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是一条简单的罪状,众人纷纷惊异地看着梅凤梧,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他们与蛮族的首场大战是在一百年前,谁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就突然开战了,他们大军压境向北杀戮,蛮族也挥动马刀一路屠城。但后来,双方打疲了,便进入了互相提防的冷冻期。五十年前,先皇在位时,他们又因蛮族的进犯出兵西北,双方打得十分惨烈,最后将蛮族赶回了大漠。之后,他们时刻警惕处处小心,双方的关系降到了最低点,老百姓们谈到蛮族便是一阵恐慌。在那之后,便是蛮族势利强盛,不停开疆扩土,最终被梅凤梧扼杀在了彭山之北的事了。
如今,这跪在地上一身破烂的河匪竟然指认当年率军攻打蛮族的梅国公窝藏蛮族,倒是天大的奇事了!
皇上眉头紧锁,看了一眼梅凤梧,又看了看秦嗣函,没有说话,但渐渐沉下来的脸却说明了一切。
“你叫什么名字。”一直看着这一出好戏的庄云楼忽然清了清嗓子,走上前来问道。
“草民李仁贵。”李仁贵说道,“本所昆北县人士,后来因为家中土地收成不好,便做了河匪。”
“你可知诬陷朝廷命官是死罪?”庄相不紧不慢地说道,口气却甚显威严。
李仁贵看着这个鹤发银须的老人,心下也有一丝惶恐,但他仍一口咬定:“我说的句句属实,千真万确!”
庄相沉思了片刻,退回到皇上身侧,一拱手道:“皇上,不如听听他如何说。”
皇上点了点头,大手一挥,说道:“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不得有半句假话,不然就让你先尝尝**里的私刑再送你上路!”
茹贵妃坐在一边,嘴角明显一阵抽搐,她悻悻看向皇上,见皇上只是盯着李仁贵,便也不开口了。
李仁贵磕头称是,随后看了一眼四周的人群,将三年多前发生在昆北河上的那一场恶斗绘声绘色、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经历过那场事故的南清等人听后皆是神色一凛,一股凉意从脚底直窜上脑门。
“我虽为河匪,却是因生活所迫,他梅家却私藏着一个蛮族奸细,还杀我弟兄十数人,其心必反啊皇上!”李仁贵说完了整个故事,还不忘给皇上再来一记重拳,这一个“反”字一出,便是打痛了皇上最敏感的神经,即使是出兵有功的梅国公,他也得深究细查了。
皇上果然有些坐不住了,他紧抿着嘴唇,指节握地咯咯直响。
“梅国公,你有什么可说的?”
梅凤梧上前一步,跪在皇上面前,朗声回道:“我家人在三年期暑修之时去了江南游历,确是遇上河匪,为了保全性命,与他们殊死搏斗,这件事臣确实承认。但若这等卑劣小人说臣窝藏蛮族,臣却不能任由他胡说八道。”
“哦?这么说,你并没有窝藏蛮族?”
“确实没有。”梅凤梧的腰板挺得笔直,神色也一如往常。
见他这般正义凌然的模样,人群不禁一阵低语。
南清见到这一副剑拔弩张的场面,紧张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不时望向路山的方向,手心的冷汗更是不住地往外冒。彦达见他这般神情,为了安抚她,也怕她太过紧张露出什么马脚,伸手握住了南清的小手。
这时,一个穿着不显眼的人快步走到秦君白身边,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已经去梅家查了,没有那个戴面具的小子出现,我们的人也在城里都探查过了,确定那小子就在山上。”
秦君白听完,点了点头,又朝前走了两步,让秦嗣函看到自己。
两人眼神一对上,秦嗣函便知道此事是成了。他露出了一个旁人不易察觉的得意笑容,恶狠狠地看了一眼梅凤梧。
“李仁贵,你说的每一句话,朕都不相信,除非……”皇上有心卖个人情给梅凤梧,但又确实忌惮事出有因,便又说道,“除非你把那个蛮族给我揪出来。”
李仁贵用余光瞟了一眼秦嗣函,见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便放下心来,抬起头道:“草民忍受了三年多的苦楚,就是为了要报我的仇,所以此次我才冒着被抓住的风险上了离山面见皇上。恰巧,这个蛮族现在也在这里,为了掩饰他的身份,梅凤梧还给他带上了面具!”
只听围观百姓一阵惊呼,路山高大的身影周围离开空出了一大块来。所有人都用一种惊愕、恐惧、鄙夷的眼神看着他。
“你说是他?此人不是梅国公的家仆吗?有几次跟在梅国公身边做侍卫,我们也是见过几次的。”秦嗣函恰到好处地提醒众人,这人确是梅凤梧身边的人。
众大臣们在看到路山这幅面具和高大的身材之后,方才的不信已经转为信了八分,纷纷点头称是。
彦达等人都紧皱着眉头,南清更是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若不是彦达一直拉着她的手,她此时恐怕已经要瘫坐在地上了。
被众人隔离开来的路山倒是没有一丝慌乱,耸了耸肩,看向皇上。
梅凤梧叹了口气,转身看向李仁贵:“你说的可是他?”
李仁贵恶狠狠地说道:“就是他!当年他就带着这样的面具!不信你们把他的面具摘下来!他就是个蛮族!”
“我可再给你一次机会,现在你若承认自己是报复
皇上锐利的目光扫过路山,又扫过梅凤梧,看得众人都有些提心吊胆。
“去摘他的面具。”沉吟许久,似是下定了决心,皇上缓缓开了口。
得令的侍卫们上前将路山架到了皇上面前,一顶他的膝盖,让他跪了下来。
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中,侍卫长缓缓揭开了路山脸上的面具,这一张脸即将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