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过来,状况不断,终于抵达刘永宗家时,一看时间,已是八点过了,放眼眺望四野,夜幕笼罩了天地。
我从摩托车的后面直起身,揉了揉酸痛的腰板,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对胖子道:“胖子,下次我还坐你的车,我就不姓黄!”
就在不久前,胖子的车在半路上突然熄了火,胖子打了几次火后,翻开油箱的盖子一看,说没油了,就让我和萧燚下来推车,还说什么他这宝贝座驾只有他才能驾驭。
萧燚甩都不甩他一眼,跃身下车之后,头也不回,径自步行,胖子便打起了他那可怜无辜的眼神,望向了我,又忽悠我说这一路过去,只有一道坎坡,其余都是下坡,可以放空挡滑行,轻松得很,只要我助力他爬上了那个陡坡,就能够继续坐车。
这时候回想起当时胖子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样子,我恨不得抽他几个大耳光。
可恨我年少无知,是个老实人,一时竟然听信了胖子的话,完全忽略了胖子坐在车上这吨位,岂是我一个竹竿瘦能够推得动的,尤其是在上坡。
胖子见我满面怒容,便陪笑道:“我这车,吃油得很,两个月前才加满的柴油,没想到这么快就烧完了!”
——滚蛋,还好意思说是两个月前加的油!你个穷逼!
我气得浑身发抖,但不知应该如何导之向善才好,瞥眼见萧燚从后面缓步踱来,便瞪了胖子一眼,迎上萧燚,与其并肩而行。
“同志,你可不能弃战友而不顾啊!”胖子好不容易才跟我混熟,转眼间却又抛弃了他,有些急了,道,“好歹咱俩也曾同车共骑,十年修得同车渡,百年修得同骑行!”
我懒得睬他的胡说八道,与萧燚径直敲了几下刘永宗家的院子大门。
胖子可不愿被我俩孤立了起来,赶紧把他那祖传的宝贝座驾丢在了路旁的涸沟里,恬着脸皮跟在我们屁股后边。
“兄……嘿,兄弟,你听我说,摸金校尉,合则生分则死,祖师爷的话可不能当作屁放了就没事了!就算是个屁,放了之后,它也有个臭味回应啊!”
萧燚仍然不拿睁眼看他,我毕竟定力不足,忍不住道:“我们又不是倒斗的!”
我一搭话,正中胖子下怀。
胖子笑道:“你看我们三个人,不正是盗墓笔记的铁三角组合么!”指了指我,又朝萧燚努了努嘴,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你,吴邪,他,小哥,我,王胖子!”
我一想,觉得胖子说得好像有几分道理,便说:“为什么是盗墓笔记铁三角组合,而不是鬼吹灯?我是胡八一,你是王凯旋,他是、他是……”
一时兴起,我差点脱口而出,但见萧燚脸色一沉,我赶紧闭上了嘴。
“哈哈,萧燚他是、他是什么?”胖子在旁边幸灾乐祸,哈哈大笑道,“他是Shirley杨,你是胡八一,你俩想搞基!兄弟,瞧不出来,你细皮肉嫩的,还好这么一口!”
我和萧燚同时狠狠地瞪了胖子一眼,尤其是萧燚的目光,冷厉如冰。
“胖子,你信不信,我有二十几种方法让你闭嘴?”萧燚冷冷地道,“而且,是永远闭嘴!”
萧燚一句话,向来比我一百句话还要具有威慑力,只见胖子的眼神里闪过一抹惊惧,旋即紧紧闭嘴。
就在这时,刘家门内院子里传来一阵哒哒哒的拖鞋走路声响,刘永宗有点不耐烦,道:“谁呀?”
“萧燚!”
话音落定,只听那走路的声音猛的急促了起来,显然是刘永宗加快了步伐。
咿呀一声响,刘永宗打开门,露出半边脑袋,一见当真是我和萧燚,便将红漆铁门敞开,喜笑颜开,道:“兄弟,夜里露水大,快进屋坐!”
我和萧燚还没说话,胖子突然蹿钻到了前面,对刘永宗嬉皮笑脸道:“嗨喽,刘大哥,你好!”
刘永宗甫一看到胖子,脸色立即阴沉如乌云密布,冷冷地道:“王胖子,你来我家做甚?看我家里人死了没有?”
胖子心里本就有愧,但听刘永宗的冷言冷语,饶是平时最有急智口才,脸上仍不免露出了尴尬之色,眼神暗中瞟去我,示意让我帮忙打打圆场。
我看了看萧燚,征询他的意见,萧燚只是淡淡的几个字:“长话短说!”
因为担心时间紧迫,我也不过多废话,三言两语,道明来意,末了又道:“王聪是好心办坏事,而他,萧燚却是粗心大意了!”
刘永宗一听我的解释,这才知道自己冤枉了王聪,抓着他的手,感激涕零道:“王兄弟,感谢啊!”
胖子登时感到前所未有的虚荣感,一洗委屈,腰板不由挺了挺,见他嘴唇翕合,正要谦逊两句,谁知刘永宗已经放开了他的手,朝着萧燚扑了过去。拉着萧燚的手便不放开了。
眼见此景,胖子嘴角原本酝酿好了的微笑就像忽然遇见了冬风,顿时僵在了脸上。
“胖子,这打击,咣咣的!”我低声笑道。
谁知胖子不止是胖,而且脸皮厚得跟城墙似的,潇洒地一甩头,道:“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我忍!”
然而,那边的萧燚也不好受。
刘永宗涕泪齐下,擤一把鼻涕,然后在鞋底抹一下,便伸手继续扯着萧燚的衣襟,苦苦央求。
看到这一幕,就连我和胖子都觉得恶心,更何况是萧燚。
但萧燚却无动于衷,居然忍住了内心洁癖的作怪,安慰着刘永宗。
“萧老弟,你可要帮我想想办法……我女儿,她才三岁啊!”
刘永宗带着哭腔,差点跪在了萧燚的脚下,萧燚赶紧伸手扶住刘永宗。
我也上前扶着几欲断魂的刘永宗,安慰他道:“李老哥,请你放心,我们几个这么晚赶过来,就是为了帮你!是不是,胖子?”
说完,手肘捅了一下胖子的腰眼,暗中丢他一个眼神。
胖子如梦初醒,连忙点头不迭,道:“是是是,有聪爷在此,妖魔鬼怪谁敢放肆!”当即做了个奥特曼杀小怪兽的动作。
刘永宗这才站起身来,心里仍然惴惴不安,泪眼朦胧,望着我们,充满了犹疑,道:“应该、应该不会再有什么问题吧?”
胖子不满地道:“不用怕,三大捉鬼高手坐镇在此,试问天下还有哪个小鬼胆敢造次!”
胖子这人说起话来一向口无遮拦,像是飘在半空中一样,就算是实话,也掺着几分浮夸,让人有种不怎老实不能信任的感觉。
我白他一眼,拉过刘永宗,道:“李老哥,你们家的房屋设计和家具布置还有图纸不?我想看一看!”
“有,有有有!”刘永宗忙道,“我去拿!我这就去拿!”
说着,转身跌跌撞撞的,上楼进了卧室,我、胖子还有萧燚便待在堂屋里等他。
我寻视堂屋一周,只见堂屋正中央设置着神龛,神龛上摆着青铜香炉,供着刘氏祖宗,而上方悬挂着一道裱金的匾额,写了“天潢贵胄”四个大字,力透纸背。
胖子啧啧赞道:“平时还真没看出来,刘永宗这小子原来也是皇室后裔!”
便在此时,听得咚咚咚的脚步声回荡楼道间,刘永宗神色匆匆,下了楼来,腋下夹着两张房屋图纸,平铺摊在了桌面上,我和胖子立马两人凑了过去。
我是读文科出身的,对于这些线条边角最是没有研究,就算当年修房子,也是父亲一手操办,从风水定位,到施工装修,我从未见过什么图纸,看着就觉得头疼,但在别人面前,又不能表露出我不懂的样子,只好看着图纸,颔首沉吟。
“诶,胖子,你看,这个厨房设计得不错,很合我的口味!”我不懂装懂,指点着图纸一隅,对胖子说道。
胖子世传石匠,精于地基,对设计图纸也是颇有研究,当即白了我一眼,道:“大哥,看清楚了,那不是厨房,那是茅厕,您老这是什么口味啊?”
我顿觉尴尬了,沉默着,不再插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