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白鸟无言定自愁
刚刚取胜的****祖就这样又被调回京城，无形中，朱允炆又替朱棣搬掉了一块绊脚石。
留在小河与朱棣对峙的只剩下了平安和何福。
何福想将北军拖疲拖垮，于是移师灵璧，坚守堡垒。不想，粮道被北军断了。平安去救粮道，被北军拦截。何福只得出堡垒来救援，也被击败。
粮饷全部被朱棣夺走，这一来无异于雪上加霜。平安和何福碰头后合计，决定次日突围逃跑，为保证行动一致，他们还制定了暗号——三声炮响。
次日，南军士兵收拾好了行装，等待着逃跑的暗号。突然三声炮响，士兵们听到后，心照不宣，撒腿就跑。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三声炮响并不是自己人放的逃跑暗号，而是北军的进攻信号。
原来朱棣也在同一天制定了进攻暗号，而这个暗号正好也是三声炮响。
天底下就是有这么狗血的巧合与雷同。
这是一个极为滑稽的场面，一边斗志昂扬准备进攻，一边仓皇失措准备逃跑，孰优孰劣自不言而喻。北军顺势追杀，不但全歼了南军，还俘获了平安在内的三十七员大将，只有何福单枪匹马逃了回去。
灵璧之战彻底击溃了南军的主力，至此以后，南军再也没有能够组织起像样的反攻，在历经千辛万苦、战胜无数对手后，朱棣终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朱棣的下一个目标是扬州。此时城内的守护者是监察御史王彬，此人本想抵抗，却被下属出卖，扬州不战而降。
扬州的失陷沉重打击了南军的士气，只要稍微有点地理常识，都知道扬州和南京有多远。朱棣的靖难之战终于到了最后阶段，朝思暮想的京城就在眼前。
皇宫里的朱允炆已经慌乱到了极点，他万万没想到，削藩竟然会落得自己皇位不保。他已经被纷乱的战局弄得心烦意乱自顾不暇，已经很久没来梅园。
而我，已知道，战争已接近尾声，朱允炆的皇位被朱棣取代的日子已为期不远，我抓紧了对出逃的筹备。
朱允炆六神无主，而此时齐泰和黄子澄都不在京城，他的智囊团只剩下方孝孺。
抱着最后的希望，他问方孝孺：“燕王已兵临城下，为今之计当如何？”
方孝孺不愧饱学之士，当即列出几条对策，侃侃而答道：“回皇上，依微臣之见，首要之举是派出大臣外出募兵。其后派人去找燕王谈判，表示愿意割让土地，麻痹燕王，为募兵争取时间。”
朱允炆看方孝孺说得如此有把握，也再想不出其他办法，便下令照方孝孺的计划行事。
大臣们按照方孝孺的部署去安排一切，各自行动起来。而与朱棣谈判的任务至关重要，朱允炆一时想不出合适人选。
这时，有人提议让庆城郡主去。庆成郡主是朱元璋的侄女，也就是朱棣的堂姐。
朱允炆未置可否，却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吕曦月。
这里插上一句，不错，女人，在这样的时候，他们想到的是让女人出面。他们总是轻易地就把女人推到了战争的风口浪尖，却也轻易地就把红颜祸水祸国殃民的污水泼给了女人。
当朱允炆来告诉我这个想法的时候，我极力反对。
“朱棣阴险狡诈，要他上当难于上青天。”
“正因为难，他最爱的人说的话他才会信。”
“允炆，还是让庆成郡主去罢，姐姐去会太难堪，你要她去欺骗她至爱的人，她会很痛苦。何况，在朱棣想要的权势地位前，姐姐的话于他而言也是无足轻重的，何苦自讨其辱？”
“七七，说到底，你不肯帮我。”朱允炆无限感伤。
“不是的，允炆，你怎么不明白，姐姐和朱棣之间的这份感情是姐姐这辈子的念想，倘若你一定要她去撕掉这块面纱，我怕她承受不了。”
“曦月姐可以为朱棣死，而你却不肯为我分忧解难，七七，你口口声声爱我，你就是这样爱我的么？”朱允炆忧伤地质问道。
“你们别吵了，我去便是。”
“谢曦月姐。”朱允炆如释重负。赶紧去安排相关事宜。他走得太匆忙，没有听到我的叹息。
吕曦月过江去见朱棣。
朱棣见到吕曦月，大喜过望。
“曦月，真的是你？你那日不辞而别，让我好生挂念。”朱棣伸出手欲握吕曦月的手。
吕曦月一反常态，淡淡地道：“我此次来，是皇命在身，与你谈判而来，非为儿女私情，你不用这样。”
朱棣眸子里的火焰黯淡下去：“为什么，曦月，你不愿意看到我的成功么？”
“朱棣，皇上愿意给你大片土地，封妻荫子，荣华富贵，位极人臣，你就此罢手罢。”
“曦月，当初我若有父皇之尊，何至于和你分隔两地，受尽相思之苦？若我有九五之尊，你早已和我结发成霜，哪会如此半世流离，不得相依相伴？”
吕曦月默然无语，她知道他说的是事实。
“皇上如此有诚意，你可否考虑一下？”
“他有诚意？当初削藩时，当初置我于死地时，他的诚意在哪里？现在，他的天下，我唾手可得，他的命悬于我手，你来跟我说他有诚意，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朱棣，你连我也不信？”
“我自然信你，可是，曦月，这些年出生入死，艰苦煎熬，好不容易我才走到今天，如果我就此退了，我命不保不足惜，我对不起那些为我战死的弟兄啊。”
“其实，我也知道是无用的。”吕曦月无力地道。
“曦月，留下来，陪我，攻破城池之日，便是我们幸福日子的开始，我们的过去太苍白太匆匆，以后，我会给你我所有的温柔、呵护以及我所有的爱情……”
“不要说了，我只问你，愿接受割地求和否？”
“曦月，你太强势，你只肯给我照顾甚至为我去死，现在轮到我可以保护你照顾你了，但你却不肯接受，是我不具备与你匹配的力量吗，使你不能甘愿待在我身边？”朱棣动情且伤感地道，“割地求和，朱允炆哪里是真心要割地求和？此不过是奸臣欲姑且拖延我，以待远方之兵来援罢了。”
吕曦月站起身：“朱棣，保重。”
“曦月，留下来，留下来。”
吕曦月摇头。
“好罢，”朱棣无奈地道，“你一定不肯留下，我也不勉强你。你待我修书一封，带给朱允炆，让他明白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他也不至降罪于你。”
这个男人这一瞬间的铁血柔情令吕曦月的心为之颤栗。
只是，任内心澎湃汹涌，吕曦月的脸仍一脸淡然。
默默等着朱棣写完信。
朱棣递信给她，趁势握住她的手，脉脉道：“更深露重，山迢水遥，我如果想你了，怎么办？”
吕曦月抽回手，转身快速离开。她怕，慢一些，会让朱棣看见她眼角的泪。
朱允炆看完信，眼里流露出绝望的神色，颓然倒在椅子上，不发一语。
我轻轻走过去，从背后揽住他。
“七七，我马上就将一无所有了，这至高无上的权威，这一统天下的尊严，都将失去了。”
“允炆，就算你失去了整个世界，至少，你还有我，无论你是皇帝与否，你都是我的允炆。失去了这里的荣华富贵，或许会有另一个云卷云舒花好月圆的世界也未可知。”我絮絮耳语。
“七七，我累了，这些年的担惊受怕，担心别人来夺我的天下，故而，我防备，防备大臣、防备藩王、防备宦官和身边所有的人，快了，这一切折磨终于要到头了。”
朱允炆说得悲怆，我听得也是凄伤。
“七七，抱紧我，抱紧我。”
我紧紧抱住他，生怕一松手，我便失去了他。这拥抱里，我感到他前所未有的脆弱。
朱棣在回绝了朱允炆的求和后，发动了最后的进攻。他陈兵于浦子口，准备从这里渡江攻击京城。没料到，却在这最后的时刻遇到了盛庸顽强的抵抗。
面对朱棣的进攻，盛庸率领南军士兵做了殊死的反击，并打败了北军，挡住了朱棣踏进皇城的步伐。
盛庸的抵抗达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朱棣的军队长期征战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士兵们十分疲劳，都不愿意再打，希望回去休整。这一次朱棣也动摇了。因为他也看出部队确实已经到了极限，如果再打下去可能会全军崩溃。
如果朱棣就此退走，历史必定要改写。关键时刻，朱高煦带领援军前来助战了。
朱棣喜出望外，拍着儿子的背意味深长地道：“努力，世子身体不好。”
朱高煦听了父亲这句话，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他认为自己读懂了朱棣的言外之意。这言外之意便是：父王不喜兄长朱高炽，将来无疑是要传位给自己的。
得到暗示的朱高煦顿时浑身充满了拼命的力量。在朱高煦的全力支持下，北军大破盛庸，之后一举渡过长江，到达了最终的目的地——京城。
