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苍没有生病,广乐公主到是病得不轻。多日奔波加上昨日淋了雨,广乐公主就像一只烤熟了的红薯,滋滋往外冒白气。
广乐在榻上躺了两日,照顾她的任务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润苍身上,为此,润苍烦得头发都快被自己薅掉了。
“喝水。”润苍将一杯温水递给广乐。
广乐撇了一眼那只粗糙的瓷杯,转头道:“我不喜欢这个杯子,不喝。”
“这里就这样的杯子,你将就将就。”润苍按捺住自己的脾气哄着她。
“不喝不喝,这个水也是烫的,我要喝温的。”
润苍砰地将杯盏拍到桌上,丢下一句“爱喝不喝”就走了。
“喝粥。”润苍将一碗盛着稀粥的碗端给广乐。
广乐撇了一眼那只有粥,连点肉丝都没放的碗,转头道:“这个粥太清淡了,不喝。”
“你还病着,不能吃油腻的,就得喝粥。”
“不喝不喝,我要喝燕翅粥!”
润苍砰地将碗拍到桌上,丢下一句“爱喝不喝”就走了。
“喝药。”润苍将一碗浓似墨汁的药递给广乐。
广乐泪眼汪汪地看着润苍:“我不喝药!”
“喝药病才能好!”
“不喝不喝!药太苦了!”
润苍猛地起身,握住广乐公主的下巴,二话不说就将汤药给灌了下去。当然,结果就是润苍被广乐打出了房门。
这样的桥段,在两日间不断重复,往往看似广乐得了胜,但最后她却还是依着润苍,将水、粥和药统统吞进了腹中。
午后的一场雨刚刚过去,孩子们在客栈的廊下无所事事。因为广乐公主大病未愈,侍卫也还没有赶到,他们就被留在了这黄石镇上。这倒也好,黄石镇周围有多处名胜,他们白日里走走逛逛,倒也不觉得无聊。
“二哥,你怎么越来越瘦了?”南清趴在廊下长条石凳的靠背上,看着目光呆滞面容憔悴的润苍,有些担心地问道。
“润苍这是为情所苦啊。”路山打趣道。
润苍伸手给了路山一拳,恨恨道:“这个臭婆娘真是难伺候,跟她好好说就是不行,非得跟她急了才能喝水吃饭,我看她那些侍卫是烦了她才迟迟不来找她的!”
众人一听,都一副“你太不上道了”的表情看着润苍,直想把他摔下楼去。
“你真是榆木脑袋一个!怎么不见人家公主跟我们闹腾,还不是因为人家只想跟你腻歪吗。哎,梅润苍啊梅润苍,枉你活了十七载,竟这般不开窍!”路山啧啧叹道,心想改日一定得向润苍传授一下多年积累的勾搭小娘子的经验了。
润苍似是没听明白,愣愣地想了半晌,突然恍然大悟地叫道:“你是说……?!”
路山欣慰地点点头。
“你是说那个臭婆娘决议跟我杠上了?!”润苍好似天塌下来一般地鬼叫着。在他看来,广乐在病中就能折磨他到如此境地,若是一门心思地与他作对,他岂不是要被烦死。
廊下的众人纷纷摔碗的摔碗,叹气的叹气,捶胸的捶胸,真是生生被润苍气出一口血来。路山更是郁闷,他第一次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表达能力。
彦达拉住路山将润苍的头往柱子上撞的手,叹道:“他只是没意识到,不是不明白。”
“最好如你所言。”路山按按自己的太阳穴,重新坐下。
润苍还是没明白其他人为何这一副德行,正准备问个究竟,就听见店小二在喊他,说是房里的那位娘子又在鬼吼鬼叫要见他了。润苍皱了皱眉头,没有多言,便提步而去。
维轩笑道:“二哥其实挺在意广乐公主的,看他都被折磨成这样了,还是毅然决然地冲上去。”
第二日,广乐公主的护卫们总算是寻到了广乐沿途留下的记号,找上门来了。几名彪形大汉跪在公主榻前捶胸顿足地哭了近一个时辰,充分表达了自己能力不够让公主受苦了,回到京城他们定当以死谢罪的心情。
广乐公主面色仍有些苍白地靠在润苍的怀中,安静地听完他们话,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别的。被当成靠枕的润苍心中倒是老大不愿意,他顶天立地一男儿,被这个臭婆娘随意就拉了来靠着,还为了保持皇家威仪,不能在她的侍卫面前甩脸子给她看,真不如让他去领上十鞭。
“公主,请随我们回去吧。”护卫们连声劝道,既然公主已经找到了梅润苍,那他们就该回去了。
润苍心中一动,一种复杂的心情涌上心头。他如今是很希望这个烦人的臭婆娘赶紧回永定,放他们一家人继续快乐地旅行,但一想到他即将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她那张讨厌的脸,听不见她在耳边东拉西扯,他又没来由地有一丝落寞。
广乐侧脸,不着痕迹地看了看润苍,见他垂着双眸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中闪过一丝慌张。她本想问问润苍她究竟是走是留,但现在竟害怕听见他的回答。他这个不开窍的傻小子,若为了躲清静让自己走了,她很怀疑自己是否会哭死在路上。
“公主……?”护卫们见广乐半天没吭声,惴惴不安地又劝了一遍。
广乐又看看润苍,见他仍在自顾自沉思,心一横,对护卫们说道:“不,我不回永定,我难得出来一次,必须玩够本儿,你们回去复命便是,就说我与梅家一同去江南游历,梅国公之子梅润苍定会护我周全的。”
润苍听后,心中竟是一安,随即他又醒悟过来,嚷嚷道:“你还是回去吧,我可照顾不了你!”
“说了让你照顾你就得照顾!”广乐俏脸一红,“这一路我就赖上你了,你回到永定之前,休想甩掉我!”
润苍一想到后果,更是郁闷:“你怎么这么烦!”
“就烦就烦!就是烦死你!谁让你害我生这么重的病!”
润苍知道她又开始没玩没了地哭诉自己的悲惨遭遇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脑子一热道:“你再这么无理取闹,我就真娶了你!让你以后在梅家当牛做马认打认罚!”
此话说完,广乐涨红着小脸呆住了,跪在地上的护卫们也呆住了,就连润苍也表情尴尬地呆住了。一时间,屋内寂静一片。
广乐公主清醒过来,有些害羞地垂下头,小声嘟囔着:“这可是你说的……人家可没逼你……”她的嘴角有着抑制不住的笑意,却羞于让润苍看见。
“你……你说什么……”润苍的脑中正嗡嗡作响,没听清广乐说了什么,便皱着眉头问道。
“没什么!”广乐知道再难掩脸上笑容,便将屋里的一众人等统统赶出了房去,关门之前,她冲着仍旧呆愣的润苍道,“最好记住你自己说的话!还有,这一路,我跟定你了!”
门外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感觉刚才发生的事放佛是个幻觉。润苍怎么也没想明白,什么时候竟将临行前自廉的笑语记在了心上,还说给了广乐听,还有,广乐说的这一路跟定他了,他怎么琢磨怎么觉得不对,她说的好像不止是这一次的南下之行,放佛还有更多的事儿!这下他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