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林溪去了哪儿,一连几天都没去上课,寝室大门紧锁,同学们没有一个人见过他。我知道他平时也会离开学校出去鬼混。但是,他每次离开都会跟系主任打招呼。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不声不响就消失这么长时间。
我开始还不以为然,心说他的事情跟我有毛关系,消失了正好。可是,一星期后,还是没有林溪的消息。我心里隐隐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开始莫名的烦躁起来。我开始回我们以前的寝室查看,一天去了六次,每次去都是房门紧锁。那段时间我静下来的时候就会想:林溪到底去哪儿了?
几天后,我的预感终于变成了现实。在林溪消失的第九天,系主任领着几个警察来找我。看到警察的瞬间,我心里莫名一颤,突然跳出一个念头:林溪出事了!
我东西都没收拾,赶紧跟着他们去了系主任办公室,刚走进办公室,其中一个胖警察就开始向我打听林溪最近的情况。
我告诉他们我和林溪很长时间没有说话了。那警察点点头,沉思了一会儿后,又问林溪和我是因为什么产生的矛盾,x势力的事情肯定不能说,说了他们也未必相信,更有可能认为我是在说胡话。于是,我编了个好哥们儿为女人翻脸的故事。我本以为这两个警察不会相信,想不到他们并没有流露出怀疑的神色,只是例行公事般的点点头,随后对我说:“林溪死了,昨天被人发现的。”
我的脑袋里“嗡”的一声响,整个人顿时呆住了。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胖乎乎的警察,他的脸在我眼前变得有些模糊。他刚才说的什么?我问自己。一瞬间,我发觉自己的思维能力竟像是停顿了,不知道该做什么,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想不起眼前这胖警察刚说过的话,禁不住问了句:“你说什么?”
“你的朋友,林溪,死了。昨天在东郊水库的大闸上发现的。”胖警察盯着我缓缓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样子像是要从我的反应中看出些什么。
我的心像突然被一根针扎中,猛地抽搐了一下。窒息的感觉随之而来,我大口喘着气,心中各种负面感觉蜂拥而至,悲痛、愤怒、失落,脑海中飞快闪现着记忆里林溪的影像,他心烦时唠叨的声音、得意时唱歌的声音、喝酒的样子、炫耀自己女朋友的样子、喝醉后放肆大笑的样子、恶作剧时坏笑的样子。我看到林溪衣着破烂地蜷缩在寝室楼前,看到他双目空洞地坐在小花园的长椅上,看到他站在教室门口,神情复杂,欲言又止的脸……
林溪死了?这是真的吗?我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还好好的。直到今天我才意识到,我原来并没有那么恨林溪。虽然我说过他的死活不关我事的话,可是真的听到他的死讯后,我才知道,我从来都没有想要他死过,我只是想让他对自己所做的事情给我道歉,只要他开口,我还是会原谅他的。毕竟他是我唯一的好哥们儿。
“你最后一次见林溪是什么时候?”胖警察用他职业特有的警觉眼神盯着我问。
“九天前,你们怎么确定死的一定是林溪?”我心存侥幸,希望是警方弄错了。认错死者身份的事情也不是没有的。
胖警察拿出几张照片,上面是身份证和一些衣物还有一副眼镜,我一眼就认出这些都是林溪的东西。而且是他很喜欢的衣服和眼镜。或许是他恰好丢在了死者的位置,我这么告诉自己。拿过身份证的照片仔细看了下,是林溪的没错。但是,只凭这些就确定一个死人的身份证据似乎不太够。我问道:“我能看看他吗?我不相信他会死。”
胖警察犹豫了一下,说:“我想你还是不要看的好。你们系主任已经看过了,说那就是林溪,所以我们才来找你了解他的事情的。”
“给我看看!”胖警察的话莫名地激起了我心中的一股无名怒火,“啪”地一掌拍在桌子上,冲他吼道。
屋里的人都被吓了一跳,胖警察腾地站起来,指着我大声斥道:“你想干什么?”
系主任这时走过来按住胖警察的手解释说:“张警官不要误会,罗闻是个孤儿,林溪是他唯一的好朋友。”
胖警察哦了一声,神色有所缓和,重新做回座位嘟囔着:“那也不能这么嚣张,我们代表的是国家法律。”
系主任陪着笑脸打圆场:“年轻气盛年轻气盛,你不要介意。”随即他转向我和气地说:“罗闻啊,不是张警官不给你看。我看过,太惨了,我怕你看了受不了。那确实是林溪,我已经看过照片了。”
“给我看看!”我死死盯着胖警察重复了一句刚才说的话,声音不大,但是非常坚决。
胖警察看了眼系主任,系主任冲他点点头。胖警察叹口气从包里取出几张照片放到桌上。我伸手把桌上的照片拿起来,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惊呼一声,手一哆嗦照片掉在了桌子上。
胖警察见状要把照片收起来,我一把按住,没有说话,深吸一口气,慢慢把手拿开,一张张仔细看过去。没错,是林溪,我的好兄弟,好哥们儿。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胖警察和系主任都不想让我看这些照片了。
我从没见过一个人死的这样血腥。照片上,林溪被一根绳子绕过腋窝,吊在一个水库的大闸上。他双手垂在身旁,头被什么东西固定在闸门上,眼球凸出直直地看着前方,露在外面的牙死死咬着嘴唇,表情因为痛苦而极度扭曲变形,我看了几眼才认出那是林溪。最奇怪的是,林溪浑身上下都是暗红色,我本以为那是被血染红的衣服,可是,看上去又不像。我仔细看了几眼才看明白,林溪除了面部,整个身体的皮都没了,只剩下裸露在外面暗红色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