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燚再三催促的声音从墙外传来,我和胖子赶紧出了校门。
“胖子,这门是你撞烂的,你自己看着办!”
胖子把大门掩上,冲我笑了一笑,道:“聪爷我来的时候,门是从里面闩着,只不过聪爷威武,把门闩给撞断了!”
我立即明白了胖子心里打的主意,反正这座学校已经荒废了,况且还有那个吃人教室的传说镇守着,里面也没啥东西可偷,关与不关都无所谓。
“谁叫兄弟你俩弄了根这样脆弱的门闩,经不过聪爷我一撞!”胖子道。
我争辩道:“这不是我们弄的门闩,我们来的时候……”
言于此处,戛然而止,我猛然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
我和萧燚来的时候,门就没有在外面上锁,而是从里面闩着的,但绕到了后门,后门却是虚掩,当时我这猪脑子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学校里有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切也就全都解释得通了。
——原来,不是我乌鸦嘴显灵,而是萧燚早已想通了这一切。
但是,我仍然想不明白,这么一座废弃多年的学校,早已无人问津了,还有个鬼愿意住在这么个阴森空荡的地方?另外,我们敲门,那人为何不给我们开门,反而要从后门逃遁?难道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成?
我把这些情况和想法跟胖子说了,胖子沉吟了片刻,摇头说:“聪爷我也想不明白,什么时候再陪你回来溜达溜达,说不定能够顺手破个什么大案子,上头一高兴,奖我个十万八万的现金,赏我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一说到钱和姑娘,胖子嘴边的哈喇子就顺着唏嘘的胡子渣渣,流滴到了胸前的衣服上。
“别美了,快点走!”我笑着踢了他一脚。
我一出校门,不见了萧燚的踪影,心想他肯定是已经下山去了,为了追上萧燚,因此催促得急了些,但上山容易下山难,尤其是胖子这体型吨位,下山路陡,惯性极大,顺着山路俯冲而下,几乎刹不住脚步。
“哎哟我擦,这路把聪爷我给陡得!”胖子哇哇大叫,“这儿上学的孩子真命苦!”
我笑道:“想当年我上学那会儿,也没见什么爱心人士前来支援!”
“您老省省吧!”胖子道,“祖国大地需要爱的地方太多,这鸟不生蛋的山卡卡里,爱心人士的爱心还没空爱过来呢!”
我和胖子说着话,脚下速度不减反而增快,整座山都回荡着胖子“啊啊啊”的惊叫,搞不懂的还以为我们在荒山野岭中拍什么基情燃烧的岁月。
然而,虽然惊险,但只要控制得住身子,速度也快,花费了不过两三分钟的时间,两人便已到了山脚。
萧燚早已候在山脚的道路旁,像是一根电线桩似的,矗在那里出神发呆,看样子是等了我和胖子许久了。
“这么慢!”萧燚不满地瞪了我和胖子几眼。
我连忙把责任推到胖子的身上,胖子惊魂未定,面色兀自惨白,扶着路边的一棵歪脖子青冈树,如老牛般喘着粗气,横竖也赖着走不动了。
“别磨蹭了,赶紧的!”我拽着胖子的胳膊,催促道。
胖子摆了摆手,喘气道:“兄弟,上吊也要歇口气啊,你先等聪爷我缓一缓!人老了,毕竟比不上你们这些还有大把青春可以挥霍的年轻人!”
其实,胖子与我和萧燚的年纪差不多,只不过初中毕业后,没有考上高中或者中专,便回家继承了家业,跟着父亲王大军四处奔波,打石头奠地基,经常在外风吹日晒,所以看样子是要老上我们几岁。
“老什么老,初看问题不大,只是表面老化!”与胖子相识一个小时不到,但我已经摸透了他的脾气,鼓励他道,“胖子,你要看清现在的战斗形势!冲锋的号角已经奏响,十三亿人民还等着我们凯旋的捷报!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鼓把劲!”
胖子一听,果然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嘴里仍然喷着热腾腾的气息,扶着我的肩膀,按了按,道:“兄弟,就凭你这番话,聪爷我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保全你这点儿革命火种,把你们送到刘永宗家!”
言讫,挺直腰板,活动了一下筋骨,胖子嘴里发出一声懒洋洋但舒畅的呼喝,从路旁的草丛里推出一辆老式的摩托车。
我和萧燚一看那车,心都凉了半截。
当地将此车俗称“狗~屎力力”,至于具体是什么牌子,我没有多少概念,因为我毕竟不是某些小说里面的万事通,天文地理下巴里人啥都知道。
这车的最大马力甚至不及电瓶车,爬坡很是费劲,又并非电子打火,需要人工脚踩,一旦开动起来,噪鸣声极大。
车型娇小轻便,就凭胖子那身板,甫一坐上去,听得“嘎吱”的微响,只见后轮胎便已瘪了一半的气,仿佛随时都要散架了似的。
“胖子,就你这破玩意儿,还自称座驾!”我轻蔑地道。
萧燚更是眉头皱得跟老头子似的。
“别以为聪爷没钱,这车吃油!”胖子脸上一辣,大声辩解道,“废话少说,赶紧上车!挑肥拣瘦,爱走不走,当心聪爷还不伺候了呢!”
想到此处距离刘永宗家尚远,若是走路过去,恐怕需要一两个小时,耽误时间,我和萧燚虽感无奈,也只好硬着头皮上车。
“坐稳咯!”
胖子好像拉黄包车的师傅,吆喝一声,右脚使劲一蹬,听得“轰隆隆”的巨响,震动左右山岭。
身子由于惯性冲了冲,差点甩了出去。我定了定神,便见道路两旁的树木房屋等景致缓缓地往后退移。
“胖子,就您座驾这龟速,我下去走路得了!”
王聪见我屡次拿他的爱车开涮,心里不悦,道:“兄弟,这车是我老爹留给我的传家宝,年龄比你大一轮,以后我还要传给孙子的!尊老爱幼懂不?”
胖子嘴上虽然这样说来,但手上半点没含糊,不等我取笑他,油门一轰到底,便听见车子的轰鸣声越响,一条浓浓的烟雾紧跟在尾巴后面,遮掩了半边公路。
这种老式摩托车因为年代久远,而且使用时间过长,跑起路来需要一定的预热,渐渐的,速度也提升了起来,只是马力毕竟有限,承载了三个人,再加上胖子那两百斤上下的吨位,想快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太阳出门我爬电杆,爬上了电杆就想冒险,突然遇到那高压电呀,把我送上了阎王殿。我给阎王烧零钱,阎王封我做大官呀,做了一年又一年呀,才回到人世间。我嘴里吃的是大大泡泡糖,我心里想的是日本花姑娘……”
耳边呼呼风生,道旁景致飞速倒退,胖子登时逸兴遄飞起来,放开嗓门,大声唱了起来。
调子是火风的大花轿,但词意改得面目全非,最要命的是,胖子原就五音不全,却又那般的忘情投入。
萧燚再也忍受不住,大声道:“胖子,闭嘴!”
无奈顶着狂风,声音还没传到胖子的耳朵里,早被吹散,抑或胖子佯作没听见,兀自高声飙歌。
我觉得身后萧燚戳了一下我的背,我回过头来。
但见萧燚那张面瘫脸居然有些扭曲了,眼睛里透出痛苦之色,对我只说了两个词,四个字。
“学车,买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