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斯年还是这么高来高去,踏着永定城的屋顶,将南清送回了国公府。
此时此刻,南清蹲在院墙上,身边蹲着庄斯年,若是有人发现,一定会惊讶地下巴脱臼,京城里的贵女公子,聊起天来竟然是这么一个造型。
“无论怎样,还是谢谢你。”南清没有将前半句话说出来,比如“虽然你很让人讨厌”,比如“虽然我还是看不惯你”,因为怕庄斯年把她推下墙去。
庄斯年却以为南清欲言又止是源自她少之又少的少女情怀,随即不在意地轻笑道:“回去休息吧。”
南清点点头,没有半点犹豫地爬下墙,蹑手蹑脚地回到了自己房中。
庄斯年手抚着之前被她咬的地方,隐隐约约还是有些疼痛,这丫头上辈子应该是头狼才对。他无奈地笑了笑,又朝南清消失的地方看了几眼,忽然,他的视线停在了国公府不远处的花园中。
更准确地说,他的实现停在了正站在花园里的向晴身上。
向晴自然也看到了他,院墙上凭白多出了两个人,她又怎会不觉。但她却怎么也无法相信,那两人会是庄斯年和南清。一个是行为如玉的翩翩公子,竟然蹲在别人家墙头,一个是在家躲了一年未曾开口说过话的娘子,竟然同庄斯年说起了话来。
最令她惊讶的是,这两人的关系是何时如此密切的?
想到此,向晴心里竟还有些隐隐的疼。尽管她已嫁为人妇四年多,但庄斯年始终是她想起便会胸中郁结的人。毕竟他是她第一个挂在心上的人。
庄斯年与向晴眼神相对,遥遥相望,许久没有动作,但两人的表情却都有些不自然,是尴尬、是怅然,亦或是别的什么。最终,庄斯年朝向晴似是而非地笑了笑,转身翻下了墙头。
向晴盯着他离开的那处,久久伫立。
第二日,南清穿戴一新,走出小院,对每一个讶异无比的人都说了声谢谢,又叩拜了家中所有长辈,便带着哭得不能自己的平安一起上了离山。
一家人愣愣地坐在厅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南清为何一夕之间竟有了如此变化。只有向晴默默思忖,不觉对她和庄斯年的关系更加疑惑。
如同当年忽然的消失一般,南清就这么忽然地又出现在了书院里。上到院士,下到生徒,都是感慨颇多。
外人并不知道南清休学之前所发生的事给她带来了多大的影响,只是发现一年不见,梅家那个顽劣的九娘子,似乎有了些不一样。
南清缓缓走过人群,丝毫不在意周围那些低声的议论,因为此时此刻,她的眼里只有她的四哥、五哥、七哥、八姐,以及……彦达,他们是她的亲人,是她所爱的人。
维轩、自廉、昭泰、彦达和慕泉是听见别人的招呼才从学堂里出来的,他们也不知南清为何突然回到了书院,都有些吃惊。只有彦达默默地站着,眼神中流露出些许欣慰和柔和。
“我回来了。”南清停在他们面前,笑容苦涩地挂在脸上。
维轩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回来就好,担心死四哥了。”
自廉本就性子冷淡,此时虽也是感慨良多,但也只是轻轻说了句:“一年的课记得补上。”
已开始长得越来越高的昭泰嘿嘿地笑着:“等你好久了!想等死你七哥吗!”
南清吐了吐舌头,对自己依然是让他们操心的孩子而感到无比抱歉。
走到慕泉面前,南清仍感到有些紧张,毕竟是她害得路山离开京城,让慕泉年少的相思了断在了那里。
慕泉冷冷看了她一会儿,终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来。她一把抱住南清,眼中似是有些氤氲:“我攒了半年的算术习作,你得替我做完。”
南清也是眼中带泪,抱住慕泉说道:“八姐,你竟然还指望我的课业……”
“六……六哥,我回来了。”和慕泉假模假式地抹完了眼泪,南清怯生生地走到彦达面前,小脸却早已羞红一片,她有些不敢看彦达的眼睛,却又很渴望让他将自己看进眼中。
“恩。”没有预想中的温情暖意,彦达只是淡淡地应了声,短促地南清竟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她抬起头,看向彦达,只见他面色虽冷,看向她的眼神却是无比柔和。
尽管如此,南清却还是有些失望的。彦达亲口说的想她了,不是吗?为何她听了他的劝,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却没有欣喜地朝她笑笑,或向维轩一样摸摸她的头,又或者,像慕泉一般抱抱她。
他是真的想她了?还是只是另一种方式的劝导?
这样的感情对她来说太过陌生,而彦达对他的影响有太多强大,他的一个眼神,一个表情,都足以让南清心烦意乱,不知所措。
“将一年的习作补了。”彦达丢下一句话,转身欲走,却见南清一副受了委屈的表情,知道她是被自己不同于昨日的态度吓到了,只得放软了口气又加了一句,“晚上我去检查。”
南清的小脸瞬间被点亮了,她连忙应了一声好。
当她看见自己在彦达眼中反射出的模样时,南清愣住了。那个满面娇羞的女子,可是她自己?时隔一年,她还是无法藏住内心的情绪,硬是要将所有写在脸上吗?
南清忽然明白了彦达冷淡的态度是为了什么了,在外人眼里,他们仍是兄妹,她若是一副少女含春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侧目,忍不住怀疑起他们的关系,更有甚者,可能会怀疑彦达的身份。她已经害了爷爷和路山,此时万万不能再还了彦达。
她眼神一敛,放低了声音道:“是,六哥,南清知道了。”
维轩他们将南清的表情看在眼里,都颇感欣慰,这一年的闭门自省,南清总算是没有白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