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萧燚各自揣着心事,两人间的气氛闹得有些僵,都并不言语,沉默着往后门走去。
正在走廊尽头的转角处时,校门口猛然响起一声暴吼,犹如雷管爆炸:“萧燚,聪爷知道你在里边,赶紧给聪爷滚出来,聪爷要跟你单挑!”
那声音之洪亮,仿若寺庙撞钟,震荡着耳鼓,语气中充满了愤懑之情,好像是与萧燚积了八辈子的仇怨一样,恨不能将萧燚大卸八块。
然而,听这声音又耳生得紧,况且萧燚性格一向沉闷,不讨好人也不得罪人,怎会惹来这般大的怨愤呢。
我和萧燚心下奇怪,不约而同,眺望着学校大门的方向。
“看对头的架势,恐怕你今晚上也睡不着了!”我笑着对萧燚说道。
萧燚淡淡地道:“反正我没有哪天晚上是睡得安稳的,早就习惯了!”
我还想开萧燚几句玩笑,以扳回刚才的颓势,谁知听得“砰砰”声响,回荡在寂静的校园里,便即打断了我的思绪。
那人拼了命似的,奋力拍打着大门,我不禁担心,这般大的动静,会不会把这座本就不怎牢靠的学校震塌了。
我和萧燚正犹豫着是否前去开门时,忽听门外又传来了那人的叫喊:“萧燚,聪爷知道你在里边,你再不开门的话,聪爷可就要撞门了!”
话音刚落,不等萧燚回应一声,便听见撞门的声音,比之刚才的敲门声,又何止强了一倍,听这震耳的响动,对方若不是力量奇大,那便是身材极其魁梧。
“萧燚,如果这扇门被撞烂了的话,那就是你的罪过了!”
萧燚语气平淡依旧:“反正也是你赔钱,我怕什么!”我顿时无语了,但也无从辩驳。
——祖父在去世的时候,让我把萧燚当兄弟对待,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而父母在电话里也曾叮嘱我,内事不决问自己,外事不决问萧燚!
我靠,萧燚到底是我什么人?是我爷爷的私生子还是我老爹老妈的私生子?
隔了片刻,“轰”的一声史无前例的巨响,两道木门猛然撞着墙壁,显然是那人已经把学校的大门给粗暴地撞开了。
——这人的蛮劲倒也不小!正面冲突硬碰硬,我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紧接着,噔噔噔,噔噔噔,皮鞋使劲踏在水泥路上的清脆声音,荡漾在寂静的学校角落里,急促而又沉重。
循声望去,一个高胖的人影转过花圃树遮,闯进了视线中,果然不出我所料,他那魁梧的身材庞大无比,几乎完全占据了我所有的眼球。
我隔着老远打量那人,似是在哪里见过,却又半天想不起来,可能是彼此同属一个乡镇,赶集时偶尔碰面,因此有些印象。
只见那胖子站在路口,双手叉腰,神情愤怒,看样子是在寻找萧燚,但视力较差,左顾右盼了一阵,这才好不容易望见我和萧燚,精神登时振奋了许多,旋风般冲了过来。
“你们两个,谁是萧燚?”
胖子微眯着眼睛,看了看我,又瞧了瞧萧燚,摸不准谁是谁,皱了皱眉,口气中冲劲儿十足,满脸的肥肉也因说话而微微颤抖。
萧燚暗自觉得奇怪,与我互视一眼,面面相觑,心想自己与胖子并不熟稔,又何处惹来对方这般大的怒气。
胖子的来意不明,萧燚与外人又不善言语,想到这里,我当即往前站出一步,上下端详了胖子片刻,道:“我就是萧燚!请问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儿?”
“你就是萧燚?!”胖子白眼一瞥我,见了我的身板,眼中分明流露着藐视之意,做了个弓步亮掌的动作,道,“来来来,跟聪爷出去单挑!”
我冷笑道:“我为什么要跟你出去单挑?”
胖子收起了动作,怒气冲冲地道:“背后捅聪爷刀子算什么好汉,有本事现在就划下道来,一对一单挑,聪爷不把你这豆芽菜揍飞,咱就不姓王!”
一席话让我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回头瞧了萧燚一眼,只见萧燚更是满脸迷茫之色,轻轻摇头,示意他根本不认识眼前这个胖子。
我看着兀自愤慨的胖子,眉毛一扬,道:“我都不认识你,怎么背后捅你刀子?”
胖子登时跳了起来,嚷道:“你不认识聪爷,聪爷就认识你了!你小子又不是神仙姐姐,不是很出名!少废话,跟聪爷单挑去!”
说着,冲上前来,伸出胖乎乎的巴掌,便欲拽住我的手臂,将我强行拖拉出去。
萧燚站在旁边,见胖子这一抓跟老鹰扑小鸡似的,猛然拂开那胖子的肥手,冷冷地道:“胖子,有话好说,别动手动脚的!”
“哟呵,还有个帮手!一起上吧,聪爷不怕!”
那胖子也是个不怕惹事的主儿,话音未落,呼的风响,胖子大喝一声,朝着我和萧燚飞扑了过来,犹如一头凶猛的熊瞎子。
萧燚虽不是练家子,但修习道释之术必然会涉及一些诸如九宫踏步之类的身法脚步,因此身手较之一般人要灵活得多,不等胖子近前,早已翔身滑了出去,跃开两米之外。
而我身材瘦弱,动作更比那胖子轻巧灵活,看准了胖子扑过来的来向,闪身跳下了高出地面一阶的水泥走廊,直奔操场。
胖子见二击不中,怒意更重了些,原本萧燚离他近些,可胖子早就比较了我和萧燚的身板和身手,觉得我好收拾得多,更何况我自承乃是萧燚,便舍了真正的萧燚,朝着我追赶了过来。
“贼人休走,再跟聪爷大战三百回合!”胖子在后面大叫道。
——不走?不走我是傻子!
我脚步不减,学着那胖子的腔调,回头叫道:“呔,来将通名!我黄帝,哦不,我萧燚刀下不斩无名之辈!”
“呸,你小子才是无名之辈!我乃你家王聪爷爷是也!”
我听说胖子的名字,微一怔忡,立定转身,道:“你就是王聪?”
胖子不遑我突然止住了脚步,见我立身发问,以为我对他慕名久矣,当即也止住了冲扑之势,可由于身躯太过庞大,惯性让他差点没能刹住身法。
“怎么样,是不是被聪爷的名头吓住了!”胖子得意洋洋,斜眼瞟我,道。
我鼻中冷哼,白他一眼,冷笑道:“背后捅人刀子的阴险小人,竟然还敢贼喊捉贼!”
“你说谁是背后捅人刀子的小人!”王聪怒道。
“趁着给人家房子奠基的便当,在人家的地基下面搞鬼,这不是背后捅人刀子是什么!”
原来,这胖子正是给刘家新宅奠基的石匠王聪。
萧燚查出地基之下的“北斗注死”咒,中午过后,刘永宗就上门找王聪理论,大骂王聪邪术害人,但王聪自觉理直气壮,死活不承认,而左邻右舍得知了其所作所为,也纷纷指责王聪的不是。
王聪向来是他们村的骂架高手,但像今天这样被冤枉,以致遭到众人群起围攻,也真算是开了前所未有的先河,索性关了门,不理会刘永宗等人的吵闹。
从刘永宗气势汹汹的话里,王聪晓得了原来这一切都是是萧燚这号人物在背后捅他一刀,待得刘永宗和邻居散去,王聪愤愤不平,心中有气却无处可撒,于是便一路问了过来,终于找到了学校。
“你竟然说聪爷我搞鬼?!”
王聪跟急了的兔子似的,恨不得扑上来咬我几口。
“聪爷我是看刘永宗家的房屋设计和家具布置有问题,所以在他家地基下摆了个南斗注生的阵势,给他的房子驱邪增运!聪爷这是大慈大悲菩萨心肠,你这个凡夫俗子居然说我阴险,当心以后出门遭雷劈!”
看王聪那副激动的模样,也不像是撒谎,然而他跟萧燚一人说是南斗注生,一人说是北斗注死,各执己见,我是个门外汉,不懂道术,也不知两人谁对谁错,于是扭头回望,疑惑地看着萧燚。
萧燚倒是淡定,什么话也没有说,仿佛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