吊的死人,照耀得屋里的影子轻轻晃动,气氛阴森而又恐怖。
我只觉头皮发麻,激灵地打了个寒颤,身上的汗毛无不竖立了起来。
“刘永宗,你能不能换个亮点的灯?”
我在心里骂了一声,深呼吸了口气,尽量放松,佯作一副坦然无畏的样子,其实心底不断念着什么“观自在菩萨”,抬过板凳,架在了另一条长型板凳上,轻轻摇晃了几下,试了试稳定性。
由于地面不平,板凳摇摇晃晃的,我心里有些惴惴了,一时犹豫着,不敢爬上去。
“要不要我帮你扶着?”
猛不丁,一个幽幽冷冷的声音响起了身后。
这声音既不是萧燚,也不是胖子,更不是刘永宗,明显是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