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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圈套(一)

“娘子,就穿这件衣裳可好?”平安从木箱中拿出一件淡紫色襦裙,披在南清身上比划了两下。

“随便吧。”南清兴趣缺缺地坐在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人。

平安停下了忙活,转身疑惑地问道:“娘子,你这是怎么了?从清早便是这幅没精打采的样子?是不是病了?”

南清侧过头去,躲开平安伸向她额头的手:“不是……我只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奇怪的感觉?”平安猜度着这位姑娘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了。

“就是心理沉甸甸的,好像有什么事儿要发生一样。”南清天生就少一根敏感的神经,极少有一些纤柔娘子们才有的情绪。但她觉得这次却不同,心里慌慌的,喘不上起来。

“八成是这天气闹的,下了好几天雨也不见停,难怪娘子会觉得烦闷。”平安替她梳上髻,又插了朵鲜花在上面作为唯一的装饰,“一会儿郎君就过来接你了。”

南清撅着嘴“哦”了一声,趴在妆台上懒得动换。

今日,若薇公主在城里最大的茶坊摆了一场品茶会,邀请了京里所有名门望族的郎君娘子们前来共襄盛举。

梅家虽也在受邀之列,但他们一向鲜与外人来往,本是不想参加,但若薇公主说上回在美人湖上对南清照顾不周,这次还想见见她,看看她是不是一切安好,人家堂堂公主都这么说了,梅家也不好驳了她的面子,思来想去,便让南清和贤广一同前往。南清虽不让家人放心,但有贤广关照着恐也不会出什么乱子,其他的惹祸精则还是留在家中避祸为好。

贤广一早乘着车赶到离山,见到了熟悉的地方,想起了当年在书院里做过的那些荒唐事儿来,不禁思绪万千。他进了书院,拜谢了院士和众位先生,也受到了女生徒们最热烈的欢迎,眼看着茶会的时间快到了才得以脱身去宿馆接南清。

看到南清一身精致衣裙站在门口,未梳成髻的发丝飘散在风中,眉梢眼角带着少女才有的娇憨,贤广忽然有了一种吾家有妹初长成的感觉,初见时那个说话都怯生生的小丫头,如今已初有一副少女之姿了。

“大哥!”南清见到贤广,裂开嘴笑了起来,不顾平安在身后的提醒,提起裙摆就朝他扑了过去。

贤广无奈地摇摇头,这小妮子只是样子变了,心性还是个五岁的小女娃。

两人乘上马车,赶到东市的一家名叫赤风的茶社。赤风茶社地处东市最冷清的角落,常常一天也见不着一个经过的人,但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这家茶社从来都是人满为患,一般名门的娘子想来此处举办诗会、画会,都得提前半年与掌柜的订好地方。

南清甫一跨入赤风茶社的门槛,便觉一股清新淡雅之气飘来,让她这不爱风雅的人猛地一趔趄,险些摔倒。早已在茶社中品茶吟诗的一些贵女郎君们纷纷掩住了嘴偷笑,像是发现了什么顶好玩的事儿一般。

“梅九娘,你来了。”站在二楼正与秦方怡交谈的若薇公主眼尖,看到南清,立刻堆起真诚的笑容朝她走来,到跟前时,还亲昵地拉起了她的手道,“上回在美人湖咱们也没好好聊聊,我心里十分过意不去,这次咱们一定得聊个痛快啊。”

南清被她突如其来的热情给吓了一跳,美人湖那次她头一直昏沉沉的,根本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儿,也不知道若薇公主在过意不去个什么劲儿。

身后的贤广轻轻咳嗽了一声,南清这才如梦初醒一般,与贤广一起朝公主行了一礼,又与随后而来的秦方怡、段琳琅等人见了礼。

“梅校尉,这儿放的都是新进贡的南茶,口感清爽微苦,这儿放的是东北进贡的茶叶,味道浓郁,更适合像梅校尉这样的少年英雄品尝呢。”一名官家娘子收到秦方怡递来的眼神,上前一步拉住贤广,热情地向他介绍本次品茶会中的几款好茶。

贤广回头看看,见庄斯年和广乐公主正远远地朝南清走去,便放下心来,打算先应付应付眼前这个娘子再说。

见贤广被拉走,南清有些局促,她被若薇、秦方怡和段琳琅围着,勉强说了些娘子们的见闻,不消一会儿的功夫,便已是汗流浃背。

“对了,上次在书院发生的事儿,可真是惊险啊,那个河匪平白说些污蔑梅国公的话,我们也当真是气愤呢。”若薇拍着胸口,脸上净是惊恐之色。

“可不是。”其他几个贵女点头称是。

南清听他们提起此事,眼神不由自主地移到了秦方怡身上,脸上是藏不住的鄙夷。

秦方怡被她看得有些懊恼,正想说些什么,却被若薇暗暗拉住。她深吸一口气道:“梅九娘,这回你真是气错人了,通敌造反可是要诛九族的大罪,只有那些草芥之徒才会动不动就搬出这样的罪名来致人于死地。这事儿若真搁我爹身上,他一定会思虑好几天,找个最稳妥的办法呢。”

南清可听不懂什么通敌造反的,只知道秦方怡这不要脸的还敢当面扯谎,脾气一上来,手已暗暗握成了拳。

“哎,怎么净说这些扫兴的话,身正不怕影子斜,上天定能还清白之人公道。”若薇上来打圆场道,“不过也真是梅家祖上积德,当天那个……那个……那个叫什么山的……”若薇皱着眉头,仔细想着那个名字,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只得求助地看着南清。

“路山。”南清撇撇嘴,心想要挑个话题却连人家名字也记不住,你这个公主怎么当的。

“路山?”秦方怡提高了嗓门道,“我怎么记得梅国公说是副将王忠之子,好像是叫王山啊!”

“哦对了,我想起来了,是叫王山吧。”若薇公主也恍然大悟般地说道,“这个路山又是谁?名字很是奇怪啊。”

南清被他们这么一叫,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改口道:“不不不,就是王山。”

“这倒奇了,你们一起长起来的,他究竟叫什么名字你竟不知道?”段琳琅在一边幽幽说道。

其他几人纷纷相互瞅瞅,一副眼看要破案的神情。

“不许人家有个小名儿吗?”广乐的声音在这群娘子身后响起,打破了她们之间莫名的紧张感。

南清一见广乐,心中忽的松了一口气,忙朝她靠去。但见广乐身边还跟着庄斯年,又是一愣,默默地又移远了一些。

若薇见是广乐和庄斯年同来,眉头不禁微微一蹙,但仍带着娇笑道:“什么风把皇姐吹来了?”

广乐一插腰:“虽无人邀请,但也不碍着我蹭庄三郎的面子前来吧。”她是最受宠的公主,若薇在她面前本就低上一些,再加上她说话张扬肆意,每每都把若薇挤兑地有苦难言。

“姐姐误会了,我听皇上说姐姐近日忙于宫中祭祀,想着不能再让姐姐劳神费力参加我这小小的茶会了,怎是不邀请姐姐呢。”若薇无辜地眨巴着大眼睛,任谁也不愿再苛责于她。

广乐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转头对庄斯年说:“小九儿平日就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你却说她大有前途,你是不是疯了。”话虽是对着庄斯年说的,但实则她是在提醒南清,眼前这群人定是不怀好意,务必要提高警惕啊。

庄斯年苦笑一下,没有做声。

段琳琅却将庄斯年的表情看在眼里,心下一凉,越来越觉得若薇和秦方怡的话有些道理。

南清站在一边,看着这群人的明道暗枪,心中更是烦闷,她就不明白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绕一个大圈子,听的人家不明不白的,甚是费劲儿。她四下看看想找贤广,却发现他正被好几个娘子团团围住脱不开身,尽管他已是脸色泛青,魔怔了一般的娘子们仍不愿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

“哎,大家就都别站在这儿了,我在楼上备好了清茶小点,咱们上楼接着聊吧。”若薇说着,便招呼大家往楼上去。

众人纷纷点头,朝楼上行去。

忽听段琳琅一个踉跄,脚下一时踩空,眼看着要从楼梯上摔下去。南清正站在她的身边,见她要摔倒,便下意识地伸手拉她,却不想段琳琅已是失去了重心,此时伸手去拉已是无用,反倒让自己也跟着一块儿摔了下去。

此事发生地突然,一同上楼的几个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南清和段琳琅便已双双摔下了楼。广乐惊呼一声,匆忙跑下台阶。贤广一看,也是大惊失色,慌忙跑过去。

所幸楼梯并不高,两人倒也没受伤,只是南清伸出去拉段琳琅的胳膊蹭破了点儿皮。但此时,南清正出神地看着段琳琅的脖子,对周围的一切恍若未闻。

段琳琅的脖子上,挂着一只用黑玉镶嵌的狼牙,白森森地正向南清发着冷然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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