慵懒中带着笑意的声音叫住了南清,她扭头一看,竟看见庄斯年一身深绿色官服,束着一头青丝,正笑吟吟地立在一株腊梅之下。
他说话声音不大,屋里的人听不见,却都能落到南清耳朵里。
“庄大人。”碍着庄斯年员外郎的身份,南清自知已不能如往常一般朝他翻白眼了,只得上前躬身行礼。
庄斯年笑得很是得意,他又不是看不出南清眼底的挣扎和纠结,只是很享受她乖乖朝自己行礼的时刻。他记得,以前这个小妮子是叫他装十年的。
“有日子没见了。”庄斯年扶起她,却有些惊讶于他的手才碰到南清的胳膊,她却躲开了。
“大白天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秦方怡隔窗偷看,见着庄斯年伸手,不由得啧啧了两声。
若薇似笑非笑地撇了一眼段琳琅,见她面沉似水,眼里全是得意之色。
南清后退了一步,说道:“见不见的,有什么重要。”她说的倒是真心话,她并不觉得与不与庄斯年见面是什么事儿,最好是少和这个精地像狐狸一样的人见面。
但这话听在庄斯年耳里,却并不是这个意思。南清说话本就带着江南柔软的口音,此时她又有些闪躲,听起来更想是在娇嗔,怪他总也不去见她。
想到这里,他脸上不禁笑意更浓。
他庄斯年并不是没有娘子喜欢,恰恰相反,京里的名门娘子,一半恨不得立刻嫁给秦君白,另一半,恨不得堵在他车前求拥抱。但他偏偏对这些品貌端庄、贤良淑德的娘子没什么兴趣,只想要个知冷暖有乐趣的知心人,眼前这个梅家九娘子,虽还不知她是否知冷暖,却看得出是个有趣的人,此时又对他芳心暗许,实属难得。
南清瞧见庄斯年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不由得从脚底窜上一股寒意,直冲脑门。她又退了一步,却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裙子,一个没稳住,她失去重心地朝后栽倒下去。
“哼,来这套。”秦方怡见南清似要倒下去,冷哼一声,这种装柔弱实则是想让庄斯年揽住她的把戏,她可是见多了。
听到这句,段琳琅也忍不住好奇,凑上前去朝他们看去。
与秦方怡料想的那种纤纤弱柳迎风倒,翩翩公子怀中抱的场面不相符的,南清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一把拉住上前搀扶的庄斯年的胳膊,企图以他为支撑让自己恢复平衡,丝毫没有闺阁娘子那股子含羞带怯的样子。
南清此时的心情十分简单,她才不要摔倒,尤其是在庄斯年面前。所以,她四处寻找着着力点,而眼前最佳的救助力量,便是庄斯年。
庄斯年猛地被他抓住胳膊,身子也不自觉地朝前倒去。但他毕竟是练过武的,当下提了口气,一用力,硬生生地将南清给拉了回来。由于力道过大,南清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撞在他的胸口上,南清直感到鼻子生疼。
“这样也行!”秦方怡不可置信地叫了一声,这招倒是新鲜,可以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吧。
而一边的段琳琅见二人抱在了一起,气得双目含泪,手指狠狠绞动着娟帕,似要生生绞断一般。
听见头顶传来的轻笑声,南清这才意识到自己竟撞进了庄斯年的怀中。过去看的那些画本子里的故事顿时涌上脑海,那些先生教的成语也都一一浮现,比如投怀送抱,比如道德败坏,比如臭不要脸。
她一个激灵,赶紧推开庄斯年,想要逃脱,却发现庄斯年的双臂已紧紧环住她的细腰,两人此时正是**异常地抱在一起。若有人经过,定当此二人是花前月下的爱侣,但此时光天化日,又飘着雪花,南清只感到胸中一口气,别无其他。
“你放开我!”她见庄斯年并没有放开自己的意思,急得推了他几下,还是没动静,她便抬脚想要朝庄斯年踢去。
“性子还是这么火爆啊。”庄斯年低沉着嗓音说着,腿却轻巧地躲过了南清的攻击。
他的声音如暖玉般润滑,听得南清竟有一些恍惚。此时二人靠的很近,南清似乎都能感到他说话时喉头的颤抖和胸口的起伏,这绝对是危险的信号,让她脑中乱作一团。但无奈她越是挣扎,庄斯年就似戏耍她一般,将她抱得更紧些,丝毫不顾及他员外郎的名声和她闺阁娘子的名誉。
忽然,南清感到腰间一松,正想趁此机会逃开,却见庄斯年的手又探向了她的耳际。她还未来得及躲闪,耳际便多了一朵鲜黄色的腊梅,在她乌黑秀发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灵动。
她抬头,见庄斯年正在朝自己笑。
“腊梅很配你。”庄斯年一扫往日的玩笑神态,认证地看了南清一阵子,开口说道。
南清怔怔看着他清俊的面容,脸上不自觉浮上两抹红晕。纵使再看不顺眼庄斯年,但被他这样一个丰神俊朗的人物盯着看,她也是不能免俗地展现女儿家娇羞神态的。
庄斯年的手指轻轻拂过南清的脸庞,似是受到触动一般,低头想要吻上她的双唇。
南清见庄斯年的脸越来越近,忽得感到大事不妙,彦达的漆黑双眸也在脑中迅速闪过,刚才那短暂的粉色气息一扫而空。
她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伸手重重地推开了庄斯年,趁他还有些茫然之际,提着裙子便往定风寺的后院跑去。她此时面色绯红,断不能跑回厢房,不然她可真不知道该怎么跟彦达解释。
被推开的庄斯年重重撞在腊梅树上,一时竟被撞地轻咳了一声。他一面惊讶于这个小妮子一如既往的力大无穷,一面又暗暗觉得好笑,原来她害羞起来,竟然是这个反应。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抬起头看看漫天飘落的大雪,将双手重新插回了袖笼中,踱着步子回到了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