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琳琅轻移莲步出了房间,只留下南清和那一群如狼似虎的家丁。她的嘴角微微翘着,眼底有掩藏不住的兴奋。
走了几步,段琳琅忽听得有人在叫她,她疑惑地转头,却只觉得后颈被人狠狠一击,紧接着眼前便是一片漆黑。
庄斯年从官驿的转角处缓步走了出来,朝庄礼点点头:“你的手法愈发厉害了。”
庄礼低头看了看被自己打晕的段琳琅,正要开口,却见不远处的台阶上有几个侍女正惶恐地看着他们,似是要尖叫出来。他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在那几名侍女开口前将她们一一打晕过去。
“啧啧啧,功夫好,但为免太不怜香惜玉了。”庄斯年摇了摇头,朝庄礼叹道。
庄礼朝他咧嘴一笑道:“公子若再不冲进去,你的九娘子可就要惨遭不幸了。”
庄斯年脸色一变,朝庄礼投去一个“你等着”的眼神,便有些急迫地朝段琳琅方才出来的房间冲去。
房内,烛火摇曳,南清已被人推倒在地,衣服被撕扯着,露出了雪白的肩背。她无力地挣扎着,手脚被缚处已经摸出了血道子,她的眼泪大滴大滴地打在地上,却瞬间被吸进了木制的地板中。几名家丁大呼小叫地在她周围,个个都似恶魔般可怖,他们的手在南清身上乱抓乱摸,更有人已欺身上前想要一亲芳泽。
忽然,烛火被一阵凉风吹熄,几名家丁面面相觑,都停住了动作。紧接着,他们只觉得身上被人用极锋利的刀割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口子,血流得不多,却生疼生疼的。他们不住地哀嚎,却始终没找到割伤他们的人。
屋外街上,巡夜的卫兵提着灯笼路过,听见有人惨叫,便将灯笼对着窗口照了照,似是见到几个歪歪扭扭的身影。一见这里是官驿,卫兵们忙列队整齐,跑了进去。
就着一闪而过的光亮,屋内的几名家丁瞧见了此刻正抱着南清,一脸寒霜的庄斯年。他的眼神从里到外透着冰冷,似是万把利刃齐齐向他们刺去。他们认出此人正是京城里赫赫有名的庄三郎,那个出了名温和有礼的翩翩公子,此时却像是阎罗殿里的阎王,浑身上下透着杀气。
庄斯年怀中抱着不停颤抖的南清,将她的衣服重新拉上,又仔细查看她的情况,确认她并无大碍后,他便扯下自己的衣角,覆在她的眼睛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带我……离开这儿……”南清仅仅抓着庄斯年的衣襟,像是抓住她的希望一般。
“好,咱们这就走。”庄斯年沉声答应,眼神却扫过屋中早已呆若木鸡的几名家丁。
话音刚落,庄斯年便提一口气,抱着在屋中转了几圈,靴尖上伸出的一柄锋利匕首一一将这些人的喉管划破,登时要了他们的命。
南清只听得耳边风声作响,似是还有炙热液体喷溅到她的身上脸上,旁的声音却都听不见了。她下意识地愈发抓紧了庄斯年,像是溺水的人找到了救星一般地环住了他。
当眼睛上的布条被扯开时,南清已然置身回廊之中。庄斯年依旧抱着她,他的眼神是那么恳切,透露着浓浓的担忧和歉意。
为什么是歉意,南清有些茫然,却也只能全盘接受下来。
跑进来的士兵找到了庄礼,并由他带着在回廊处见了庄斯年。得知了庄斯年御史的身份后,士兵们急急下跪行礼。
庄斯年抱着南清,不便回礼,便开口让他们起身。
“大人,为何身上都是血迹?”一个士兵问道。
庄斯年低头看着自己和南清身上被溅上的血污,冷哼了一声道:“有贼人将我的这位朋友掳掠至此,我赶到时她险些造害。我身为御史,不能任由贼人在皇天后土上行不义之事,便行使职权处置了他们。此事有我所住驿馆的小二以及这几个被我的收下打晕的人作证,你们将他们带去衙门审问便知。”
士兵们一听,有些慌了,看来这位御史大人是杀了人了。但听他说的义正词严,又有凭有据的,他们也知道不能再问,此时就按御史大人所说的办吧。他们兵分几路,有回衙门报信的,有上楼去查看死伤情况的,还有的人则留在回廊处听候庄斯年差遣。
“大人,楼上有个新妇模样的人,似是晕了,可也是此事的被害人?”一个士兵跑了下来,朝庄斯年问道。
庄斯年眼皮都没抬一下,冷声道:“把那人拖到这儿来,她便是此事元凶。”
士兵们吓了一跳,心道这美貌娘子竟然是掳人的元凶?看来世道真是乱了。他们得令,便又快步跑上去,要将段琳琅拖下来。
庄斯年看着怀中的南清,柔声问道:“好些了吗?”
南清受惊不小,却也知此时不宜将自己的恐惧表现出来,她咬了咬牙,朝庄斯年点点头。
庄斯年哪会不知道南清的勉强,也是心疼不已,但他只能将她放在地上,让她自己站着。此时,她必须坚强,必须让段琳琅知道她的厉害。
几个士兵将段琳琅拖了过来,南清才一见她,心中便腾起了一团怒火。她的手狠狠地攥成了拳头,恨不得都打在段琳琅的身上。
“都交给你了。”庄斯年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你知道该怎么做。”
他的话若有所指,南清听得出来。她冷冷一笑,告诉自己决不能再怜悯段琳琅,她这样的人,并不配。
“找盆凉水,浇醒她。”南清软软的声音,却说着冷硬的话语,她自己都有一时的恍惚,觉得自己并不是自己了。
兵士们朝她看看,又朝一旁的庄斯年看看。庄斯年点点头,士兵们这才行动。
一盆冷水浇过去,段琳琅剧烈地咳嗽了几声,终于醒来。她慌张地朝周围看去,见到南清毫发无伤地站在自己面前,脸立刻垮了下来,眼中更是迸出了怒火。
“很惊讶吗?我还好好的,而你……”南清上前一步,狠狠扇了段琳琅两个巴掌,“而你却成了这副模样。刚才这两巴掌是还给你的,现在这两巴掌是我送你的,我得谢谢你教会了我什么叫乘胜追击。”说着,南清又给了段琳琅两耳光,力道之大,直打得段琳琅嘴角渗血。
“梅南清!你这个贱人!”段琳琅发狠地尖叫,“你**三郎,害得我身败名裂,这一切都是你应得的!我只恨这次没能让你下地狱,没能让你跟着我一起去死!”
面对着段琳琅的疯狂,南清却只是勾起了唇角,摇了摇头道:“你真的是无药可救了。若你不接受这世上总有人会不喜欢你,那么你就会永远地活在地狱中,最终自己也会变成魔鬼。不过……你已经没有机会去接受了,今日你将我掳来,又欲让你的家丁欺辱于我,已是犯下大错,就算我再傻,这次也绝不再姑息了。”
南清转头看看庄斯年,见他对自己轻轻点头,便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段琳琅身后那几个已经听愣了的士兵缓缓道:“明日一早,将她剥光了丢在街上,让全抱佛镇的人都看看,段家出了这么个残花败柳。”
段琳琅怒不可遏地抬头看她,银牙咬在下唇,已是一片血色。梅南清竟然将她的话又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
“这才是你应得的。”南清低眉睨了已是面无血色的段琳琅,头也不回地走了。
庄斯年冷哼一声,匆匆跟上,在回廊拐角处及时地扶住了南清摇摇欲坠的身子。南清本不是个心狠的人,手段更不能说是狠辣,但此时,她强迫自己冷硬坚决,像个斗士一般将段琳琅踩在脚下,这对她来说,是陌生的,可怕的,毫无准备的。
“都过去了。”庄斯年伸手揽过南清的腰肢,将她圈在自己的怀中,“都过去了。”
南清眼中是一片的水光,身子像是虚脱了一般,即使这么被庄斯年抱着,她也无力推开,只能任凭他的气息席卷而来。但她的脑中却半点也不平静,她忽然觉得自己成了一个她曾经不怎么喜欢的人,一个她难以接受的人。
或许,每个人最终都会成为他所厌弃的人。这便是真理,便是成长。
庄斯年只是抱着她,并没有别的动作,待南清渐渐恢复了气力,他轻轻松开了双臂。
“你只是做了最正确的选择。”庄斯年盯着南清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南清也看着他,轻轻笑了:“是吗,正确的选择怕总是这么血淋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