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上午,南清静静坐在窗前的梳妆镜前,将自己细细打扮了一番。她的脸上还有触目惊心的红痕,是昨夜段琳琅打的。她往脸上扑了些粉,勉强盖住了一些。
昨夜的事,除了庄斯年和庄礼,其他人都是不知道的。因为,他们都被段琳琅派去的人下了迷药。
事实上,那些人也在庄斯年和庄礼的茶中下了迷药,但这二人却躲过了,所以才赶得及救她。然而,南清却无法感激他们。
坐上套好的马车,南清冷着一张脸靠在角落,不理会庄斯年的问候。维轩有些疑惑,想要开口询问,但见到南清脸上的表情,便又住了嘴。
“那个……我到另一辆车上与赵大人他们说些话……”维轩以为庄斯年与南清又闹了什么别扭,只得干咳一声,悻悻地转移到了安全地带。
维轩一走,车上气氛便更显沉闷尴尬。
“不如再休息半日,你也缓缓?”庄斯年看着南清苍白的小脸,心中仍是有些后怕。
“不必。”南清冷冷回道。
庄斯年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事儿是铁定瞒不住的,南清虽不似向晴般精明,却对他了解得很是准确,因此,经过一夜的思索,南清自然猜到了他又拿自己给段琳琅下了个套儿。
“不错,我早已知道段琳琅昨夜会对你不利,但我也提醒过你了,不是吗?”庄斯年告饶,堆起笑脸朝南清凑过去。
南清头一撇,不去理会他。
昨日南清回房后,庄斯年便叫来了庄礼,告诉他晚上多防备点儿,估计有人会在酒水里下药,将他们迷晕。他们二人便将小二送来的吃食酒水统统倒了,摆出一副吃饱喝足的模样等着夜里贼人的到来。与他随行的其他几人自然不明所以地被迷晕了,倒到房中昏睡不醒。南清虽心系润苍和齐王,未进水米,但最终却也喝了那泡好的六月霜。
果不其然,段琳琅按耐不住,晚上派了家丁将南清掳了去。他们听着动静,稍稍等了一会儿,才跟上去救人,要的就是等段琳琅出现,开始她的行动。一来捉贼若不拿脏,岂不是白跑一趟,二来,南清一直对段琳琅有些同情,殊不知这样的人才是最丧心病狂的,若不让南清吃点苦头,她的心终是硬不起来的。
庄斯年算好了一切,却偏偏没算到当他瞧见段琳琅的家丁对南清做出这等**之事,当他看见南清颤抖的身体时,他竟如此震怒,又是如此地自责。
是他来晚了,将她陷于危险之中,让她承受了本可避免的痛苦。那时的他,撕下了精心打理的伪装,任由自己的愤怒爆发,甚至不惜将那几个人通通杀了,只因他见不得南清受到这样的对待。
可是,伤害依然造成了,虽不算他所为,却也是因他的放纵而起。他的目的达到了,而南清却与他的距离更远了。
“南清,我……”
“庄大人,谢谢你来救我,不管怎样,的确是你救了我。”南清忽的转向他,面无表情地说道,“但恕我不能真心感激,因为我就是这样一个不知好歹的人。”
“我也是为了你好。”庄斯年伸手去拉她,却被她挥手挡开了。
“不用再跟我说那些不真正吃过苦头又怎会记得住的话。”
庄斯年苦笑几下,心中也不是滋味。他的这套做法,已经不知道用在了多少人的身上,每每也都收效不错,可唯独用在南清身上时,真正感到郁闷难受的竟然是他自己。
“哎,你若还像你小时候那么笨该多好。”庄斯年知道暂时劝不动她,也只得作罢,闲闲地往软垫上一靠,有些惋惜地说道。
南清斜睨了他一眼,有些气急败坏。
庄斯年冲她笑笑,不再言语,马车内再度恢复了高水准的宁静。
车又行了一会儿,庄礼忽然骑马来到车边。庄斯年掀起帘子,问他有什么事。
庄礼顿了一下,看南清脸色泛白,但好歹精神还可以,便开口道:“段琳琅……今儿个一大早便吊死在官驿中了。”
车内仍是一片沉默,南清的头一直朝着另一侧的车窗,没有丝毫动作。她早就想到了,像段琳琅这样的天之骄女,断不可能让自己称心了去,即使是两败俱伤,即使是粉身碎骨,她也会照自己的意思办。
但毕竟,这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却是因她而消亡的。南清心中有难以抹去的抑郁,似是千斤重石压在心头,让她喘不过气来。
庄斯年不着痕迹地看了看南清,朝庄礼点点头,又问了下官驿里小二是否已送官查办,庄礼说一早已经下牢了,庄斯年这才重又放下了车帘。
队伍行得飞快,沿途风景虽美,但众人都没有游山玩水之心,便匆匆地掠过了这些美景,只拼命地赶路。一路来,南清与庄斯年又渐渐开始说话,没几天不知又是谁惹了谁,两人又闹起了别扭,然后又是再讲和,再争执。车行了十日没将其他几人累坏,倒是让他们都对这两尊大神大有微词,纷纷表示不想再和他们同行。
无奈庄斯年是御史大人,其他几个都得跟着他走,而南清又是国公府里的九娘子,不给她面子也得给梅国公面子,因此,庄礼他们几个敢怒不敢言,一直憋着一口气,恨不得在庄斯年和南清的水里下药,就让他们一直昏着赶到长平。
维轩是看着南清长大的,她在书院的那些为非作歹胡作非为他可都没有错过,眼前和庄斯年这些小争斗,在他看来简直是毫无价值可言,他连理都懒得理,看在庄斯年挺乐在其中的样子,由着他们去便行了。
就这样,在吵闹声中,队伍终于赶到了长平,比他们预计的要早了三日。随着越来越接近长平,南清早已按捺不住自己的急迫与焦虑,巴不得立刻去寻唐涣亭和润苍。但真的到了长平,只看见一片平常景象,半点寻不着曾有过什么打斗的迹象。
毕竟,已经过去了十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