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南清的心中倒是出奇地平静,她对段琳琅已由恨转为了怜悯。一个闺阁娘子,纵使读了再多的书,学了再多的礼,一旦为爱冲昏了头脑,迷蒙了双眼,你还能指望她有什么理智,去做什么正常的事吗?段琳琅虽是狠辣,但也出于一份爱意,反倒是若薇和秦方怡,明知她与庄斯年并无瓜葛,却在段琳琅面前嚼舌根,分明是想借刀杀人。
庄相待小沙弥为南清止了血,开口说道:“今日之事,发生在皇家寺庙之中,又牵涉了公主、骠骑将军夫人和梅国公等人,兹事体大,老臣会立刻上书皇上,请皇上定夺此事。”
若薇一听便觉得头疼,她在皇上那儿可是个善解人意精灵古怪的孩子,即使娇蛮任性,却唯独和这以多欺少、手段歹毒扯不上关系。若要让庄云楼那老儿在皇上那儿告她一状,她辛苦维护的形象可就要毁于一旦了。
“庄相说的极是。”李氏也表示赞同,“若庄相觉得不宜出面,那我们可以请言官大人上书皇上。”
若薇气得眼中都快喷出火来了,一个庄云楼还不够,国公府那些人还要把言官牵扯进来,那些整天没事儿干就知道参人一本的混蛋,最近总是把眼睛盯在她们这些皇家贵胄身上,害得她行动受了不少限制。
“庄大人、国公夫人,此事若薇却有过错,不该眼睁睁看着段家娘子出手打人而来不及制止。”若薇见敌众我寡的阵势,倒也不做挣扎,径直朝庄相盈盈一拜道,“虽说是段家娘子行凶,但本公主作为她的好友,平日里也对她提点不够,让她脾气越来越坏,最终竟是害了九娘子。不过好在九娘子并无大碍,此时又还在年里,若真惊动皇上,到时怪罪下来,总也是不好的。我看啊,倒不如让九娘子来说应该怎么处罚段家娘子,一来她是受害人,让她来处罚最合适不过,二来九娘子又是心善之人,定能妥善解决此事。”
秦方怡也在一边帮腔:“对啊对啊,由梅九娘来决定怎么处罚这个贱人最合适不过了。”
若薇见秦方怡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这么着急和段琳琅撇清关系,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暗暗瞪了她一眼,叫她别说话。此时应表现出她们对段琳琅所作所为的痛心疾首,尽量在梅家人面前放低姿态,而不是开口闭口就是贱人贱人的。她堂堂公主都忍得,这个秦方怡却倒是忍不得。
“倒也可以。”庄相看了看若薇她们,心想他方才也只是吓唬吓唬她们,这种娘子们之间的争斗若真是惊扰了皇上,倒还真不好收拾。于是,他朝南清笑笑,说道:“小娃娃,你来说,应该怎么惩罚推你下去的人?”
李氏见庄相也没提若薇和秦方怡的事儿,只让南清处罚段琳琅,心下也是了然,毕竟那两位他们也得罪不了,倒不如拿这个不知好歹的段琳琅开刀,也让她们知道知道,梅家不争,不表示梅家就可以任人欺负。
一下子,众人的眼光全都聚集在了南清身上,都要她说出个惩罚措施来。
南清为难地看看段琳琅,见她目光涣散地坐在地上,裙子都被积雪**了一大片,看上去要多惨有多惨,南清都觉得,她才是那个被推下去的人。不过看她脸上被自己打得青一块红一块的,南清觉得这样也算是扯平了,毕竟她只是受人蒙蔽,最该打的应该是此时充好人的若薇和秦方怡才对。
“有什么就说吧。”彦达说道,“不用留情面。”
南清想了想,朝星海大师说道:“此事琳琅娘子确实有错,但也是受人蒙蔽,误以为我与庄大人的关系所致,说到底,她也是可怜之人。我看,不如就让她在大师这里修行一阵子,每天做做功课,打扫打扫院落,也让心清净一点,您看可好?”
此言一出,众人表情各有不同,但都对南清所说的理由和所做的处罚而感到惊讶。
彦达眉头紧皱,朝段琳琅扫了一眼,心中不禁冷哼。
庄斯年虽面色如常,表情淡然,但心底却有些不是滋味,他不明白南清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我不用你假好心!”沉默了一会儿,段琳琅惨声说道。
彦达朝南清一挑眉,似是再说“活该”。
南清倒也不恼,她心中是可怜段琳琅的,便不再有恨。她朝彦达龇了龇牙,说道:“随便你怎么说。”
“哈哈哈,妙哉,妙哉。”星海大师忽然高声笑道,“小娃娃与佛有缘啊。”
南清难得被人当众表扬,她有些不自在地红了脸,连连朝星海大师傻笑。
“既然如此,那就劳烦大师了,老朽这就回城里将此事告知段侍郎,他梅时间管教女儿,老朽便替他担这个责任吧!”庄相也不多与其他人废话,拉着庄斯年便要走。
庄斯年与庄相正朝大殿走去,却听见身后南清对段琳琅说:“你记住,我与庄大人连朋友都算不上,以后莫要再受骗了,他们……不值得你这么做。”
庄斯年不禁转头去看,只见南清虽是一身一脸的细小伤痕,却丝毫不影响她眼神的清澈明亮。但南清拉住彦达衣袖的小手让他觉得刺眼,她口中说出的话也让他觉得刺耳。
她说与他连朋友都不是?
莫非,这些日子来他都是误会了心意,自作多情了?
“你又惹了什么事儿!”庄相敲了敲庄斯年的脑门,低声问道。
“孙儿也是无辜的。”庄斯年朝庄相笑笑,眼神却不由得朝南清瞟去。
难道真的自作多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